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三天的時間過得很快,一組人每巡視兩個時辰就停下來休息一陣,然後合練半個時辰的小無極劍陣,接着再繼續巡視,三天下來,異常情況沒有發現,倒是小無極劍陣基本上配合熟練。

接替巡視的人手一到,景陽就帶着大家回到執事殿交了任務,約好五日後再集合領任務,然後各自散去。

洛奈何跑到蘇樂的屋子前喊了幾聲,沒聽到回音,就知道蘇樂肯定還沒有回來,頓時悶悶不樂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倒頭便睡。

睡着睡着,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接着鼻尖處癢癢的,似乎有人在拿毛毛草搔他的鼻子。

「師兄,別鬧……」

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聲,他猛地驚醒,坐起來大叫一聲:「師兄。」

窗戶開了一扇,被風吹着晃來晃去,發出咯吱聲,屋裏空蕩蕩的,哪裏有什麽師兄,只有床頭上站着一只小紅鳥。

咦,小紅鳥?

洛奈何一下子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小紅鳥,左看右看,失聲道:「似鳳?」

似鳳是種鳥,這是廢話,似鳳是一種聲音清越宛如鳳凰的鳥,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羅浮劍門怎麽會出現一只似鳳?這種鳥,是東海特産,羅浮劍門的地界上,有麻雀,有黃雀,有雲雀,有鴻雁,有灰雁,有白雁,有鶴,有鴿,反正什麽種類的鳥都有那麽幾種,就是沒有似鳳。

「鳳你個頭啊,快把你那髒爪子拿開。」

小紅鳥一翅膀搧在洛奈何的鼻子上,這下子他知道睡夢裏為什麽覺得鼻子尖癢癢了。

「你、你、你會說話?」洛奈何口吃病犯了。

「白癡,沒見過會說話的鳥啊。」小紅鳥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落在窗棂上,趾高氣揚地走來走去。

洛奈何:「……」他是沒見過會說話的鳥,聽說精怪修煉有成就能開口說話,這只小紅鳥怎麽看也不像修煉有成的那種。

「少見多怪。喂,白癡,有人讓本大爺給你帶句話。」小紅鳥不屑地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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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麽話?」被一只鳥鄙視的感覺,洛奈何覺得很新奇。

小紅鳥清了清喉嚨,語調一變,清脆的聲音變成一個略顯磁性的男聲:「師弟,快去練劍!」接着那聲音又驟然高了八度,如憑空一聲炸雷:「不許偷懶!」

洛奈何被震得耳朵嗡嗡作響,整個人都傻了。

「積水成淵。」

「落花流水。」

「上善若水。」

洛奈何慢吞吞地揮着劍,善水劍訣的劍招,本來就有點後發先至的味道,他這麽一慢,就更顯得拖泥帶水,有氣無力。

「白癡,認真點,你以為你在推磨呢。」

樹梢上,趾高氣揚的小紅鳥一張口,吐出一道水箭将某個廢物淋成了落湯雞。

抹了一把臉,洛奈何怨氣十足地盯着小紅鳥,喃喃道:「你不是師兄派來的,其實你就是師兄附體是吧,一定是的……」

盯梢整人的手法如出一轍。

「哼,白癡。」小紅鳥用嘴巴梳理梳理羽毛,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

「似鳳,你吐了半天的水箭,累了吧,要不咱休息一會兒,我給你揉揉肩,捶捶腿兒?」洛奈何很是谄媚地看着小紅鳥。

響應他的又是一道……哦不,這回不是水箭,直接就是水坑,半米深,坑得某個不會水的廢物大叫救命了許久,才精疲力竭地從水坑裏爬了上來。

「呸呸呸呸——」吐出幾口髒水,洛奈何怨念十足,「師兄派來的破鳥兒,為什麽這麽精通水系法術?」簡直就是專門找來克制他的。

小紅鳥歪着腦袋鄙視地看着他:「白癡,本鳥爺出生在東海,天生的水鳥,不精通水系法術,難道還去精通火系法術嗎?」

「鳳凰就是火系頂級靈禽。」洛奈何理直氣壯。

「噗!」

又是一道水箭噴過來,小紅鳥氣得在樹梢上又跳又叫:「白癡,本鳥爺是似鳳,不是鳳凰。」

「有區別嗎?」

洛奈何茫然,他之所以知道似鳳,就因為它成年後的長相和鳴叫聲都跟鳳凰相似,所以在印象中,他一直把似鳳當成鳳凰的近親,一個爹兩個媽生出來的娃兒,難道還會屬性不同?

小紅鳥簡直就是怒發沖冠了,連人話都不會說了,在樹梢上撲騰了半天,口中發出一連串急促地鳴叫,聲音是動聽極了,可惜洛奈何一句都沒有聽懂,看着他越發地茫然模樣,小紅鳥氣結,終于又吐出人言:「難怪蘇樂那個怪物這麽不放心你,你就是個天字第一號大白癡,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比你更笨的,你爹娘是怎麽把你生出來的,他們現在一定後悔沒把你再塞回肚子裏……」

「喂喂,咱們熟歸熟,人身攻擊我照樣翻臉……」洛奈何有點惱了,這只鳥太過分了,他是看在師兄的面子上,才容忍一二,別當他真的那麽好欺負。

「有本事翻臉你就翻呀。」

小紅鳥壓根兒就不鳥他,在樹梢上蹦蹦跳跳,利用水系法術制造出一個又一個水坑,坑得洛奈何叫苦連天,只恨不能抽自己兩耳光,他發什麽瘋呀,跟一只鳥鬥嘴,還是一只精通水系法術的鳥,這不是自己找虐嘛。

「積水成淵。」

「落花流水。」

「上善若水。」

将小紅鳥當成假想敵,洛奈何頂着一身的爛泥巴,惡狠狠地拿劍劈向空氣中,刺你的嘴巴,讓你再吐水箭,刺你的翅膀,讓你再亂撲騰,刺你的眼睛,讓你再鄙視……

小紅鳥在樹梢上滿意地點頭,這幾下還有點意思,比之前好多了,蘇樂那個怪物說得一點也不錯,這小子就是欠虐。

五天很快就過去,又到了領任務的時間,洛奈何終于從小紅鳥的魔爪下脫身,匆匆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趕到執事殿門口,一看見景陽,就撲了過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景陽師兄,我真是太、太、太喜歡你了……」

要不是景陽把他拉進小組,讓他有任務可做,他還不知道要被小紅鳥折磨多久啊。景陽師兄是好人,是大大的好人。

「咳……咳……咳咳咳……」

十名外門弟子被他驚人的告白給吓得至少有一半人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着了,剩下的一半,目瞪口呆,連手中的劍掉了都不知道。

這個欠揍的廢物,色膽包天的家夥,沒皮沒臉,無賴流氓……

景陽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青,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一腳将洛奈何踢飛。

洛奈何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一陣,才爬起來,揉着肚子抱怨道:「景陽師兄,你下腳真狠。」

「再有下次,死。」景陽努力保持着冷靜,他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怦通怦通一聲快過一聲,居然攪亂了他的心境,真恨不得現在就劈死明月峰這個廢物。

「好無情啊……」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的洛奈何灰溜溜地縮到一邊,這家夥這幾天被小紅鳥折騰得腦袋都僵硬了,看着景陽進了執事殿,領了任務,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隊伍裏少了一個白如風,多了一張生面孔。

「白師兄呢?他是誰呀?」他抓着一個外門弟子偷偷地問。

那個外門弟子哭喪着臉回答:「白師兄前日與景陽師兄比試,重傷不起,那位是葫蘆峰的竹葉青師兄。」

竹葉青的耳朵動了動,笑嘻嘻地回過頭,道:「洛師弟是吧,勇氣可嘉,當浮一大白。」說着,舉起手中的酒葫蘆,咕嚕灌了一大口,然後哈哈大笑。

「他說什麽呢?」

洛奈何迷茫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哪裏勇氣可嘉了,更不明白為什麽勇氣可嘉就當浮一大白,看着竹葉青喝酒喝得痛快的模樣,他猛然醒悟,什麽亂七八糟的,這個葫蘆峰的酒鬼根本就是随便找個借口喝酒吧,鄙視。

「白癡。」

小紅鳥撲騰着翅膀從林中飛出,落在洛奈何的肩膀上,盯着竹葉青手中的酒葫蘆,開始猛流口水。

「哈哈,朋友,請你喝的。」

竹葉青看到小紅鳥,眼睛一亮,随手摘下一片樹葉,倒了一小口酒,送到小紅鳥面前。小紅鳥啐了幾口,就撲騰着翅膀抛棄了洛奈何,落到了竹葉青的肩上。

「見酒忘友的笨鳥。」洛奈何語氣酸酸的。

景陽從執事殿裏出來,全身散發着不容靠近的氣息,冷冷地道:「石柳溪下十裏,三日。」

「哎哎哎,真是看不起人啊,石柳溪下十裏,已經是咱們羅浮劍門的最外圍了,那些練氣期弟子才去的地方,我說,景陽師弟,咱們兩個凝氣期被人小看了呀。」

竹葉青啐了一口酒,打個酒嗝,笑着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如果你現在肯轉投九靈峰,并且在瞬間學會九靈峰的流火劍訣,我相信我會領到更适合的任務。」景陽冷冷地回道。

十三人小組,按慣例是每峰各出一人,但現在,他們這一組中卻有了兩個葫蘆峰弟子,小無極劍陣擺不起來,自保能力大幅度下降,于是領來的任務,也更靠近外圍。景陽之前的推斷似乎也得到了印證,越往外圍就越安全,這次的危險,極大可能來自羅浮劍門內部。

「哎呀呀,不要那麽挑剔嘛……」死皮賴臉硬加入小組地竹葉青,嘿嘿笑着,彷佛造成這個結果的人完全不是他一樣。

葫蘆峰的酒鬼沒人要,這句羅浮劍門人盡皆知的話,放在任何事情上都适用,包括這次強制性的任務,所以葫蘆峰的弟子也是人人練就一副戳不破刺不穿的厚臉皮。

「哼!」

景陽往前走去,依舊是生人勿近的表情,經過洛奈何的身邊,生生把這個廢物吓得連退了三步。

石柳溪的源頭出自坐忘峰,又彙合了明月峰和盤龍峰流出的山泉,最後形成一股溪流,流淌百餘裏,據說這溪水中蘊含了少量坐忘峰靈泉中的泉水,溪水中也含有了生機,滋養了兩岸的所有生靈,甚至連岸邊的石頭也有了生命,化成了一株株石柳,石柳溪的名字也因此而來。

羅浮劍門在石柳溪兩岸開辟了大片的靈田,種植了許多靈谷、靈藥,這些就是煉制辟谷丹的材料,平時都是一些外門弟子在打理,偶爾也有內門弟子手頭缺貢獻點,會到執事殿領照料靈田的任務。不過現在是強制任務時期,照料靈田的弟子頓時就少了很多,景陽一行人來的時候,只看到田頭有幾個稀稀疏疏的人影,大都是組不到隊的弟子和像谷一一這樣剛入門還沒有資格接受巡山任務的新弟子。

「好無聊啊……」

洛奈何坐在一株石柳上,兩條腿無聊地晃來晃去。石柳溪下十裏,全是靈田,站在石柳樹頂上,一眼就可以把方圓十裏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根本就用不着走來走去巡視,所以一組人幹脆就挑了幾株最高大的石柳,往上面一站就成了。

「洛師弟,陪我喝酒就不無聊了。」

竹葉青笑嘻嘻的,晃着手中的酒葫蘆,小紅鳥就站在他的肩頭,時不時伸出嘴,對着葫蘆口一吸,就有一到酒箭被吸出來,落入牠的口中。也不知道這酒葫蘆裏到底裝了多少酒,反正一人一鳥喝到現在,也沒有喝完。

喝就喝吧,洛奈何撇撇嘴,截了一段石柳枝,挖空中間,做了個簡陋的酒杯,倒了滿滿一杯,然後小口小口地啐起來。酒液入喉,辣辣的,又透着一股溫熱香醇。

「這酒真不錯。」洛奈何眼睛一亮,來了興致。

呼……一陣風刮過,将他手中的簡陋酒杯給卷走。

「啊,我的酒……」洛奈何跳了起來,看着那股風旋卷着他的酒,咕嚕一聲,落入了石柳溪中,「景陽師兄,你幹什麽?」

景陽負手站在最高的一株石柳樹上,閉着雙眼感悟自身的劍意,聞言,眼皮子微微睜開一條縫,透出一抹冷光來。

「酒最誤事。」他冷冷地道。

「那你不管竹葉青師兄。」洛奈何萬分委屈,「我才喝了一口。」

「管不着。」冷冷丢下三個字,景陽閉上眼睛,再次進入感悟中。

「那你就管得着我啊,你又不是蘇師兄……」洛奈何氣得跳了半天腳,見景陽根本就不再理會他,只好悻悻地坐回去,扯着石柳的葉子生悶氣。

竹葉青又哈哈大笑起來。

洛奈何氣呼呼地瞪他:「竹葉青師兄,你怎麽這麽愛笑啊。」

「我啊,只要有酒就開心,開心就笑。」竹葉青灌了一口酒,又笑,「美人在旁,你難道不開心?」

美人個屁,連酒都不讓他喝,還動不動就翻臉,哪個消受得起,洛奈何憤懑地瞪着景陽,然後大吼一聲,「好無聊啊……」

話音未落,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巨大的震響,差點把他震掉下樹去,吓得他趕緊伸手牢牢抱住石柳樹。

「怎、怎麽回事?」

景陽猛地睜開眼睛,回轉身往羅浮劍門的方向看去。

一朵金色的雲光從那裏冉冉升起,金色的邊緣,穿插着縷縷血絲,像一張血網,将那片金色雲光緊緊裹住。

那裏是昭陽臺的上方。

危險果然是來自內部,景陽眼神微閃,身形一動,直往山門飛速奔去。

「喂喂……景陽師兄,咱們有任務在身……」

洛奈何叫了幾聲,景陽也沒有回頭,氣得他捶了幾下樹幹,只能無奈地對竹葉青道:「師兄,怎麽辦?」

竹葉青笑了笑,道:「如此好戲,怎麽能缺了我。」

說着,一躍而起,緊追着景陽身後而去。

洛奈何一腦袋撞在樹幹上,他怎麽就攤上兩個這麽不負責任的師兄,看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那十個外門弟子,躍躍欲試的眼神全落在自己身上。

「算了算了,都去吧,保衛師門,人人有責嘛。」

頂不住壓力,洛奈何只能無奈地揮手,自顧自地想了一個過得去的的借口,就帶着十個外門弟子緊跟在竹葉青的身後。

「白癡。」小紅鳥盤旋在他的頭頂,發出陣陣清鳴。

照顧這個白癡,真命苦啊。蘇樂怪物,你一番苦心白費了,這個白癡看上別人了。

一路上,許多在外圍巡視的弟子都在往山門內趕,盡管都是些凝氣期、練氣期的低級弟子,但是對羅浮劍門的忠誠與愛戴卻都不是裝出來的,只要在修真界裏混過一陣子的人都知道,羅浮劍門幾乎可以說是對門下弟子最維護、最寬容的大型門派,這也使羅浮劍門的凝聚力遠遠強過其它門派。

「回去,都回去,這兒沒你們的事,湊什麽熱鬧,把命丢了沒人賠。」

山門前,幾個執事殿的結丹期執事牢牢守在山道上,把這些低級弟子們往外趕,但是人太多了,執事殿人手有限,雖然攔住了大部分低級弟子,但是還是放過不少漏網之魚,如景陽之流,飓風劍意一出,占了大便宜,直接一道風裹着他從絕壁上攀了上去。

竹葉青更幹脆,舉着酒葫蘆對着半空的小紅鳥道:「似鳳,帶我飛上去,分你一半葫蘆酒。」

小紅鳥興奮地發出一聲宛如鳳啼的清鳴,原本巴掌大小的身體瞬間變化,九道溢着流光的長長尾羽橫掃過天際,雙翅橫展,剎那間遮天蔽日。鳳頭垂下,一個俯沖,兩只爪子分別抓住了竹葉青和洛奈何,然後一拍翅膀,從高空中飛躍了山門,直奔昭陽臺。

「啊,鳳凰……」

「不對,水屬性的,是似鳳。」

下方傳出陣陣驚呼聲,中間夾雜着洛奈何的哀號:「我不想去的啊,你抓我做什麽呀……」

危險這種東西,躲還來不及,他幹什麽要往上湊啊,先前他也不過是想遠遠地看個熱鬧而已。這一刻,洛奈何在心裏将小紅鳥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沒敢罵出聲,小紅鳥要是一生氣松了爪子,他就可以直接去見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了。

執事們面面相觑,羅浮劍門什麽時候有弟子養得起似鳳了,雖然不是鳳凰,但是也算是極罕見的靈禽,與鳳凰一樣華麗的外表尤其受女修士的歡迎,在靈禽市場上,屬于有價無市的那一類。這一走神,居然又讓幾個見機得快的低級弟子給溜進了山門去。

這時候,昭陽臺上正發生一場大戰。

十三峰首座結成劍陣,劍氣激蕩産生的金色雲光,與一團血色幻影激鬥,一時間難分勝負。羅浮掌教及七位長老分守八方,各自捏訣護着昭陽臺上的法相,不使這些法相在激鬥中受損。

「那是什麽?」

洛奈何在半空中遠遠地就看到了昭陽臺上的情況,似鳳的速度太快,他一張口,馬上就灌了一肚子的風,幾乎把眼珠子都鼓出來了。

竹葉青伸手捏着靈訣在自己身上加了個護盾,這才哈哈大笑一聲,道:「似鳳,不要靠得太近,十三首座和血魔的戰鬥,哪怕是餘波也不是我這個小小的凝氣期弟子能經受的。」

似鳳輕輕啼一聲,似是答應了。

洛奈何一拍額頭,趕緊有樣學樣,也捏了個靈訣,在自己身上加了護盾,隔絕了迎面刮來的風。他們是來看熱鬧的,可別被人當成熱鬧看了。

「竹葉青師兄,那團血色幻影就是域外天魔嗎?」洛奈何有點疑惑,域外天魔不是無形無體無色無相的嗎?

竹葉青灌了一口酒,臉色略略凝重了些,才道:「不錯,這只域外天魔應該是從域外戰場上溜過來的,不知吞噬了多少修士的精血,才形成了血魔的形态。」

「前幾日的那場血雨,難道就是……」洛奈何打了個寒顫,想起曾經有幾滴血雨落進他的嘴裏,頓時胃裏就有些翻騰。

竹葉青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又笑了起來,道:「幸虧是只血魔,一來就露了痕跡,如果是那些吞噬了修士們的七情六欲而形成的情魔和欲魔,那咱們羅浮劍門可就要倒大楣了。情魔和欲魔都是無形無體無色無相,它們要是偷偷找個低級弟子奪舍,只怕就是掌教真人也很難發現。這只血魔也太笨了,一來就沖着昭陽臺上先祖們的劍體奪舍,可不正中了埋伏,讓掌教真人、長老和首座們逮個正着。」

「我看首座們要勝了。」

洛奈何又觀察了一陣,昭陽臺上空的金色雲光越來越明亮,而纏繞在上面的血絲,一點一點地縮小了,時不時還可以聽到那團血色幻影發出一聲尖銳的悲鳴。

「不能掉以輕心,域外天魔的臨死反撲是很厲害的,而且它們天生就懂得千變萬化,尤其是臨死的一瞬間,可以變化出上萬個化身,只要逃掉一個,就能很快地恢複過來。」

竹葉青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那只血魔驀然間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銳慘號,然後只看見那團血色幻影砰地一聲,爆裂成千萬團雨珠兒大小的血珠,向着四面八方飛濺。

「小心,莫要放跑一個。」

掌教真人大喝一聲,一只手向前推去,只見一柄長劍自掌心中飛出,瞬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劍,每一劍都刺穿了一滴血珠。

七位長老們也各出絕招,一時間只看見昭陽臺上到處都是劍光縱橫,溢出的劍氣,削平了周圍所有的樹木花草,只有先祖們的法體,在掌教真人和長老們的有意護持下,平安無事。

「好、好壯觀。」

洛奈何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不對,掌教真人和長老們上當了。」竹葉青旁觀者清,清楚看到那只血魔爆開之後,卻有一團拳頭大小的血珠借着那千萬團小血珠的掩護,全力向一具先祖法相沖去。

先祖們的法相雖然有掌教真人和長老們的靈力護持,但畢竟此時掌教真人和長老們絕大部分靈力都用在斬殺血魔化身上了,護持在先祖們的法相上的靈力禁不住那拳頭大小的血珠的幾次沖擊,沒幾下就出現了裂縫。

「慘了,竹葉青師兄,快,快提醒掌教真人和長老們……」洛奈何也慌了,能在昭陽臺上豎立法相的先祖們,都是羅浮劍門千萬年來所出的傑出之輩,一個個都是劍體大成的人物,一旦被血魔奪舍成功,後果不堪設想。

「來不及了……」

喀嚓……那具法相上的靈力護持徹底碎裂了。

「不好。」

掌教真人這時也發覺了情況,神色大變,奈何一時間竟騰不出手來,正暗自叫糟時,驀地一道劍氣從昭陽臺的邊緣射出,直直地沖着那拳頭大小的血魔化身而去。

噗……喀嚓……

那具法相,被劍氣掃中後,碎了。

「碎了……他碎了,竹葉青師兄,你快看,他碎了……」

高空中,洛奈何吃驚得失聲大喊,先祖的法相,竟然碎了。剎那間,他有種欲哭無淚的錯覺,那是先祖的法相,那是生前就修煉到劍體大成的人物,哪怕死後,也是不腐不朽,一身的鋼筋鐵骨,更何況上面還塗了一層金漆,這金漆本身就是極堅硬的物質。可是,他就這麽碎了,像泥巴一樣,碎成了一塊一塊的,碎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竹葉青失神地張大嘴巴:「我在作夢……我一定是在作夢……那不是先祖的法相,那其實就是個泥人……」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誰也料不到那具法相會碎裂,掌教等人使用靈力護持,并不是害怕法相會受到傷害,真正要保護的,是法相外面那層水晶棺。那道劈向血魔化身的劍氣并不強,至少跟昭陽臺上到處亂飛的劍光比起來,那道劍氣弱小得幾乎可以被忽略。

可是就是這道幾乎可以被忽略的劍氣,擊中了那拳頭大小的血魔化身,然後餘勢不減,裹着那團血魔化身,沖破了水晶棺的阻攔,沖進了那具法相中。

血魔化身發出一聲尖笑,幾乎就要感謝那個發出劍氣的笨蛋,可是随即便又發出一聲慘叫:「啊……不,不是……」

噗!血魔化身像一團投入到水中的火,化成一股黑煙,滅了。

喀嚓!

法相碎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與血魔惡鬥了一場,已經力竭的十三峰首座,心情震蕩之下,劍陣出現破綻,被幾滴血珠抓住這一閃即逝的機會,迅速遁入了草叢中,逃逸了。有一滴血珠無巧不巧,正逃向了發出那道劍氣的方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沖着那人的眉心撞去,意圖奪舍。

「找死。」

冷冷一喝,景陽手起劍落,将這滴不知死活的血珠一斬而滅。

「示警,快示警!」

掌教怒喝一聲,顧不上責備十三峰首座,身上法袍鼓起,噗噗噗噗噗……七道劍光從他的身體內射出,緊追着那些逃遁的血珠而去。

十三峰首座這才反應過來,紛紛以舌綻春雷的法訣向各峰傳訊:「所有巡山弟子注意,所有巡山弟子注意,有血魔化身逃出昭陽臺,意守劍心,以防被奪舍,結丹期以上弟子全力攔截滅魔。」

不過片刻,便陸續有聲音自各峰響起:「坐忘峰滅血魔化身一具。」

「葫蘆峰滅血魔化身一具。」

「皇天峰滅血魔化身一具。」

「小石峰滅血魔化身一具。」

「地行峰滅血魔化身一具。」

「九靈峰滅血魔化身一具。」

「諸星峰滅血魔化身一具。」

七個逃遁出去的血珠全滅,昭陽臺上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氣,全力将困在劍陣內的所有血魔化身全數誅滅,然後默默地站在那具碎掉的先祖法相面前,一個個面色沉痛。

景陽緩步上前,二話不說,在先祖法相面前跪下,道:「弟子毀損先祖法相,請掌教責罰。」

掌教真人長嘆一聲,正要說話,忽地眼神一凝,彎下腰抓起一塊碎片,仔細看了幾眼,愕然道:「泥巴。」

泥巴?

長老們大愕,彎下腰仔細一看,紛紛色變,果然是泥巴。

「掌、掌教,先祖法相,怎麽會變成泥巴?」

掌教真人似乎瞬間想通了什麽,神色大怒,掌心一用力,将那塊泥巴捏成了塵末,口中更是發出一聲憤怒到極點的長嘯。

「域外天魔,奪我先祖法相,我羅浮劍門與你,不死不休。」

十三峰首座皆倒抽一口冷氣,瞬間明白過來,這具先祖法相,竟然早已經被域外天魔奪舍,而且還捏了個泥人,塗上金漆,李代桃僵已不知道多少年。

「快,快檢查其它的先祖法相……」長老們驚呼一聲,立刻向其它先祖法相撲了過去。

一番檢查過後,掌教和長老們的臉色都黑得像鍋底,除了碎掉的這具法相,竟然還有一具法相是泥巴捏的,真正的法相,早已經不知去向。

「恥辱,奇恥大辱。」

掌教真人仰天長號,極度的憤怒讓他控制不住劍意,只見天空間瞬間飄落片片寒雪,不過片刻工夫,已将整個昭陽臺埋沒了。昭陽臺是整個羅浮劍門的核心重地,域外天魔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來,将先祖法相奪舍,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出,用泥人李代桃僵不知多少年,竟無一人能知。若不是今日又來一個血魔,且有弟子無意中一劍劈碎那泥人,此事不知還要隐藏多少,實實在在是羅浮劍門開宗立派以後,所遭受的最大恥辱,他就是死了,也無臉去見列祖列宗。

想到這裏,一口熱血從掌教真人口中噴出,灑落在雪地上,如朵朵紅梅開。

「掌教,您要保重身體啊。」首座們驚呼。

掌教真人擺擺手,神色怆惶,道:「羅浮劍門遭此大辱,本座難辭其咎,即日面壁思過十年,門內一應事務,交由七位長老協商定奪。」

「掌教,不可……」

「我意已決,你等不必再勸。傳本座召令,羅浮劍門所有弟子,但有能查出域外天魔下落、奪回先祖法相者,本座收為入室弟子。」

景陽神色一動,随即又垂下臉去,掩去了眼中的那一抹躍躍欲試。不行,他現在的修為太低了,變強,他一定要變得更強,才有機會奪回先祖法相,成為掌教的入室弟子。

掌教真人的目光又落在景陽身上,神色緩和了一些,道:「這次多虧了你,想要什麽獎賞?」

景陽深吸一口氣,道:「弟子……請求入劍池淬煉劍體。」

掌教真人眉頭一皺,道:「非築基期弟子,經受不住淬體時的痛苦。」

「弟子忍得。」

景陽的語氣堅定不移,想要變強的心,在見到掌教、長老們跟血魔的大戰之後,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随着血魔被剿滅,執事殿也撤消了那個強制性的巡山任務,所有的弟子們該幹嘛的還幹嘛去,至于掌教所說的查出域外天魔下落、奪回先祖法相啥啥的,那都是築基期以上的弟子們的事,跟練氣、凝氣期的弟子們沒有多大關系,真要去了,簡直就是給域外天魔白送,就算是築基期的弟子,去了也是充當喽啰的分兒,真正夠看的,還是結丹、金丹期的家夥。

景陽去劍池淬煉劍體了,洛奈何無所事事,加上懶性子又犯了,不是跑到葫蘆峰找竹葉青喝酒,就是到小石峰偷看其它弟子修煉清風劍訣,如此逍遙了七、八天後,小紅鳥怒了,一翅膀把這個廢物搧進了閉關室。

「你玩夠了吧,給本鳥爺閉關去,不沖入凝氣期,就不要想出來。」

「修煉這種事情,還是該以自願為主啊,咱們羅浮劍門一向以自由、自主、自覺為修煉方針。」洛奈何試圖跟小紅鳥講道理。

「本鳥爺出自東海,不懂你們羅浮劍門有什麽修煉方針,本鳥爺只知道,嘴巴幹了要喝水,嘴巴不幹就吐水,在這間閉關室被淹沒之前,你沖不進凝氣期,就等着淹死吧。」

小紅鳥嘴巴一張,一道水箭噴了出來。

洛奈何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着這道水箭噴啊噴啊,閉關室的地面上瞬間開始積水,直到水深漫過他的腳面,小紅鳥才停止了吐水。

「算你狠。」洛奈何念念叨叨地開始搬石頭,墊床腳,盡量将打坐用的床墊得高高的,「你真的不是師兄附體的嗎?真的不是嗎?」

不管是自願還是被逼,反正洛奈何是真的開始沖破凝氣期了,其實他還沒有到達真正的瓶頸,畢竟平時修煉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體內積蓄的靈力,并不足以讓他立刻就開始沖關。但是明月峰首座獎勵下來的那一瓶養氣丹卻是份量十足,它的作用,就是為沖關的弟子迅速填補體內不足的靈力,洛奈何以平均三天煉化一顆的蝸牛速度,将整整一瓶十二粒養氣丹全部服用完畢,才終于感覺到全身一震,體內的靈力開始有規律地湧動,漸漸澎湃成潮,一舉沖向了經脈玄關。

成功了,似乎沖破凝氣期也不怎麽困難嘛,只要體內靈力足夠了,自然就水到渠成地沖破關礙。嗯,也不是,沖破凝氣期失敗的例子也不少,兩次,甚至三次才能沖破關礙的人多的是,難道他其實是千年難得一見的修煉奇才,沖關如喝水那麽容易?

洛奈何喜孜孜地睜開眼,然後「哇」地一聲慘叫:「救命啊……」

閉關室裏的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淹到了他的脖子,吓得他一跳而起,然後不出意外的從床上摔進了水裏,手腳亂撲騰,大叫救命。

「真是廢物。」

小紅鳥翻着白眼,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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