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晏丞的話音落下後，整個房間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只有針表不受影響，依舊在勤勤懇懇地走過一圈又一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晏丞明明是拒絕複合的那一個，看起來卻比池希烨還要難過，淩厲的眉眼溫和地垂着，專注地看着池希烨，眼裏的愛幾乎要滿溢出來，又被他勉強地壓抑了回去。
他看見池希烨呆呆的模樣，又有點不忍心地皺了皺眉頭。
可是晏丞嘴上說着不答應，手下卻依舊将池希烨的手腕箍得死緊——好像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把池希烨纖細的手腕握斷一樣。
池希烨不知道晏丞在壓抑什麽，他被晏丞的拒絕一時間打蒙了，但仔細一想，晏丞的拒絕又好像是情理之中。
四年不短，沒有人會一直等你回頭。
池希烨什麽都沒來得想，心裏空白一片，僵持片刻後無力地咧了咧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低聲問：“你還是怪我的，是嗎？”
“沒有！”晏丞急切地否認道：“小池！我沒有在怪你……”
“那為什麽……”池希烨擡頭看着晏丞，不讓他有躲避的機會，發音清晰地問：“那為什麽不答應？你剛剛明明說還在愛我，我們互相相愛，為什麽還要拒絕我？”
晏丞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池希烨，也不願意回答。
氣氛一時僵持不下，池希烨一直看着晏丞，心裏對晏丞的沉默感到無比着急。
晏丞轉頭時露出了自己的側頸，池希烨的眼神不自覺地落在那裏，幾秒後才恍然大悟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後頸，低聲笑了一下，啞聲道：“因為我做手術了，是嗎？”
池希烨問：“因為我沒有腺體了，不是……”
池希烨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心知話出口就會變成一把雙刃劍，将他和晏丞都刺得遍體鱗傷，也清楚晏丞不太可能是因為這種理由拒絕他，但除此之外，池希烨一時間也想不到別的原因。
他們當初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就是因為一個不願意說，一個不願意聽，把自己的想法都藏在心裏，不去交流，也沒有互相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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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因為這種你猜我瞞的原因和晏丞錯過了。
即使話再難聽，也要一一說開，他和晏丞既然相愛，那事情就要放到兩個人面前共同解決。
池希烨不後悔當初摘了腺體，如果晏丞真的是因為這種原因不願意和他重新在一起……
池希烨看了一眼晏丞，定了定神，心裏有個肯定的聲音告訴自己：晏丞不是這種人。
池希烨一咬牙，決定給晏丞下一劑猛藥，故意刺激他一樣繼續說道：“因為我摘了腺體，不是完整的、正常的Omega了，所以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是嗎？”
晏丞猛地張大了雙眼，再次轉頭看着池希烨，眼睛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了吓人的血絲，他沉聲喝道：“小池，你不能這樣說！”
池希烨心知晏丞不可能是因為腺體拒絕他，自己開口時也帶了激将法的想法，但沒想到晏丞的反應這麽激烈。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晏丞這種神情，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縮了縮手，這才發現晏丞還握着他的手腕。
被握着的時間太久了，他甚至已經習慣了這個讓他手腕有點發麻的力度了。
池希烨看了一眼自己被死死握着的手腕，又看了一眼滿眼通紅的晏丞，終于知道若隐若現的違和感在哪裏了——晏丞明明拒絕他，卻又舍不得放開他，好像在跟自己拉鋸戰。
池希烨直覺晏丞的狀态不太對，晏丞心情平複下來後也一直死死壓抑着什麽，池希烨看不清楚，心裏猜測這才是晏丞拒絕他的主要原因。
他嘗試着把自己的手腕從晏丞手裏抽出來，晏丞卻跟被電打了似的，整只手臂一彈，微微卸了一點力氣，沒半秒又再次把手收緊，甚至比之前還要緊。
池希烨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某個想法即将浮出水面，卻又不甚明晰。
他感覺到在自己試圖抽手後晏丞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眼神讓池希烨有種被大型野獸盯上的錯覺。
池希烨試探性地往左邊邁了一步，晏丞立刻警惕地看了一眼他的腳。
“……”池希烨還是沒能猜出晏丞的想法，卻立刻敏感地停下了腳步，往前走了一步，想着哄晏丞開口，伸手再次抱住晏丞，“晏丞……”
池希烨的聲音十分輕柔，撫上晏丞頭發的手也很溫暖，晏丞不自覺地低下頭，将額頭貼在池希烨的肩膀上。
晏丞這種依賴的動作讓池希烨感到很新奇，他來回喊着晏丞的名字，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晏丞的頭發，滑到發尾，将發尾打着卷纏到自己的指尖上。
然而下一秒，池希烨整個人都愣住了。
柔順的頭發從指尖滑落，再次掉回後頸上。
池希烨小心地把晏丞的發尾拿開，仔細地看了一眼後如遭雷擊——晏丞的後頸有一塊清晰突起的地方。
Alpha的腺體不顯，Beta沒有腺體，能夠讓後頸突起的，只有Omega的腺體。
池希烨的手一下子不穩，頭發又掉了回去，遮住了晏丞後頸突起的地方。
但那塊突起的皮膚清楚地印在了池希烨的眼裏，他頓時呼吸困難，想起了那個昏暗的手術室和病房，還有自己摘下來後被送到晏丞手裏的腺體。
池希烨膝蓋一軟，幾乎跪倒在地上，晏丞及時反應過來将他攔腰抱住，“小池？怎麽了？”
“晏丞……晏丞……”池希烨死死拽住晏丞，哽咽着問道：“我的腺體……我的腺體在哪裏？”
晏丞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池希烨會突然問起，沉默了兩秒後抿緊了嘴唇。
晏丞的反應更加坐實了池希烨的猜測，池希烨攥緊了晏丞的衣服，“我的腺體在你的後頸，對不對？”
池希烨只覺得自己的心髒成了碎末，鋒利的刀插在裏頭不斷攪弄，他痛得發抖，聲聲泣血：“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嗎？晏丞……”
晏丞的眼神游移了一瞬，看着池希烨欲言又止，随後點點頭，将池希烨攬緊，順着池希烨的話說：“對，小池……我不知道我這樣、我這樣擁有兩個腺體的怪物，能不能和你來一起了……”
悔恨和痛苦幾乎把池希烨淹沒，他張着嘴巴發不出聲音來，緩了很久才開口道：“可以的，晏丞……怎麽會不可以……”
池希烨摸着晏丞的臉，這張臉和四年前沒什麽不同，在他眼前一如以往的溫和。
眼淚模糊了池希烨的雙眼，他眨了眨眼睛，将淚水眨掉：“晏丞，你就是你……你怎麽可以這樣想……我身為一個Omega卻沒有腺體，那我也是怪物啊……”
晏丞握緊池希烨的手，“不是，小池，你不是。我們都不是怪物，好嗎？我不該這樣說的，對不起……”
晏丞頓了頓，說：“只是我……我不确定能不能給你幸福了。”
池希烨眼淚停不下來，晏丞擦了又擦，最後沒辦法只能把池希烨抱在懷裏。
“晏丞，你聽我說……”池希烨閉眼去找晏丞的唇，唇瓣厮磨間全是眼淚的味道，“幸福不是你給我的，晏丞，是我們一起去找的……”
晏丞攬着池希烨的腰，溫柔地舔開他的嘴唇，撬開他的牙關，交換了一個略帶苦澀的吻。
“小池，你可以等等我嗎？”晏丞的鼻息全是燙的，打在池希烨的臉上：“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好。”池希烨拽着晏丞的衣領再度靠近，未盡的話語消失在纏綿交接的唇齒間：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