第56章

晏丞最後暈倒在了池希烨的門前,等他再次恢複意識時,天光已經大亮了。

他渾身酸痛,衣服被汗濕後又風幹,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晏丞的手指上全是細小的傷口,膝蓋和肩膀被撞出一塊塊青紫,稍微動一動都痛得厲害。

但他好像沒事人一樣從地上爬起來,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有腳步稍微顯得蹒跚。他默默走回房間裏拿了套全新的衣服,又走進浴室去洗澡。

晏丞抓緊漫長的發|情期中不太長的緩沖時間清理了一下自己,又吃了一點提前備好的食物補充血糖,又快速審查了一下有沒有需要處理的工作,做好一切準備後打算在下一波熱潮來臨之前躺回床上,卻在上樓時腳步一頓。

在發|情期間顯得尤為遙遠的那扇門,現在不過只需要幾步的距離就可以到達。

晏丞看着池希烨緊閉的房門移不開雙眼,即使內心在瘋狂地喊着不要過去,不要去打擾最後一片淨土,但身體完全不受控制,腳自動标記了目的地,腳步一點點邁開。

他徑直路過了自己的房間,走向池希烨的房間。

晏丞按下門把的手有點遲疑,又帶着些急不可耐的味道,他一點點推開房門,心髒狂跳,恍惚間覺得這個場面和池希烨發|情期時,他推開房門時如出一轍。

但裏面已經沒有那個倒在地上,哭紅了臉向他求救的人了。

池希烨的房間在他走後還保留着原樣,連被子都沒有疊起來,亂糟糟地堆積在床尾,好像池希烨只是踢開被子起床後出了個門,下一秒就會推門進來,像往常一樣趴在書桌前玩手機,或者躺回床上睡懶覺。

晏丞停留在池希烨房間的門口,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空氣裏早就沒有池希烨的味道了,但他卻好像能夠捕捉到早已飄散的甜味,在一瞬間整個人的精神都松懈下來,身體深處漸漸湧起和昨晚如出一轍的渴望。

不夠,還不夠。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渴望在晏丞的腦海裏叫嚣着:這還遠遠不夠,他要更多池希烨的氣味。

他要那股氣味将他包圍,在他的身體裏萦繞流動,他急切地需要池希烨的信息素的安撫。

晏丞的手又開始發抖了,後頸處有熱度一點點升起,他的大腦再次昏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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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發情期氣勢洶洶地趕來,晏丞捉住最後的力氣,只來得及打開池希烨的衣櫃,将對方的衣服一股腦地抱到床上,就像Omega築巢一樣。

等衣服放完,晏丞的行為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了。

他用極沒有安全感又極其依賴的姿勢将自己埋進池希烨的衣服裏,臉枕着池希烨的枕頭,鼻子在上面一拱一拱的,不斷汲取着池希烨殘留下來的微小的氣息,身體不斷蠕動,腰部發力,在池希烨的床單上不停撲騰,像岸邊擱淺了渴望着水的魚。

“小池……小池……”晏丞的雙眼漸漸發紅,喉嚨發癢發澀,“小池……抱抱我……”

“小池……我好想你……”他瘋狂地将自己擠進衣服堆裏,嗚咽出聲:“小池……你看看我啊……”

就像是計算好的一樣,在池希烨葬禮前一天,晏丞的發|情期終于徹底結束了。

他的發|情期維持了十天,十天過去後,晏丞整個人瘦了一圈,往常尺寸正正好的西裝穿在身上都顯得有點空蕩。

他為了葬禮特意定制了一套全黑的西裝,現在尺碼已經來不及改了,晏丞無所謂地将西裝挂在房間裏,再次跟殡葬公司的負責人确認了明天的流程後,眼神沉沉地看着那抹黑色發呆。

他就這麽一直看着,全然不知掩在窗簾外的天色變換,直到手機鬧鐘響起提醒他到了出發的時間,晏丞才站起身來,拿起西裝往自己身上套。

葬禮的時間定在早上十點半,但這場葬禮很特別,沒有棺材,也沒有遺體,更沒有入葬儀式。

池希烨的墓碑早就已經立好了,立碑人是晏丞以池希烨丈夫的身份立的,晏丞還沒到場,墓碑前就已經站滿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傅榕看在不遠處看着人頭湧動,心裏忍不住生出了一種巨大的荒謬感。

這場葬禮好像和半年多前的婚禮沒有什麽區別,只不過是場地換了、主旨換了,但主角依舊是晏丞和池希烨,就連來的看客都是同一批。

甚至那些外貌漂亮的Omega和他們的家族,打的主意都和半年多前一模一樣。

但那時候是相遇,這時候是送別。

晏丞出現時,人群迅速分開在兩邊站好,紛紛低着頭做出一副悲戚的樣子。

晏丞目不斜視,毫不在乎他們的裝模作樣,直直地看着墓碑上池希烨帶笑的臉,腳步沉重地一步步走近。

随着他腳步的前進,身上的奶糖和冰雪交融的信息素也一點點散發開來,等到晏丞站定,所有人都聞到了那股标記意味強烈的味道。

大家臉色詫異,卻還是不敢擡頭,只有傅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着晏丞看。

晏丞和傅榕的眼神在空中交接了一瞬,晏丞挑了一下嘴角,很快又湮沒下去。

晏丞單膝跪下給池希烨送上了一束鮮花,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後才站起身來,背對着所有人開口問道:“都聞到了嗎?”

沒有人敢回答。

晏丞也并不準備等待回答,他看着冷冰冰的墓碑,溫聲道:“不管池希烨在哪裏,他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Omega,唯一的妻子。”

晏丞卻不知道,他嘴裏的Omega這時正站在人潮洶湧的機場,和朋友聊起了他。

“烨烨,今天就是你的……”文玉澤話說到一半覺得有點不吉利,趕緊把話截住,“你說晏丞會怎麽弄啊?”

“葬禮?”池希烨笑了笑,“我管他怎麽弄啊,我活得好好的呢。”

文玉澤又說:“對啊,你什麽都沒給他留下,他葬什麽啊?”

話剛說完,文玉澤一拍腦袋,“不會吧!他會不會葬掉你的腺體啊!”

池希烨挑了一下眉毛,“葬什麽都行,就當是葬掉我的三年多來的一片癡心妄想吧。”

池希烨挽着奚思清的胳膊,笑得十分暢快:“葬完就沒了,我要去開展完美新生活了!”

奚思清溫柔地拍了拍池希烨的頭,亮起腕表看了一眼,說:“好了,我們該過安檢了。”

他笑着朝向文玉澤,“玉澤,有空來找我們玩。”

文玉澤點點頭,看向池希烨的瞬間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他扁了扁嘴,上前緊緊抱住池希烨:“烨烨,我會想你的。”

池希烨用力抱緊了文玉澤兩秒後才松開,“哭什麽,又不是見不到了,等我落地就給你發消息。”

“還要給我打視頻!”文玉澤說着倒退了兩步,朝着池希烨和奚思清揮揮手,“走吧,我看着你們進去。”

池希烨轉身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十分潇灑地和無數陌生人擦肩而過,走向自己全新的人生。

飛機起飛的時候,葬禮也結束了。

人群盡數散去,晏丞獨自立在墓碑前,他瘦了很多,空蕩的西裝在微風下搖晃着。

晏丞說:“我好想你啊,小池。”

随着晏丞話音的落下,池希烨突然出現在墓碑旁,“先生?”

池希烨問:“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嗎?為什麽還要想我呀?”

晏丞看着池希烨久久沒有說話,臉上明明在笑,眼裏卻寫滿了悲傷。

他雖然看着池希烨,但手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塊冰涼的墓碑,很久之後才點點頭,“對,你一直都在……”

他側過頭不再看池希烨,只看着墓碑上的字,良久後嘆了口氣:“但我不能再把你鎖在我身邊了,小池。”

池希烨歪了歪頭,看起來不太理解。

晏丞閉上眼睛,聲音從喉嚨裏一點一點地擠出來,“走吧,小池……我已經可以接受了,不用再陪着我了……”

晏丞說:“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太陽從雲層裏躍了出來,晏丞緩緩張開雙眼,眼前已經沒有了池希烨的幻象。

從今天開始,就徹徹底底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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