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真相大白

沈念念的生日宴會請了很多人,有家裏的親朋、沈念念那一大幫子好閨蜜、還有沈初言的明星朋友。

因為這些明星的到來, 娛樂記者也跟着來了。

沈家大宅容納不了這麽多人, 于是宴會廳訂在江城的世紀大飯店。

更衣間裏,閨密們簇擁着沈念念, 幫她侍弄發型、化妝、換衣服,聊着某某名牌出了限量款,誰家的英俊少爺留學歸來,誰又改裝了豪車帶她們兜風等無聊透頂話題。

沈念念滿腹心事,很難再像以前一樣, 融入到這群女孩的話題當中,和她們輕輕松松地談笑風生。

她們生來便是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 而她……不過是混入了這群白天鵝當中的一只醜小鴨。

僞裝和欺騙是需要代價的。

這一切, 真的值得嗎?

她的餘生,就真的要和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一起度過嗎?

沈念念獨自一人來到洗手間,關上門給聞洋打了個電話:“你在哪裏?”

“不用管,宴會開始我會準時過來。”

“你不要沖動。”沈念念警告他:“我們還有別的辦法, 不一定要兵行險招!”

“今天是最好的機會, 過了這茬,想再對她下手就難了。”

“你想清楚!”沈念念急切地說:“你要是完蛋了, 我也會玩完的!”

“富貴險中求。”聞洋沉聲說:“只要這次成功了,咱們就算高枕無憂。”

電話被他挂斷了,嘟嘟嘟的忙音傳來, 沈念念心跳加速, 驚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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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聞洋的計劃, 沈初言邀請了江醒醒來參加生日宴會,酒店訂在世紀大飯店,從望江別墅過來,她的車會經過一段鮮有人跡的濱江路,而這條路一邊是斷崖上,另一邊是波濤洶湧的江面。

濱江路有許多急轉彎,時常會發生車禍,駛出斷崖的車輛不在少數,且絕無生還的可能。

聞洋窮途末路,兵行險招,他想在這條路上對江醒醒動手,如若成功,他會直接過來參加生日宴會,這場盛大的宴會能夠吸引衆多媒體的眼球,也會為他提供最有力的不在現場的證明,只要他動作感覺利落,便能輕輕松松擺脫謀殺的罪名。

而那段山崖幾乎人跡罕至,等江醒醒的屍體在江中被發現,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所以聞洋才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沈念念心跳得很快,宴會廳裏,看着親朋好友一個一個到了現場,她如坐針氈,一顆心七上八下。

如果這件事情成功了,她便坐穩了沈家小姐的位置,沒有人再來捍東她的身份,她再也沒有了威脅。

可如果失敗了……一切就都完了。

她顫抖的手拿起了手機,給她的哥哥沈初言打過去。

一直以來,沈初言都是她最大的依靠,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心就能靜下來。

如果說沈家是她人生最意外的財富,那麽擁有沈初言這樣一位好哥哥,就是財富之外的驚喜。

沈念念這輩子恨了許許多多的人,但是她唯一愛過的人,就是她的兄長沈初言。

電話接通,沈初言低醇的聲音傳來:“怎麽了?”

“哥,你什麽時候到啊,你的好多朋友都過來了,我都不認識他們,等着你介紹呢。”

沈初言說道:“還在路上,快到了。”

“走到哪兒了啊?”

“上濱江路了。”

“濱……江路?!”

“嗯,我去接江醒醒了。”

“你說…江醒醒,你去接她了?你為什麽沒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去接她!”

“沈念念,不要胡鬧。”沈初言責備地說:“是你讓我請明星朋友過來,忘了嗎?”

“哥,你聽我說,現在你趕快把她扔下,你趕快離開那裏!”

沈初言的聲音裏帶了怒意:“今天是你的生日,多少年了,你要什麽我沒有給你,為什麽你總是這樣,要鬧得大家都難堪,你心裏才好過呢!”

“哥!”沈念念的聲音裏充滿了絕望,甚至帶了哭腔:“哥,我求你了,你快離開那裏好不好,我求你了!”

“無理取鬧。”

嘟嘟嘟的忙音傳來,沈初言已經挂斷了電話。

沈念念急得眼淚崩了出來,她馬上撥出了聞洋的號碼,手抖得都快要拿不穩手機了:“你現在馬上停止計劃,我哥去接江醒醒了!你不能這樣做!”

聞洋似乎早有預料,冷哼一聲:“那剛好,你不是說你哥懷疑你了嗎,送一個也是送,兩個也是送,我就把這對兄妹一塊兒送去見閻王,徹底斷了隐患。”

“你不要傷害我哥!”沈念念驚聲尖叫起來:“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我哥不會亂說的!你不要傷害他!”

“遲了。”

電話那邊,沈念念聽到了聞洋喪心病狂的笑聲,還夾雜着呼呼的風聲。

她連忙問:“你現在在哪裏?”

聞洋面前是一條無比空曠的馬路,馬路的盡頭,便是奔湧的江流,江上時不時有渡輪駛過,長笛高鳴,宛如奏響的一曲哀歌。

聞洋站在車邊,戴上了墨鏡,将手機扔了出去,波濤洶湧的江水瞬間淹沒了手機,無影無蹤。

沈念念放下手機,恐懼和悲傷的情緒宛如巨獸一般,将她吞沒了,她瘋狂地給沈初言打電話,沈初言不耐煩地挂斷了幾次之後,關機了。

她扶着桌坐下來,全身顫抖,額間滲出了細密的虛汗。

“念念,你怎麽了呀,臉色這麽難看。”有女孩走到沈念念的身邊,笑着說:“快來看看我們給你準備的大蛋糕,足足有三層呢!”

“滾開!離我遠點!”沈念念情緒崩潰,大喊道:“滾!都給我滾!”

“怎麽了這是……”女孩們疑惑不解,但是知道她脾氣古怪,也不想觸她的楣頭,拉拉扯扯地離開了。

沈念念冷笑着,望着宴會廳裏的衣香鬓影,男男女女,名表名包,珠寶首飾,臉上挂着假笑,虛與委蛇……

所有的真實都被虛僞所掩蓋,每個人都戴着面具生活,表面相互奉承,而私下裏嘲笑着對方不如自己。

這就是她二十多年來的生活,而今天以後的每一天,她都要過這樣的生活。

沈初言,是她這二十多年來生命裏唯一的真實。

他關心她,疼愛她,作為一位溫柔成熟的兄長,他盡自己的所能,滿足着她所有異想天開的夢想,他是她二十多年虛假生活裏唯一的真實,至少他對她所有的好,都是真的……

沈念念拿着手機,不斷地給聞洋打電話,給他發短信,央求他。而聞洋的號碼已經無法接通了。

沈念念徹底陷入絕望,不知道該怎麽辦,報警嗎?

不,絕不能報警,如果報警,她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可是如果不報警,她就真的再也見不到沈初言了……

這時候,沈念念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

下午四點半,商戒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他對這個號碼并不熟悉,接聽以後那邊迅速挂斷,嘟嘟的忙音傳來。

目前正在開會,商戒并沒有理會這通奇怪的電話,在電話挂掉之後的兩分鐘內,一串信息突然橫了出來:“濱江路,你妻子有生命危險。”

商戒看到短信,眉心皺了起來,而正在做彙報的員工看到總裁表情沉下來,緊張得聲音都變了。

商戒拿起手機,撥出了那個號碼,不過剛接通就被挂斷了,他又連着打了好幾次,同樣都被挂斷。

短信再度發了過來:“有人想讓江醒醒死,不要再給我打電話,立刻過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商戒驀然站起身,把周圍的員工都吓了一跳,他來不及解釋,大步流星朝着門外走去,留下了一衆不明所以的董事和員工。

臨川迅速地追上了商戒:“商總,您去哪裏,出了什麽事?”

臨川注意到,他按電梯的手都在顫抖。

“大老板……”

“報警。”他低醇的嗓音吐出這幾個字:“立刻報警。”

臨川已經拿出手機,撥下了110。

電話接通,電梯門也“叮”的一聲,打開了。

商戒闊步走進電梯,同時接過了臨川手裏的手機,把剛剛的情況簡明扼要地陳述了一遍。

出了寫字樓,臨川已經通知人把商戒的車開了過來。

他正要坐上駕駛位,商戒卻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留下來。”

“大老板!”

“聽話。”商戒拍拍他的肩膀:“不會有事。”

“大老板,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開車的技術更好。”

“你留下來,和警方接洽。”

商戒坐上了駕駛位,系好安全帶。

呼嘯一聲,黑色的勞斯萊斯駛了出去,消失在馬路盡頭的夕陽塵埃裏。

他加快速度,朝着濱江路快速駛去,同時打開手機,撥下江醒醒的電話,可是電話裏一直處于不在服務區的狀态。

商戒将手機狠狠地砸在了邊上,踩下油門,“轟”的一聲,勞斯萊斯在馬路上飛速地奔馳着。

他的目光兇狠地凝望着前方,緊握着方向盤的手裏,已經潮濕一片。

**

沈初言的車駛出漆黑的隧洞,不遠處的江岸畔,霞光落日,偶有飛鳥橫過,江面反射着落日的餘晖,宛如金色的魚鱗片。

江醒醒看了看手機,目前信號處于零格。

“初言哥,你手機有信號嗎?”

“我關機了。”沈初言道:“剛剛沈念念給我一頓狂轟濫炸。”

“怎麽了,她是不歡迎我嗎?”

沈初言悶悶地“嗯”了聲。

“難怪你開得這麽慢呢。”江醒醒看着表上五十的時速,無奈道:“其實我也可以不去的,今天她的生日,不要惹得壽星不開心。”

沈初言的車速放得這麽慢,倒不是因為沈念念不樂意江醒醒去赴宴,而是……他正在為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進行着心理準備。

一旦窗戶紙被捅破,沈家所面臨的,勢必是一場天翻地覆。

之所以要在沈念念的生日宴會上當衆把真相說出來,也是因為他心裏的某種難以言明的擔憂,他不是特別相信父母,畢竟沈念念是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而江醒醒對于他們而言,幾乎就是陌生人。

沈初言有些拿不準,如果父母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雖然這樣的機率很小,但是沈初言不想冒險。

他要當着所有親朋好友的面,把證據擺上桌,糾正錯誤,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醒醒,有件事我是要跟你說一下。”沈初言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決定對江醒醒坦白,省得待會兒吓到她:“在宴會上,我會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會影響你以後的生活……”

“初言哥,你看後面是不是有輛車,一直跟着我們吶?”

沈初言望向後視鏡,果然,他們後面不知什麽時候,跟了一輛黑色的吉普車。

江醒醒之所以判斷那輛車故意跟在他們後面,是因為沈初言的車速幾乎已經慢到了時速四十碼,那輛車居然一直沒有超,顯然是故意跟在他們後面的。

于是沈初言閃了閃後排的車燈,示意那輛車可以先超車。

而那輛車也立刻打了超車的訊號燈,加快馬力追了上來,與他們平行而駛。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平行的狀态持續了一段時間,那輛吉普車卻一直沒有超過他們。

沈初言不耐地鳴了鳴喇叭,沖那輛車喊道:“你怎麽回事!”

那輛車的車窗緩緩滑下來一條縫,江醒醒清晰地看見了聞洋那雙漆黑的眼睛,透着兇狠的殺意。

“去死吧。”他說。

江醒醒尖叫了一聲:“是聞洋!”

就在這時,聞洋翻轉方向盤,吉普車朝着沈初言的轎車猛地撞了過來,将轎車撞上了邊上的護欄,尖銳的劃痕聲傳來,江醒醒感覺自己身體被颠得天翻地覆。

沈初言立刻踩下油門,加快了速度:“醒醒,坐穩。”

轎車超越了吉普車,朝前方駛去,而吉普車也加速朝他們撞了過來,幾個猛沖,轎車便有一半的車身都已經被欄杆擦得扁平了。

前方有一段兩公裏的路程,路口立着一塊标牌,上面寫着公路維修。

那段路沒有任何護欄,車如果駛出公路,下面便是幾十米的懸崖和奔湧的江流。

江醒醒看着聞洋瘋狂的眼神,突然明白過來,那段維修的公路才是聞洋的目标,他要把他們逼下懸崖,他要……殺了他們!

她心頭突然升起一陣惡寒,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個十字路口。

“初言哥,快剎車!”

沈初言也立刻明白了江醒醒的意思,果斷踩下了剎車。

如果這個時候停車,有護欄的保護,聞洋就算再怎麽沖撞他們的轎車,也沒有辦法立刻将他們逼下懸崖,可如果繼續往前開,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聞洋見沈初言在十字路口停了車,他也立刻剎了車,然後掉頭回來,加大了馬力,沖撞沈初言的轎車。

“聞洋!你瘋了嗎!快停下!”

聞洋的眼睛布滿血絲,表情扭曲,整個人處于癫狂的狀态,宛如亡命之徒。

他瘋了。

沈初言的轎車的車門已經被猛烈擠壓變了形狀,而聞洋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是鐵了心,一定要将車上的兩個人撞下懸崖不可。

江醒醒被颠得七葷八素,漸漸的,撞擊停下了,聞洋的車開始往後退,原本以為他是放棄了,卻沒想到,那輛黑色吉普車往後退了約莫有兩百米的距離,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朝他們猛沖了過來!

他是要玉石俱焚!

沈初言為自己解開了安全帶:“快下車!”

江醒醒急急忙忙地解開了安全帶,伸手猛力地推拉車門。

“不行,初言哥,門卡住了!”

江醒醒用力地推開車門,可是車門卻紋絲不動,沈初言又拉了拉自己這邊的車門,用力推開,幸好,這邊的車門沒有被卡住。

“來,從我這邊走。”

江醒醒擡頭,碎裂的擋風玻璃外,那輛吉普車已經近在眼前,眼看着不過分秒的時間便要撞了上來!

“初言哥,你快走!”

沈初言這個時候離開完全來得及,可是江醒醒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想要離開就困難許多了。

“快走啊!你別管我了!”江醒醒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二十米,十米,五米……吉普車宛如一頭兇猛憤怒的公牛,已經近在眼前。

沈初言的眼睛通紅,來不及思考,他撲過去,用整個身體護住了江醒醒。

“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江醒醒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手攥緊了他的衣角。

就在這時,只聽“哐啷”一聲巨響,意料之中翻天覆地的震顫并沒有傳來,江醒醒恍惚間睜開了眼睛,透過那破裂的防風玻璃,她看到那輛吉普車已經撞破了護欄,半截的車身都已經懸在了崖邊,搖搖欲墜。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轎車撞在了吉普車的側面,劇烈的猛沖讓轎車前面的車身完全破碎得不成樣子了。

是那輛勞斯萊斯突然從十字路口沖過來,撞翻了吉普車……否則,以吉普車的時速,江醒醒和沈初言現在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

江醒醒看清了那輛勞斯萊斯的标志,呼吸突然停了幾秒,然後她開始大口地喘息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瘋了一般爬出了車身,朝着那輛破損的勞斯萊斯跑過去。

她怎麽會認不出那輛車,那是商戒的車啊!

“商戒!”

車身的冒着青煙,隔着破碎的車窗玻璃,江醒醒隐隐約約能看到在氣墊中的男人,滿臉鮮血,昏迷不醒。

“商戒!”

江醒醒哭着,絕望地沖着周圍喊叫着:“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救他!誰來救救他!”

這條路太過荒僻,周圍幾乎沒有路過的車輛。

江醒醒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撥出了急救的電話,然後沖到車邊,使勁兒拍打着車窗,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商戒,商戒我是醒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求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鮮血順着他英挺的臉龐滑落,将他的眼睛埋在一片殷紅的血泊中,他緩緩睜開了一只眼睛,望向了車窗外的她。

商戒的嘴角微微動了動,像是在說着什麽,可是他發不出任何聲音,江醒醒目光下移,看到他的左手無名指輕微的勾動着……

“不要害怕,我不疼,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

救護車呼嘯着趕到,同時趕來的還有幾輛黑色的警車。

商戒被醫護人員從車裏擡出來,放在了擔架上,擡上救護車。

江醒醒哭着跑過去,握住了他的手,商戒睜着一只眼睛,溫柔地看着她。

“哭什麽,你男人沒死。”

居然還有本事說笑。

江醒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護士讓江醒醒也跟着上車,要給她包紮一下傷口,江醒醒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被碎玻璃劃傷了。

她回過頭,沈初言被醫護人員從車裏扶出來,額頭略有擦傷,包紮了繃帶。

沈初言揚了揚手,示意讓她放心。

江醒醒的腦子一陣轟鳴,所有破碎的片段在她的腦海裏拼湊重組,漸漸地,記憶完整了。

嚴肅的爸爸、溫柔的媽媽、還有什麽都讓着她的哥哥……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卻把他們弄丢了。

“哥哥……”

她無意識地喃了一聲。

救護車的車門緩緩關上,江醒醒又連忙跑到,沈初言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了夕陽最後的暮色裏。

**

晚上八點,世紀大飯店。

宴會大廳空空蕩蕩,殘餘了滿桌的紅酒佳肴,大廳正中間的圓桌上,還放着一個三層的精致奶油蛋糕。

蛋糕上擺着一個穿着公主裙的巧克力人塑,人塑下,是一排用果醬寫的祝福:祝願沈家最可愛的小公主沈念念,二十四歲生日快樂。

沈念念提着潔白的蕾絲邊公主裙,顫巍巍地走到了蛋糕前,看着那一排字,臉上露出了荒誕又嘲諷的神情。

所有歡笑與熱鬧背後,留給她的是無盡的空虛。

方才消息傳來,沈初言的車在濱江路上出了嚴重車禍,父母和親朋好友全部趕往醫院,她的生日宴會便這樣戛然而止,沒有人記得她,也沒有人在意她。

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成了那個沒有人疼愛,沒有人喜歡,無人問津的野丫頭秦小莉。

她奪走了沈念念的人生,也奪走了沈念念的父母和哥哥,奪走了屬于沈念念的那份愛。

而現在……她知道,一切都應該還回去了。

沈念念用手抓起奶油蛋糕上的巧克力小公主人塑,塞進了嘴裏,一口咬下了人塑的腦袋。

就在這時,宴會大廳的門被人推開,幾個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便是李林。

警察走到沈念念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秦小莉,我們懷疑你與濱江路上發生的一起惡性謀殺案有關,現在請你跟我們回局裏接受調查。”

沈念念顫抖地伸出了手,冰冷的手铐落在了她纖細的手腕之上。

**

此刻已經是深夜了,醫院的特護病房裏。

所有前來探病的親人和朋友,包括聽聞了消息之後,匆匆趕過來的生意夥伴,他們都被醫生攔在了病房外面。

醫生說,商戒的傷情并不算嚴重,內髒未曾受損,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頭部有輕微的擦傷,縫了幾針。

車貴,還是有貴的理由。

臨川說若是換了別的車,以那樣的速度直接撞上另一輛飛馳而過的吉普車,別說是內髒受損,就算內髒飛出來都是有可能的!

這輛勞斯萊斯幻影是臨川親自去原廠進行了安全方面的特護改造,卻沒想到真的會有排上用場的一天。

商戒的父母在病房坐了會兒,确定了孩子是真的沒有大礙,這才離開。

留下了江醒醒和臨川兩個與他最親近的人,在病房裏陪着他。

商戒的頭上纏着潔白的紗布,緩緩睜開了眼睛。

原本以為,會看見他的小妻子流着眼淚,握着他的手哭哭啼啼地叨叨說我不能沒有你。

然而,眼淚沒有,擔憂也沒有,他床邊鬼影都沒有一個!

商戒坐起身,四下裏望了望,病房的沙發上,江醒醒和臨川正拿着牌炸金花。

“我跟。”

“我再跟。”

“我也再跟!”

“哈哈,不要後悔,我攤牌了哦!”

“媽的!”

“給錢給錢”

臨川憤懑地掏出錢包,擡起頭,和商戒四目相對,眨巴眨巴眼睛。

“大老板,您醒了啊!”

商戒:“怎麽我醒了怎麽你還不樂意?”

江醒醒高興地從沙發邊跳下來,直接撲到商戒身邊,抱住了他的脖頸:“嗚,我老公終于醒了!”

“哎!哎夫人小心!”臨川擔憂地提醒江醒醒:“總出車禍呢,您可輕點,別抱壞了。”

“哪有那麽容易壞。”商戒笑着張開了手臂:“來,我媳婦再用力抱抱我。”

江醒醒便使勁抱住了他,又親了親他:“沒事真是太好了。”

商戒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輕輕挑了起來,望向臨川,而臨川和他對視了幾秒之後,手裏的牌突然嘩啦啦地散開,落了一地。

卧槽!他……不是大老板啊!

江醒醒沒有察覺到面前男人的異常,她松開手,有摸摸他的額頭,捏捏他的臉頰:“所以是完全沒問題了嗎?”

“嗯。”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有啊。”

“我幫你叫醫生!”江醒醒說完便要起身,卻被商戒用力地握住了手腕,他将她拉回來,按在床邊吻住了。

江醒醒跌入松軟的枕頭裏,被他壓在身下一陣瘋狂的親吻,險些不能呼吸了。

他的親吻非常暴躁,帶着某種放肆的發洩。

他以前是不會這樣吻她的,教養良好商先生,就連親吻都是優雅而克制,深情又缱绻,和他接吻就像品嘗一塊永遠不會融化的巧克力,讓人迷戀。

江醒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睜開了眼睛,看向他的臉。

他捏着她的下颌,像吃棒棒糖一樣吻着她,輕輕地舔,細細地咬,像是要把她吃進肚子裏似的。

他睜開眼睛,一雙幽黑深邃的眸子,凝望着她,眼角帶了笑。

他一邊看着她,一邊吻她,這樣性感的交流讓江醒醒的身體反應非常大。

商戒淡淡道:“臨川,出去。”

臨川:……

他走出病房,輕輕關上了房間門,摸出手機,翻出了勞倫斯醫生的電話。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鎖上了手機屏幕。

就讓他,再多陪陪夫人吧。

江醒醒用力地推開了他,說道:“你消停些。”

商戒坐在病床上,擡眼看着她,眼角帶着深深的笑紋。

“你好啊。”

江醒醒接了一杯水遞給他:“好什麽好,都快被你吓死了。”

“江醒醒,你好啊。”

“說得跟好久不見似的。”

江醒醒說完這話,突然頓住,手裏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灑了滿地的水。

她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商戒,滿臉詫異:“你別告訴我,你是……”

他嘴角的笑容漸漸加深:“是我。”

江醒醒認出了這無比熟悉的眼神,這是第二人格的他!

她愣在當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輕飄飄地說一句你回來了,還是抱着他痛哭流涕說我好想你?

不,她都沒有,沉吟了片刻,她平靜地坐到了他的身邊,然後撿起了他的手,仔細地看了看。

他的手還是那樣白皙而颀長,手背讓碎玻璃劃出了幾道開口,但是傷口很淺,且并不嚴重,所以沒有包紮。

她将他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又伸手撫過了他的臉龐,笑着說道:“總之,沒事就好了。”

商戒的眼神開始變得無比地溫柔,而這溫柔之中,還帶着某種眷戀和不舍。

“我應該叫你念念。”

江醒醒已經從沈初言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因此聽到他叫出這兩個字,并沒有感覺到驚訝。

“還是叫醒醒吧,那個名字聽着挺別扭的。”

“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商戒平靜地說道:“你是念念,我的小妹妹。”

江醒醒的記憶渾渾噩噩,因為太小,又兼之受了刺激,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

當初那場綁架案,她聽警方說起過,也從沈初言的只言片語中得知了經過。

商戒憐惜地撫摸着她額間的疤痕,沉痛地說:“他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惡魔把你推進奔湧的江流中,卻無能為力……他哭,他大喊,他尖叫,甚至恨不得殺了那個惡魔,可是他太弱小了,他無能為力。”

“後來,沈念念居然又奇跡般地出現了,在他見到死而複生的沈念念之後,精神開始變得恍惚,變得像個傻子,而正是那個時候,我來了……”

江醒醒錯愕地看着他。

商戒的嘴角揚了起來,慢條斯理地講述着過往那些事:“我的出現,救了他一命,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的懦弱和無能,不記得兒時的玩伴被謀殺,不記得自己眼睜睜地看着她被奔湧的江流淹沒,所有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

謎底漸漸地浮現了,江醒醒恍惚間明白過來,是因為見證了她的死亡和所謂“複生”,使得年幼的商戒開始出現精神分裂,而正是因為他瘋癫的狀态,才讓他逃脫了那個喪心病狂的綁架犯的魔爪,不至于送命。

“所以你一直都記得。”

商戒搖了搖頭:“也不是一直都記得,很長一段時間,我自己都處于非常困惑且痛苦的狀态,這份痛苦是我為他分擔的痛苦,很多時候,我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是誰。”

“不過現在好了……”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也能解脫了。”

江醒醒從商戒的眼神裏看到了某種訣別的意味,她突然很慌:“你說什麽?”

“他的治療卓有成效,記憶在慢慢複蘇,現在他能夠承受所有的創傷,我便沒有了存在的支撐,是要離開了。”

江醒醒緊緊地攥着他的手,一陣陣令人窒息的疼痛漫上心頭。

“你是很好的妻子。”商戒的手撫上了她的臉蛋,輕輕安撫着她:“別哭啊,沒死呢,過去發生的一切,我都會記得。”

江醒醒輕輕地抽泣了一下。

商戒抽來紙巾,擰了擰她的小鼻子:“行了,我和他本質上就是同一個人,想起了所有事情的商戒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他就是我,明白嗎?”

江醒醒擡起緋紅的眼睛,困惑地望着他:“真的?”

“老子什麽時候騙過你。”

“你看。”她又哭了起來:“他就從來不會說老子,你在騙我!”

“哎,你這個女人。”商戒心疼地把她揉進自己的懷中:“以後就會說了,聽話,別哭,不然別人還真以為我死了。”

江醒醒在他的衣服上蹭掉了眼淚鼻涕,擡着緋紅的眼睛看着他。

商戒理了理她的衣領,将她鬓間的發絲挽到了耳後,柔聲道:“我要睡會兒,你就在這裏陪着我,好嗎?”

江醒醒用力點頭:“我陪着你。”

商戒平靜地躺了下來,而江醒醒宛如貓咪一樣,趴在他的身邊,淚眼朦胧地看着他。

商戒閉上了眼睛,同時牽起她的手,仿若是松了一口氣:“我總算把你找回來了……”

江醒醒輕輕地摳了摳他的掌心:“睡着了嗎?”

“嗯。”

過了會兒,她又摳了摳:“睡着了嗎?”

他知道,她是舍不得。

“睡着了,你老公馬上就回來了。”

……

不知不覺間,江醒醒自己都睡着了。

如商戒所願,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的妻子趴在病床邊上,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滿臉淚痕的凄楚模樣。

他本以為,醒過來的時候會看到這女人跟臨川那個小沒良心的家夥賭錢呢。

看來是長進了。

商戒側過頭,望着窗外,清晨的陽光慢進屋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平和而靜谧。

他的手,緊緊地牽着她。

這時候,臨川推門而入,商戒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臨川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

上午,勞倫斯來過一次,在為商戒進行了診斷以後,他欣喜地說道:“恭喜,Louis,你完全康複了。”

商戒站在陽臺邊,望着遠處的青山薄雲,陽光下,他的五官俊逸英挺,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勞倫斯迫不及待地問。

商戒的反應卻非常的平靜:“撥雲見日,很多事情都想起來了。”

“是這樣的,就是這種感覺,恭喜了。”

“辛苦你了。”商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麽多年,為了我的病,你離開了自己的祖國,謝謝。”

勞倫斯笑了笑:“Louis,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優秀的一位病人,治愈了你的病,為我帶來的名利是無法想象的,所以你沒有必要覺得愧疚。”

商戒點點頭,凝望着遠處青山,頭頂是一片湛藍晴空,他閉上眼睛,感覺呼吸都變得順暢了,整個世界通透而明澈。

半個月後,商戒出院了,江醒醒和臨川把他接回了家。

路上,臨川和江醒醒又開始賭博,車後座的商戒非常無奈地看着前排争得面紅耳赤的兩個人。

“是紅燈!給錢給錢!”

“死臨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故意放慢了車速,這才遇上紅燈的!該給錢的是你!”

“我沒有!”

“不行,你得給我錢。”

“你做夢!”

“我讓我老公開了你。”

“那不能。”臨川說:“我跟商總十幾年了,他離不開我。”

江醒醒作嘔吐狀:“你真肉麻,你又不是他女人,有什麽離不開的呀。”

“我跟商總的感情,女人能比嗎。”

“怎麽不能比,我小時候和他一起洗過澡,你洗過嗎?”

江醒醒得意地笑了起來:“怎麽沒有啊!我們不僅洗過澡,我們還……”

商戒輕咳一聲,繃着臉說:“過了。”

江醒醒立刻閉嘴,半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能讓病人稍微安靜一會兒?”商戒靠着車背靠椅,閉上眼,養神:“病人聽見你們的聲音,頭疼。”

江醒醒瞪了臨川一眼,壓低聲音:“聽見沒,你老板頭疼。”

“誰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沒完沒了,沒你的時候,我老板就從沒有頭疼過。”

“你看看,現在是誰在叽叽喳喳?”

臨川還跟商戒告狀:“老板,你看她。”

商戒閉着眼睛,平靜地說:“她不懂事,你讓讓。”

“合該我讓她麽。”

商戒睜開眼睛,嘴角帶了淺笑,柔聲說:“我們家的祖宗,我都得讓着,你能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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