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又是這四個人共坐一席,只不過當初是各懷鬼胎,每個人都帶着不同的目的。如今這四人再坐一席,真正開始讨論國家大事。寧見月直接表明來意,想在天岩待久一些,作為報酬,她送上了一份大禮,她是真心實意來談合作的。

天岩本就百廢俱興,天壽如此不計酬勞地談合作,是他們拿出的最大誠意,連山月都覺得息吾應該答應。寧見月帶來的大量物資和資金,能讓他們的發展直接加快數十年。

“茲事體大,朕再考慮一二。郡主若是想在天岩待久些,随時歡迎。”

“貴國醫術高超,請原諒見月的一再叨擾,這等薄禮懇請陛下笑納。”寧見月再次奉上幾份大禮,那是幾份賬本,好幾個店面,其實這是寧見月自己的産業,她為了待在天岩,為了治病,把自己的家當都拿出了一半。

“郡主的心意朕心領了,朕會與各個大臣商議相關事宜。”息吾将那些賬本推回給她,寧見月見他不收,再次呈了上去。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當初她還想着用家族秘辛來換取生機,好在對方沒答應。

息吾見山月坐在一旁不吭聲,便問道:“不知将軍有何見解?”

這個鐵血君主凡是大事都要過問這位将軍的意見,于規矩不妥,但每次都若無旁人地直接問她的意見,若是換了別個庸才,那這官場該亂套了。當初山月中毒讓他慌了神,可見其在王君心中的地位。她真的只是個将軍?她的身上有玄冰氣息,與她是同類,但這股氣息與她又不相同,仿佛天生就有,寧氏一族都是移植上去的,以此獲得非人的力量。那位神醫寸步不離地守着她,不知用了何手段讓自己的病情緩解,寧見月的命如今是掌握在別人手裏。

“臣只有愚見,不敢妄加評論。”山月直接婉拒道:“陛下已有決策,何必問臣?”

“朕聽說你在宮外抓了簡閑的堂弟,可有此事?”周圍的人顯然沒想到息吾會突然話題一轉,提起這茬,山月也沒想到這消息這麽快傳到息吾這裏,回答道:“陛下消息靈通,确有此事。”

“那簡羽可有對你做了什麽?”

眼看息吾越問越私密,山月連忙打住:“并無,臣只是讓府尹将其收押待審。陛下還是繼續讨論要事吧,這等小事實在不該讓陛下費神。”

“将軍乃開國功臣,愛卿的事無大小,都為朕所系。”

“臣惶恐,謝主隆恩。”

山月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沒有半點惶恐的樣子。息吾又道:“朕會好好讓人徹查此事,将軍莫再為此事費神了。”

“臣遵旨。”

寧見月和隐珠聽着這二人詭異的對話,半點插嘴的機會都沒有,此時魏來進來傳話,說隰京府尹有消息了,簡閑在殿外求見。山月能感受到簡閑并不穩定的氣息,他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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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臣一向恪守本分,又有才華,難道真和這茬子事兒有關?

魏來将人帶了進來,進來的簡閑和隰京府尹,看着一屋子的貴客,大氣更不敢出。

“臣等參見……”

“虛禮不必了,兩位愛卿有何事啓奏?簡閑先說,求情就免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臣萬死,羞愧難當,臣是來請罪的,有簡羽這等不義兄弟,臣……”

“黑市交易,手腳不幹淨,又故意傷人,這簡羽半點不把律法放在眼裏,簡卿想求情?”

這等事态本不該奏到禦前,但又因為山月将軍親自報的案,這是寵臣,那邊又是自家堂弟,是大義滅親,還是求情,對自己的仕途影響十分大,其實寵臣當道對國家發展十分不利,山月遲早要下臺的,但最可怕的是她下臺前叱咤官場的那段時間。簡閑連忙說道:“臣只有這麽一個堂兄弟,懇請陛下留他一命。”

“這堂弟出事的時候你不出面,被判刑了才出面,簡大人好家風。”山月嘲諷道,她對他們家本就嗤之以鼻,有潑婦,有纨绔,有不講理的老太太,只有這麽一個還算正常的簡閑。簡氏一家人才凋零,都是家風不好的緣故,殺雞儆猴,沒什麽不好的。“我朝禁止黑市交易,禁止故意傷人,這女奴雖然卑賤,但也是人,尚未定罪就将人打個半死,于情于理,何理容他?”

“将軍教訓的是,但女奴尚未死亡,臣弟該受的懲罰也受了,懇請陛下開恩。”簡閑的頭磕在地上,發出擊響,仿佛頭磕得重點,就能讓人感受到誠意。

寧見月在旁看着,這種事件在天壽,若是貴族犯罪,貴族總會有特權,這案件中被害人與施害人都不是貴族,那就需要按一般案件審理。這位女将軍剛好是個貴族,又厭惡違法犯罪,這案子碰上了她,那公子真倒了大黴,這位大臣冒死求情,不惜影響自己的仕途,也要留下自己的族人。寧見月的族人可不會這樣幹,他們只有永遠的利益,她一發病,舉全族之力救她,并不是因為她有多尊貴,只是因為她的身上還帶着玄冰,玄冰只有宿主活着的時候才能轉移,寧家還沒找好下一任掌冰,她是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的。

寧家,她的家族,如玄冰一樣尊貴,如玄冰一樣冰冷。

“黑市交易,是死罪,簡羽做這種事前不會想想後果?”山月聽簡閑求情,她想起自己的養母,因為身份卑賤,求人無果,惹上權貴只有挨打的份,最後也是活活被打死,階級優勢,哪個時代都有,種種不公,是人們覺得正常的事,但其實這是不正常的。

“還騙本将軍是國外購入的奴隸,結果還不是黑市買的?人□□易,你們不把人當人看,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不是畜牲!你兄弟幹的事情畜生不如!”

“臣已讓人仔細調查黑市,絕對不允許黑市在我國存在。但臣弟是受人挑唆,才買的黑奴。”簡閑無法讓暴怒的山月冷靜下來,連王上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靜靜看着山月暴怒,但想起十相子的醫囑,說她要靜養,息吾這才開口道:“按律例處置,簡羽要受死罪的,現将其打入天牢,而後再議。将軍大病初愈,莫再動怒。”

十相子在旁看着,山月何曾爆發過如此脾氣,難道是肚子裏那東西所致?人有言,有身的女子脾性會突然變得格外暴躁,可她已經将胚胎封印了,不該還繼續生長的。她走上前,懇請給山月把脈:“将軍莫動怒,請讓臣診脈。免得病症複發。”

“無礙,本将軍正常得很。”山月将手收回去,拒絕診脈,她的身體自己清楚,好得很,哪有病?她又看着那府尹:“女奴怎樣了?”

“回将軍話,臣已将她安置到寺廟,只不過簡家老太太大吵大鬧,說這是他們家的下人,要收回去。”

“還有臉?”山月差點把桌子拍成兩半,息吾看不下去了,便說:“稍安勿躁,一個奴用得着你這麽大火?”

“陛下教訓的是,臣萬死,這就閉嘴。”

這女人生氣了,息吾覺得自己沒說錯,這是不想幹的人,她何必發這麽大脾氣?她接下來半句話都沒說,簡閑一直跪着,礙眼。這臣子一向聰慧,怎就不知這事已無回頭路?他赦免了一個,就會有千千萬萬個人等着他赦免。

“此事再議,将人收入天牢,黑市繼續查,此等毒瘤影響我國社稷,必須鏟除。”

人都退下了,山月轉身就走,半點目光都不想留給他。息吾将她拉住,山月沒好氣道:“陛下,君臣距離,您說要離臣遠些。”

“你氣成這樣,是因為我?”

“臣哪敢生陛下氣,都是臣的錯,臣不識大局,不識擡舉,臣無腦,只會動武。”

上次她這麽自卑自賤,是趕她出宮那一晚,她學着青樓女子,陰陽怪氣,說明她現在十分憤怒,但他不知道她因何生氣,這該罰的人都罰了,該罵的也罵了,他也沒阻止她罵簡閑,她生什麽氣?

他真放開了她的手,明顯感覺到山月氣得發抖,以前她情緒管理得很好,這麽到了這個時候如此容易動怒?

“月兒,我做錯了什麽?就算要生氣,我也想要明明白白的知道原因。”他的語氣及其緩和,怕點燃了這桶□□,山月就像一只炸毛的鳥,息吾在輕輕給她順毛。

“陛下九五至尊,塵埃自然入不了您的眼,女奴卑賤,您說不必放在心上,可這個世界上很多卑賤的人,難道他們就該的?活該被人賣,活該被人打,死了就死了,誰都不知道,屍體躺在冰冷的地上,連個收屍的都沒有,有身份的人為所欲為,沒有權利的人永遠被打壓,誰為他們伸張?您作為君主,何曾體恤他們的苦?”

“為君之道,何其複雜?像月兒這般熱血心腸,能保持多久?高處不勝寒,世間皆疾苦,月兒那麽善良,不該踏入這污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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