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到最後洛奈何還是沒有追根究柢,蘇師兄的符篆是從哪裏弄來的,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如果蘇師兄想告訴他,不用他問也會說的,既然蘇師兄不說,那他就不問,反正有就用是了,平白得來的東西,不用白不用,當然,用了也不白用,蘇師兄對他的好,他都記在心裏,嘴上就沒必要說了。

看看手中的五百張龜盾符,一想到使用以後,九成九就會落得跟爆裂火符一樣全部上交的下場,洛奈何突然一陣肉疼,爆裂火符就算了,雖然威力很大,但到底只是三品符篆,只要手中有靈石,還是很容易能買到的,這龜盾符可是四品符篆,而且還是四品符篆中最頂極的那種,單以防禦力而論,其實比大多數普通的五品符篆還強一些,只是龜盾符的強大防禦力是犧牲了靈活性而得來的,弱點太突出,所以才降為四品符篆,對于金丹期以下以修士來說,盡管弱點突出,在對戰中用處不大,但是用在保命上卻是再好不過的,誰都想随身備上幾張以防萬一,因此龜盾符在市場上不但搶手,而且價格也直逼五品符篆,可謂是價值不菲,就這麽全部上交,洛奈何舍不得。

賊眉鼠眼地往第一層偷偷望了望,發現明月峰首座的注意力已經回到試劍臺上,洛奈何飛快地打開儲物袋,伸手進去抓了一大把,也不看數量究竟有多少,往身上一塞。

發了發了,回頭把這些龜盾符賣掉,自己馬上就從赤貧變成小富,想到這裏,洛奈何眉兒彎彎,眼兒彎彎,嘴兒彎彎,幾乎笑成了一朵花兒。

花兒剛剛綻放了一半,陰陽靈珠滅了。

「怎麽又輪到我上場了?」洛奈何慘號一聲,蔫了。

「怎麽又是你?算老子倒黴,認輸。」

練氣期試劍臺上,一名親眼目睹了洛奈何是怎麽用爆裂火符狠狠欺負了坐忘峰弟子和景陽的練氣期弟子大呼倒黴,丢下一句「認輸」,轉身就下了試劍臺,他可不覺得自己有厲害到能擋住爆裂火符,幾十張爆裂火符一股腦兒扔出來,也太欺負人了。

「欸?」洛奈何傻眼了,這也行?

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地下了臺,心裏還犯着嘀咕:首座都不讓我使用爆裂火符了,你還怕什麽呢?難道是看我英姿飒爽,威風凜凜,自動拜服在我的腳下?

只顧着意淫,洛奈何忘了,剛才明月峰首座是通過神念傳音禁止他使用爆裂火符,他是聽見了,但是別的弟子可沒有聽見,那些弟子們只看見他被明月峰首座用水靈巨掌将他從試劍臺上揪出來的時候,他手上還攢着一大把沒來得及扔出去的爆裂火符。

「師兄,這回我不會墊底了,有獎勵沒有?」他回到了蘇樂的身邊,兩只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期待。

「啪!」

蘇樂一巴掌将他拍得不辨東西南北。

「你有點出息行不行?不墊底就想要獎勵了,拿到第一名再說。」

「師兄,你下手真重。」洛奈何摀着後腦勺,灰溜溜地蹲到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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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兒待着,看你師兄我大發神威。」

蘇樂也不管洛奈何怎麽想,抓着他将他拖到凝氣期試劍臺附近,跳上臺,然後掌心微微一用力,捏碎了手中的那顆陰陽靈珠。

一直死盯着洛奈何的景陽突然一怔,緩緩伸出手,看着碎滅在掌中的陰陽靈珠,驀然長嘯一聲,聲震長空,激雲蕩風。

「蘇樂,你我今日必有一戰,此乃天意,看你如何再推脫。」

「陰魂不散。」蘇樂一把摀住臉,長嘆一聲,「孽緣啊。」

明面上,蘇樂并不是明月峰三代弟子第一人,純以修為而論,他連前五都排不進,雖然暗地裏蘇樂頗有打遍明月峰無敵手的氣勢,但這也只是明月峰弟子的內部猜測,并沒有外傳,所以景陽會盯上他,不但許多觀戰的弟子不明白為什麽,就連明月、小石二峰的首座也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

恐怕就連景陽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那麽想跟蘇樂一戰?羅浮十三峰,每一峰都有三五個傑出弟子,尤其是九靈峰,更是以盛産天才而出名,進階速度比他還快的那兩名弟子,就都是九靈峰的,這些弟子們,哪一個不比蘇樂更強,哪一個不更值得他去挑戰?

可是從第一次看見蘇樂的時候,他的心裏就隐約有一種感覺,這是一個勁敵,不,比勁敵更可怕,是死敵,你死我活的那一類。

不是蘇樂死,就是自己死。

景陽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從哪裏來的,他只知道,從他領悟了飓風劍意被林長老從萬劍洞帶出來,第一眼看見蘇樂的那一刻,這種感覺就前所未有的強烈,以致于他壓抑不住心中的那股戰意,跳上試劍臺就直接發出了邀戰。

「師兄,要不這龜盾符給你先用?好像你比我更需要它啊……」洛奈何在一邊快樂地說着風涼話。師兄是挺厲害的,領悟的潮汐劍意也算得上是水之劍意中的上品,但是跟飓風劍意比起來,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洛奈何不看好蘇樂,非常不看好。

蘇樂咬牙切齒,惡狠狠道:「你的獎勵沒了,就算奪得第一名,也沒有。」

「師兄你劍法蓋世,當世無雙,一劍擊出,天下無敵……」洛奈何馬上一本正經地狂拍馬屁。

「滾。」

洛奈何灰溜溜地滾了。

這時景陽已經走到了試劍臺上,他走得很慢,也很穩,一步,就是一個腳印,每走一步,他的氣勢就往上增長一分,待到站在蘇樂面前時,已是戰意滔天,身上衣襟,在氣勢的壓迫下,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哎喲喲……」

離得最近的洛奈何被景陽身上壓抑不住的劍意逼得幾乎睜不開眼,忍不住往後退去,然後不知被什麽東西一絆,坐倒在地上,然後被以強勢逼過來的劍意轟出了十丈之外,摔在地上直呼痛。

蘇樂的目光掃過來,看到洛奈何倒在地上口中呼痛,眼眸深處閃過一抹蘊怒,面上卻反而笑如春花。

「景陽師弟好威風,這便是飓風劍意了吧,好吓人啊……師兄我怕怕……」

這是不是調侃沒人知道,但是誰都聽得出蘇樂語氣中的調侃意味,景陽挾無盡氣勢而來,飓風劍意肆無忌憚的彌漫了整座試劍臺,由于凝氣期試劍臺上的防護罩之前已經被明月峰首座一巴掌拍碎,新的防護法陣還沒有來得及安設,失去了阻擋,溢出試劍臺範圍的飓風劍意直接将以試劍臺為中心的十丈範圍之內所有的一切人、物都排斥在外。

但是,在這十丈範圍之內,卻有一小塊地方完全不受飓風劍意的影響,正是以蘇樂為中心,周身三米之內,平靜如水面。普通弟子看不出什麽門道,可是三位長老和十二峰首座卻都有些吃驚,以他們的眼力,自然能察覺,蘇樂的身上,也散發着劍意,沒有飓風劍意那麽驚天動地,就像是一潭平靜的水,水面微微泛着波紋,一陣接一陣,無聲無息,卻又永不停止,充滿了韻律感。

這水,深不見底。水面上雖然浪翻滾滾,可水底卻始終一片平靜。景陽的飓風劍意,橫沖直撞,但是一觸及水紋,就被削弱一分,水紋連綿不絕,十道,百道,千道,飓風劍意就在這道道水紋下,一再被削弱,直到完全消散。

「此子不錯,潮汐劍意并非絕頂,然而此子卻能操之與飓風劍意對抗不落下風,其控制力實在不俗,只怕許多築基期弟子也做不到這般精細。」宋長老的雙眼泛着光,轉頭看向明月峰首座,「他是你明月峰弟子,今年多大?何時突破到凝氣期?何時領悟劍意?」

明月峰首座:「……」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出,明月峰弟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那些外門弟子不算,光內門弟子,他扳着手指也能數出七、八十個,除了被自己收為親傳弟子的,其它弟子就是再出色,也還不值得他這個明月峰首座去親自關心。

「你不知道?」林長老一雙美目怒瞪過來,「你這首座是怎麽當的,明月峰出了這麽出色的弟子,你居然一無所知。」

明月峰首座老臉脹得通紅,期期艾艾解釋道:「長老,這名弟子平日不顯山,不露水……」

蘇樂在明月峰的名氣其實并不小,只是他除了跟洛奈何十分親近,跟別的師兄弟卻很疏遠,更多的是打出來的名聲,怕他的人絕對比敬他的人多得多,所以根本就沒人在明月峰首座面前推薦他,所以他自然就不在明月峰首座的關注範圍之內。

「懂得隐藏鋒芒,不錯不錯。」連另一位長老都開口稱贊了,可見對蘇樂這次的表現,三位長老都是極滿意的。

天賦和悟性是很重要沒錯,但是毅力更受人看重,景陽的悟性是很強,領悟了號稱羅浮劍門最難領悟的三大劍意之一的飓風劍意,但是他對飓風劍意的操控能力明顯就差了很多,眼下飓風肆虐試劍臺的情景看上去确實是威勢逼人,但是這也證明景陽還無法完全操控飓風劍意,與之對比,蘇樂對潮汐劍意的操控能力就簡直是令人嘆為觀止,亦可見這名弟子在操控能力上花了許多心思,須知操控劍意是最為枯燥無趣的修煉,若無大毅力,區區一個凝氣期弟子絕計是修煉不到這個地步的。

不提三位長老又開始對着蘇樂雙眼放光,此時景陽見光憑劍意竟然壓制不住蘇樂,心中頓時戰意更盛,只覺得自己的預感果然沒有錯,這蘇樂是他生平最大的對手,當下便取出長劍,伸手在劍身上一彈,爆出一聲清鳴。

「清風劍訣,請師兄指教。」

清風劍訣?洛奈何豎起耳朵,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兩只眼睛閃着星光撲到了試劍臺前,連飓風劍意對他的壓迫都感覺不到了,只剩下滿心的歡喜。

又見到了,終于又要見到景陽師兄的清風劍訣了,洛奈何激動得幾乎都要哭了,雖然才只有一個多月沒有看到,可是卻恍如已隔三秋啊。

「無藥可救的笨蛋。」

用眼角的餘光瞥見洛奈何的舉動,蘇樂在心裏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面上卻一副無賴相道:「我又不會清風劍訣,如何指教師弟。我說景陽師弟,打啊殺啊多不好,咱們師兄弟,和氣至上,這樣吧,你随便砍我一劍,我随便還你一劍,然後算個平手,就此下臺如何?」

「師兄說笑了。」景陽冷冷地回了一句,手下卻半點不留情,清風劍訣一經施展,便如陣陣清風,無孔不入。

蘇樂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感覺到了,施展了清風劍訣後,景陽對飓風劍意的控制力突然強了不少,竟然能将那些四下溢出的劍意收攏壓制,化做無孔不入的清風,擾亂了平靜的水面,水紋一陣波動,原先的韻律突然一斷,那清風在轉瞬間,就又化為肆虐的飓風,橫沖直撞,将他的劍意攪得支離破碎。

潮汐劍意破碎了。

「景陽師兄,幹得好。」

洛奈何在臺下手舞足蹈,連連為景陽喝彩。清風劍訣舞起來就是好看,景陽師兄又長得好,看上去就像神仙中人,賞心悅目。他目眩神迷地幻想連連,如果自己是在臺上舞動清風劍訣的那個人多好啊。

景陽眼睛微微一瞇,心情不錯地給了洛奈何一個善意的眼神。果然,有一雙一直盯着的眼睛看着,他這次施展清風劍訣,比前幾次都順暢。然後才又反應過來,這個廢物剛剛調戲過自己,于是臉上迅速由晴轉陰,狠狠地瞪了洛奈何一眼。

蘇樂氣結,醋壇子一下子打翻,恨恨地罵了一句「沒良心的小混蛋」,然後眼神一凝,周身氣勢頓時大盛,也不再藏拙,翻手從儲物袋中取出長劍,一劍劃出,劍意激蕩,彷如潮湧,一波連着一波,彼此之間産生一股強大吸力,将原來破碎的劍意又連貫起來,形成了一道生生不息連綿不絕的波浪。

這浪,重重疊疊,迎風而漲。

「師兄,加油啊,千萬不要輸。」洛奈何又給蘇樂打氣。

蘇樂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是想多看一會兒景陽施展清風劍訣吧。

雖然暗暗地罵洛奈何沒良心,但是蘇樂還是遂了他的心願,善水劍訣一改勢,只守不攻,如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雖支撐得狼狽不堪,但到底沒讓景陽占到便宜。

不勝不敗。

對戰已經持續了,足足半個多時辰,洛奈何看得大呼過瘾得同時,所有圍觀的弟子們包括長老們、首座們都已經看傻了。

修士之間的對戰,不比凡人打架,沒有什麽勢均力敵不分勝負之說,更不可能打成持久戰,往往只在瞬間,要麽一方勝一方敗,要麽兩敗俱傷同歸于盡,就算蘇樂和景陽還只是小小的凝氣期弟子,舉手擡足間沒有一擊致死的威力,也不可能打這麽長時間,頂多半炷香就了不得了。會出現這種情景,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其中一方的修為遠勝另一方,刻意之下,維持平手。

是景陽留手了?

首座們紛紛搖頭,這個弟子固然優秀至極,但是剛剛才領悟飓風劍意,操控尚且勉強,在對戰中想要留手,那絕不可能,若真能做到,那就不是天才,而是妖孽了。

是蘇樂留手?

看着左閃右躲明顯已經有不支之象但偏偏就是不敗的蘇樂,首座們一臉的疑惑,做戲做成這個樣子,這個弟子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成心戲弄師弟嗎?還是把他們這些首座當白癡?

明月峰首座方纔已經丢臉過一次,這時見蘇樂如此行為,心中更是惱怒,正要大聲喝令他們停止對戰,卻是林長老一揮手,阻止了明月峰首座的行為。

「長老,如此放任,恐耽誤弟子們的比試。」小石峰首座也不忍看了,恨恨地盯了明月峰首座一眼,自家弟子被人如此戲弄,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林長老美目一翻,抛過一個白眼,沒好氣道:「虧得你們還是堂堂首座,金丹期的修為都練到哪裏去了,豈看不出,小石峰的這個弟子對飓風劍意的操控明顯已強了許多麽?」

長老就是長老,到底眼光比首座們更勝許多,雖說看出蘇樂的行為有戲弄景陽的意思,但更多的卻是在幫助景陽磨練劍意,雖只有短短的半個多時辰,但景陽對飓風劍意的控制力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最明顯的表現就是飓風劍意肆虐的範圍已經從方圓十丈縮小到了方圓九丈。

「這……」

小石峰首座再看去,果然如此,頓時再也說不出讓他們停止比試的話來了。平時修煉操控劍意,都是極枯燥的,景陽能在對戰中迅速提升對劍意的控制能力,這等機遇可遇不可求,若打斷了,才是大為可惜。

蘇樂如果知道,自己應洛奈何的要求,為了讓他多看一會兒清風劍訣,結果反而幫助景陽提升了對劍意的操控能力,估計非得氣得吐血不可。

當然,其實他現在也快吐血了,論修為,他是比景陽高出不少,畢竟多修煉了幾年嘛,他的根骨資質又不比景陽差多少,景陽才突破凝氣期不久,而他現在已經是凝氣後期的修為了,不過飓風劍意帶來的壓迫太強,他又刻意留手,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看着洛奈何盯着景陽看得,眼珠子都不打轉的癡迷模樣,蘇樂心裏就嘔得慌,合着他在這邊出死力,這個小沒良心的混蛋連個敬仰的眼神都不給他。

老子不幹了!

蘇樂閃躲的身形突然一慢,長劍透胸而過。

「師兄……」

洛奈何驚呼一聲,呆滞了片刻,猛地跳上試劍臺,沖着蘇樂撲過去。

「你還知道關心你師兄我啊。」不枉他一番苦肉計。

蘇樂吃力地拔出插在胸口的劍,沖着站在一邊發怔的景陽笑笑,「景陽師弟,吓着你了,看你這呆樣兒,第一次見血?沒事,見着見着就習慣了……下次換我捅你一劍行不行?」

景陽扭頭就走,這一劍怎麽沒把他刺死。

「景陽師弟,記得你欠我一劍。」蘇樂不死心地喊道。

「師兄,受了傷你還嘴賤。」洛奈何眼睛紅了一圈,雙手不停地捏着靈訣,小恢複術一個接一個地落在蘇樂的傷口上,只是他的修為太低,十七八個小恢複術落下去,才勉強讓蘇樂的傷口流血速度減緩一點。

「看你眼圈紅的,跟兔子一樣,是不是很想哭,那得多醜啊,本來就不好看,哭了就更難看了……」蘇樂扯了扯嘴角,「師弟,笑一個給爺看。」

「混帳!」

一句喝罵像炸雷似的響起,卻是明月峰首座看到弟子受傷,急急地趕過來,正好聽到蘇樂最後一句話,頓時氣得兩眼發直,這個混蛋東西,受了重傷還調戲師弟,手裏已經捏好了大恢複術的靈訣頓時就一變,改成了小恢複術,呼拉一道白光下去,雖然同樣是小恢複術,但是效果明顯比洛奈何的強上取多,蘇樂的傷口頓時就止住了血。當然,如果蘇樂不那麽嘴賤的話,原本的大恢複術是可以一下子将他的傷全部治好的。

「臭小子,過來。」

明月峰首座拎着蘇樂,像拎小雞似地,将他拎走了。

「師兄,你自求多福吧。」

洛奈何在後面做了個鬼臉,看到蘇樂的傷口止住血,臉上也恢複了血色,擔憂的神色立刻就換成幸災樂禍,師兄,調戲師弟是要遭現世報的。

他沒心沒肺地笑着,被不遠處的谷一一看到了,小姑娘頓時跺腳埋怨:「奈何師兄真壞,蘇師兄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

俏臉上一片擔憂,但到底沒膽子跑到首座面前去探望。不過……蘇師兄之前的樣子真帥,就是受傷也受得——小姑娘臉紅了。

下了試劍臺,左右看看,洛奈何在第二層的角落裏找到了景陽,他獨自一人立于石上,周身的劍意還在肆無忌憚地散發着,吓得沒人敢上去跟他說話,看上去孤獨又落寞。

咬了咬牙,洛奈何鼓足了勇氣,走了過去。

面對景陽是需要勇氣的,洛奈何一直都這樣認為,所以他從來不正面觀看景陽練劍,都只躲在樹林裏偷偷地看,既避開了正面相對,又滿足了他私底下陰暗的偷窺欲,盡管他偷看景陽練劍早已經是小石、明月兩峰人盡皆知的事。

「景、景陽師兄……」

額角滲着冷汗,這是洛奈何第一次主動的正面站在景陽面前,起因卻是為了那個一直以欺負為他樂的不良師兄,說實話,他打從心底裏就不願意,這就好像一只老鼠為了另一只老鼠,跑到貓面前去講理,唔,這到底是去講理的還是去送死的,就得看那只貓的心情了。

反正橫看豎看,洛奈何沒從景陽那張令人不敢直視的臉上,看出任何稍微正面一點的情緒。

他覺得自己比較是像來送死的,可是他還是站在景陽的面前,只隔三步遠。師兄啊,別說師弟我不仗義,咱這次可是冒死為你出頭啊,回頭你至少要再送幾件靈器、幾百符篆才能撫慰咱受傷的心靈。

景陽的目光往洛奈何身上一掃,然後微微皺起了眉,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冷意。他還沒有去找這個廢物呢,居然就自己送上門了,好,真好。一個廢物,還想替別人出頭,想起被這個廢物調戲的事,他心裏就一陣羞惱。這個廢物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膽子,不好好教訓一頓不行。

「景、景陽師兄,別以為你刺了蘇師兄一劍,你、你就贏了……」洛奈何結結巴巴地說着,心裏一陣懊惱,該死的,壓力太大了,腰都直不起來,不行,得挺着,千萬不能彎下去,不然師兄就白被刺了一劍,說什麽他也得把這個場子給找回來,「我、我告訴你,不是我蘇師兄不、不如你,是他讓……啊啊……讓着你……」

他昂了昂下巴,為什麽景陽師兄的形象看上去那麽高大偉岸,好可怕,洛奈何的腿已經開始打顫,但是嘴巴比花崗岩還硬。

「今、今天夜裏,三更天,紫、紫竹林裏,我、我代表師兄,挑戰你!」

哼哼,咱私藏了一大把龜盾符,打不過你,耗也耗死你。洛奈何心裏打着如意小算盤,本來還想再私藏點爆裂火符,但一想爆炸聲動靜太大,萬一被明月峰首座發現了,吃不完兜着走。

景陽默然地盯着他,眼神如刀,似乎還跳動着火苗,盯得洛奈何冷汗涔涔,結結巴巴又道:「你、你要是不敢應戰,就、就給蘇師兄賠罪……」

景陽眼睛一瞇,眼神驟然變冷,盯着洛奈何看了一會兒,又漸漸變得怪異,半晌方道:「你不累嗎?」

「啊?」

累?洛奈何擦擦冷汗,他不累,就覺得腰酸,嗯,脖子好像也有點酸。

「你不累,我看得累。」景陽身形一動,橫躍到另一個無人的角落,只留下餘音袅袅傳來,「今夜三更,紫竹林,我等着。」

新舊老帳一起算。

「呃……哎呀呀,好痛……哪個混蛋把我給扳彎了……」

洛奈何還沒有從莫名其妙中醒悟過來,就被腰部傳來的痛意給折騰得哎哎直叫,這才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整個人都彎了下去,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蝦,可是偏偏脖子還仰得老高,這姿勢不僅滑稽可笑,還非常累人。怪不得剛才覺得景陽師兄高大又偉岸,搞了半天,是自己矮了半截身子。

這是怎麽回事?他一邊揉腰一邊摸着後腦勺,迷惑了。

洛奈何忘了,或者說他一心要給蘇樂找回場子,壓根兒就沒注意到,景陽周身九丈之內,彌漫着飓風劍意,一般人根本就近不了景陽的身,能走到景陽面前說這麽多話,他的表現已經幾乎是讓景陽刮目相看了,盡管被巨大的壓力壓迫得連站都站不直,姿勢滑稽又可笑。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洛奈何幹脆一屁股坐下來,心裏面的小算盤撥得嘩啦啦響,覺得為了師兄找回場子就浪費幾張龜盾符很不劃算,可是師兄平時對他那麽照顧,不冒險出頭,以後師兄再也不理他了怎麽辦?想到這裏,他又賊眉鼠眼地往第一層看去,只見在三位長老面前,明月峰首座正口沫橫飛地指着蘇樂不知道在說什麽,反正蘇樂師兄是耷拉着腦袋像個龜兒子似的,于是洛奈何飛快地打開儲物袋,又抓了兩把龜盾符塞進懷裏,這才覺得心理平衡,樂滋滋地托着下巴觀看師兄難得吃癟的模樣兒。

「戲弄師弟很好玩嗎?要不要本座陪你好好玩玩?有實力不在師長面前全部施展出來,玩什麽留手,這一劍捅得你很開心是不是?被比你晚入門的師弟捅了,你還很得意是不是?站直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都是誰教你的,三位長老要問你話,給本座老老實實回答,敢耍滑頭,罰你去做苦役……」

明月峰首座确實被蘇樂氣得不輕,自家門下出了這麽優秀的弟子自己不知道就算了,你這混帳東西要隐藏鋒芒,就給他好好藏着,現在當着長老們和各峰首座面前又展示出來是什麽意思,成心要他這個首座丢面子是不是,丢面子也就算了,這面子就算是丢了他也丢得高興,可是試劍臺上,你能贏不贏,玩什麽苦肉計,這是給誰看的,當咱們一群長老、首座們都是瞎子,這麽容易就能被你糊弄過去,騙三歲小孩也不是這麽騙的,手段高明點行不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明月峰首座就把蘇樂當孫子訓了。

蘇樂的表現很好,低頭認錯,死不悔改,當然,這後一句暫時還沒人看得出來,反正他這孫子在表面上配合得很好,所以明月峰首座也沒訓多久,長老們還要問話呢。

「你突破凝氣期多久了?今年多大年紀?什麽時候領悟潮汐劍意的?」宋長老捋捋胡子,笑得一臉和藹。

林長老看好的景陽被蘇樂戲弄了,心中生惱,自然不肯理會他,至于另一位長老,明顯是跟宋長老關系更好些,加上宋長老本身修的就是水性功法,這蘇樂也是水靈根,自然就很有默契地把蘇樂讓給了宋長老。

蘇樂不吭聲,低頭扳手指。

「混帳,長老問你話,快回答。」明月峰首座又開始跳腳,自己倒了幾輩子的楣,才攤上這麽個令人頭疼的弟子。

蘇樂一本正經地回答:「回長老的話,弟子正在數日子,還沒有數清呢。」

「你、你……」明月峰首座的指尖幾乎戳到蘇樂的鼻子上,見過頂撞師長的,可敢戲弄師長的弟子,他這輩子就見過眼前這一個,簡直就是膽大包天了。

宋長老沖明月峰首座揮揮手,等了片刻,才又問道:「現在你可數清楚了?」

蘇樂一笑,又回道:「回長老的話,弟子其實不識數。」

不怕弟子不上進,就怕弟子耍無賴,羅浮劍門并不是一個上下尊卑等級分明的門派,這一點和它獨特的門規有關,與別的大型門派不同,在羅浮劍門內,輩分并不是固定的,三代弟子不會永遠是三代弟子,只要築基期成功,三代弟子馬上就會升到二代弟子,輩分憑空就長了一輩,往日那些師兄弟,就都成了師侄,而原來的師叔伯,卻變成了師兄弟。

誰也不知道今天被自己訓得跟孫子似的晚被弟子,隔個幾年會不會就跟自己同輩,所以一般情況下,羅浮劍門的長輩對低階弟子們都保持着足夠的寬容,尤其是天賦出衆的弟子,幾百年後修煉有成,成為自己的長輩也未可知。除非是名分早定,在弟子們沒有成長到跟自己稱兄道弟之前,先将師徒名分定下,這樣才不會出現曾經被自己當孫子一樣訓的晚輩弟子,有一天跑過來跟自己稱兄道弟的情況。

蘇樂耍無賴,宋長老也無可奈何,誰讓蘇樂表現出了足夠的優秀呢,再說了,當長老的哪個不是人精兒,一看蘇樂這表現,宋長老就明白了,這個弟子不想拜入自己門下,又琢磨了一下,明白過來,估計這個弟子心氣兒高着呢,長老的親傳弟子都不想做,那一定是盯着掌教門下入室弟子的位子呢。

于是宋長老也只能揮揮手,讓蘇樂走了,收徒弟這種事不急在一時,掌教門下的入室弟子是那麽好做的麽,眼紅盯着那個位子的人多了去了,羅浮十三峰,哪一峰都不缺少天才,等這小子碰個滿頭包,自然就會回頭來哭求着要拜入自己門下。

來日方長。

明月峰首座對着蘇樂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偏偏又拿他沒有絲毫辦法,只能在心裏暗暗發狠,等大比過後,就讓這個沒眼色的弟子去面壁。

蘇樂回來了,洛奈何屁颠屁颠地湊過去給他揉肩拍背:「師兄你辛苦了,師兄你受累了。」

無事獻殷勤,必有所求,蘇樂翻着白眼想拍開他那雙手,到底沒舍得,只好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道:「重點,你這是打蚊子呢,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是。」洛奈何手下多用了幾分力,「師兄你看這力道舒服嗎?」

「差不多了。」蘇樂一臉陶醉,這個師弟沒白疼。

「師兄啊……」洛奈何一臉谄媚的笑,「你身上還有什麽好東西沒有?」

蘇樂瞥了瞥他,慢條斯理道:「好東西嘛……師兄我這兒多的是,不過……沒你的分兒。」

洛奈何大大的笑臉瞬間垮了下來,拖着長長的委屈的聲音喊了一聲「師兄,好師兄」。

「叫親爹也不管用。」蘇樂白了他一眼,「好東西師兄我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天上的星星,師兄也能摘下幾顆來砸人玩,給你,你拿得動嗎?」

洛奈何「嗤」了一聲,道:「師兄你就吹牛吧,摘星星,你當是樹上摘野果子呢……」轉而又垮着臉,哀聲求道,「師兄,就沒有幾件我現在能用的嗎?」

蘇樂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怒道:「平日叫你修煉,你聽過嗎?練氣期能用的東西,已經都給你了,想要別的,早點突破到凝氣期再說。」

洛奈何蔫了,垂頭喪氣地蹲到一邊畫圈圈,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地瞥向景陽,本來想從師兄身上再弄點好東西,今天夜裏把握也更大一點,既然如意算盤打不響,他也只好畫個圈圈先詛咒景陽走路摔跌,吃飯磕牙,今夜三更拉肚子。

注意到熟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景陽的眼神掃了過來,看到洛奈何像受了莫大委屈一樣蹲在地上畫圈圈,哪裏還有半點,剛剛在自己面前頂着飓風劍意不肯低頭的倔強樣子,心裏略略一動,還不及分辨這是什麽感覺,就又看到蘇樂伸出手,按在洛奈何的腦袋上一陣亂揉,把盤得好好的發髻揉成了雞窩,然後委屈的家夥就張牙舞爪地報複回去,師兄弟兩個鬧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扯得衣服都亂了。

大庭廣衆,傷風敗俗。分不清看到這一幕後心裏生出的感覺是什麽滋味兒,景陽移開眼神,在心中冷冷哼了一聲,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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