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萬秀兒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不好的原因是最近羅浮劍門裏流言四起,流言的主角,一個是明月峰的那個廢物,一個是她心中最敬愛的師兄景陽。對于流言的內容,她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真想找景陽師兄當面問個清楚,為什麽他要讓流言四處流傳也不出面澄清,可是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景陽師兄了。

自從景陽師兄去了劍池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萬秀兒聽其它師兄說過,劍池修煉,凝氣期弟子最長不能超過十天,否則就會萬劍穿心而死,可是景陽師兄進去已經快三個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她心裏急得要死,又沒有資格入劍池,只好整天無所事事地在劍池外圍晃蕩,一看到有師兄、師姐出來,就拉住他們詢問。

可是,誰也沒有見過景陽師兄,倒是後來,有個葫蘆峰的師兄想了起來,道:「妳問的是小石峰那個領悟出飓風劍意的天才吧,他只在劍池裏待了七、八天就離開了,挺冷淡的一個家夥,我當時和他一起出來,跟他打招呼,他還愛理不理的,哈哈,天才都是這脾氣,妳沒見到九靈峰的那些『天才』們,一個個眼睛都快長到天上去,上回有一個……」

後面的話萬秀兒沒聽,她只知道,景陽師兄很早之前就已經離開了劍池,後來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她把小石峰的每一個角落都找遍了,還是找不到人,就坐在小石峰後山的一塊懸空崖石上,看着山崖間飄來散去的霧霭,心中氣苦不已,只想着自從教完清風劍訣以後,景陽師兄就再也沒有搭理過她,是她哪裏做得不好,惹他生厭了嗎?

越想就越覺得委屈,教她清風劍訣時候的師兄人多好啊,雖然面上總是冷冷的,可是每次她一練錯,師兄總會立刻指出來,從來不會罵她笨,有時候她想招師兄注意,故意經常練錯,師兄也沒有怪過她,總是很有耐心地教她。

想着想着,萬秀兒就哭了,眼淚落在手背上,冰冷透骨,她擡手去抹眼淚,就在這一瞬間,不知從哪裏刮過一陣飓風,風勢猛烈,幾乎将她吹落到懸崖之下,等她驚慌中放下手,穩住身體後再看去,那陣飓風卻已遠遠去了,只有幾片落葉晃悠悠地飄下。

「飓風……難道是景陽師兄?」

萬秀兒驚叫一聲,猛地跳起來,拔腿就向着飓風離去的方向追去。

飓風掠過了小石峰,直直地往明月峰而去,一直到了明月峰頂的首座殿前,才勢盡而散,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身影「砰」地一聲,重重地摔在殿前地面上。

「誰?」

守殿弟子紛紛呼喝着,跑過來一看,頓時大驚,趕緊又回頭,去禀報給明月峰首座,當明月峰首座趕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只剩下一口氣的洛奈何,和幾乎油盡燈枯的景陽,兩個人全身幾乎都被鮮血浸泡了,血凝結成塊,繃得硬邦邦的,像是給兩人穿上了一層鮮血盔甲,尤其是洛奈何後腦勺上的血洞,看得人怵目驚心,略一檢查,身上的骨頭被砸斷了十幾處,還能吊着一口氣簡直就是奇跡。反倒是景陽看上去傷得嚴重,其實身上全是皮肉傷,比較嚴重的反而是他的靈力損耗太多,透支過度只怕是傷到了丹田。

「這是鬧的那一出啊,一個兩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

明月峰首座跳腳大罵,指揮弟子将這兩個重傷員擡進殿內去治療外傷,又派了弟子去向長老要求要一顆續骨丹,一顆蘊神丹,然後一轉臉,召來明月峰幾個得力弟子,惡狠狠道:「給本座去查,是誰傷了他們兩個,命全峰弟子做好打群架的準備,對了,那個誰,去小石峰給那石頭老兒送個信,本座不信他還能坐得住。」

羅浮劍門護短,在整個修真界是出了名的,哪怕是最不成器的弟子,也不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可以欺負得了的。

剎那間,整個明月峰上下,所有的弟子都是擦刀磨劍,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态勢,等到小石峰首座趕來,一看門下得意弟子變成這副模樣,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就帶着小石峰弟子殺下山去,直吓得一些到明月、小石兩峰來閑逛的旁峰弟子面無人色,不明所以地一個個跑回去大肆散布謠言:號外,號外,明月峰和小石峰要對掐了。

為什麽要對掐呀?

Advertisement

好像是明月峰的一個弟子和小石峰的一個弟子,在對掐的時候兩敗俱傷,都受了重傷,兩邊的首座要給各自的弟子出氣,這不,就對掐上了。

明月峰的弟子為什麽要跟小石峰的弟子對掐呀?

不知道了吧,聽說是前段日子明月峰那個出名的廢物,對小石峰的那個領悟了飓風劍意的天才告白了,天才被氣得跳進了劍池,廢物自知闖了禍,吓得連夜出逃不知所蹤,小石峰的弟子們為天才打抱不平,天天遇着明月峰的弟子就對掐,這不,掐出水平掐出記錄,掐到兩峰對決的絕頂高度。

基本上,謠言就是這樣産生的,而且還是謠言中套謠言。

謠言越傳越烈,吓得連掌教真人都顧不得再思過,跟屁股着了火似的,從思過崖裏直接踩着飛劍就往明月、小石兩峰趕,等趕來了,就看見兩大首座正在那兒大眼瞪小眼,服下了蘊神丹的景陽已經醒了,拖着虛弱的身體,把事情的經過一說,當然,該隐去的,他自然都隐去了。

兩首座都傻眼了,想給弟子報仇,沒對象,這就跟一拳頭打在空氣裏,憋得難受極了。

「掌教!」

景陽撐着虛弱的身體,站了起來,吓得小石峰首座一巴掌将他按回床上躺着,吼道:「躺着,你給本座躺着,再亂動,本座幹脆就廢了你。」

景陽半點抵抗能力也沒有,就躺回了床上,他身旁,躺着的就是呼呼大睡的洛奈何,服用了續骨丹以後,他身上斷掉的那些骨頭倒是都接上了,連腦袋後面那三個怵目驚心的血洞,也有了愈合的跡象,不過人一時半會兒卻醒不過來。

「好了,小石峰首座,不要總這麽毛手毛腳,好好一個弟子,讓你弄得傷上加傷。」

掌教真人瞪了小石峰首座一眼,坐在床沿邊,檢查了一下景陽的情況。

明月峰首座幸災樂禍地将小石峰首座一屁股擠開,伏在掌教真人耳邊,将景陽受傷的經過說了,掌教真人收回手,捋了捋胡子,一臉慈祥道:「你們兩個,雖不是同峰弟子,出門在外,尚懂得拚死互救,好,好,好,沒有枉費這一顆難得的蘊神丹,如此,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語畢,掌教真人一指點在景陽的丹田上,注入一道精純的靈力。景陽只覺得丹田內湧入一股暖流,原本隐隐作痛的地方,突然間就不痛了,這股暖流,漸漸盈滿了丹田,就像一個幹涸的池塘,又蓄滿了清水,波光蕩漾,生機勃勃。

他的傷,似乎就在這一瞬間,就完全恢複了。

「景陽多謝掌教真人出手相助。」

景陽從床上一躍而起,精神奕奕地下拜。其實服了蘊神丹以後,雖然丹田的傷,可以慢慢痊愈,但是耗時良久,他至少要卧床半年多,掌教真人不惜耗損真元相助,免去了他的卧床之苦,他心中确實感激至極,須知真元修煉不易,就是小石峰首座,也沒舍得耗損真元來救他。

掌教真人面色有些疲倦,可見雖然只是耗損了一道真元,但損失确實不小,不過眼中卻帶着笑意,欣慰道:「不必謝,這是你相助同門應得的獎賞。」

話音還沒有落下,明月峰首座就讪笑着湊過來,道:「掌教,您看我門下這個不成氣的弟子,雖然廢了點,好歹也舍命救了景陽這個天才,是不是也該有份獎賞?」

掌教真人還沒有說話,小石峰首座就已經沒好氣道:「你門下這個廢物,用續骨丹就好了,了不得再給他加一顆益血丸,他又沒有受內傷,用不着真元,我說老明月,你是不是愛占便宜把腦袋給占傻了,你當掌教真人的真元是你明月峰山澗裏的泉水,随便一舀就是一大缸。」

明月峰首座讪讪的,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洛奈何傷得是重,但并沒有重到需要真元的地步,斷掉的骨頭都已經接上,到現在還沒醒的原因,不過是失血過多罷了,他只是看小石峰的弟子得了天大的好處,眼紅而已。

掌教真人笑了,伸手又給洛奈何把了一下脈,片刻後,臉色忽然一變,輕咦了一聲。景陽心口一跳,忍不住上前一步,正想開口,冷不防明月峰首座又擠了過來,急急問道:「掌教,這個廢物有什麽不對?不該呀,剛才我已經給他看過,服用了續骨丹以後,除了氣血虛了些,沒別的傷了呀?」

「稍安勿躁。」掌教真人瞪了明月峰首座一眼,手捋着胡子沉吟了片刻,才道,「沒有什麽不對,只是這名弟子的識海之中,有些奇怪。」

「識海?」明月峰首座怔了怔,旋即大喜過望,「難道是劍意?」

劍修不同于術修,劍修不修神識,只修劍意,因此識海中一旦發生變化,就意味着劍意的變化。

掌教真人搖了搖頭,道:「瞧不出劍意的模樣,看着倒似一團霧氣,奇哉怪哉。」

景陽心中一動,道:「掌教真人,弟子似乎瞧見過,有些霧氣從洛師弟的身上滲出,那霧氣源源不絕,彌漫了近十裏方圓,令人不辨方向,幾乎使弟子迷失其中,最後是弟子強行調用靈力催動飓風劍意,方才吹散了霧氣。」

想起當時情景,他又心中糾結,心中憋了一股氣,恨得牙癢癢的,可是一看到這個廢物昏迷不醒的樣子,這股氣卻怎麽也發不出。

掌教真人又沉吟了片刻,方才搖頭一笑,道:「其中道理,本尊亦想不出所以然來,怕是要這名弟子清醒以後,才能問出究竟。」

明月峰首座大失所望,既然掌教真人也不能肯定這是不是劍意,想來八成就不是了,再者劍意在識海之中皆以劍形出現,從來沒有見過霧氣形狀的,本以為廢物會變成天才,結果廢物還是廢物,劍修,以劍為本,修不出劍意的劍修,就算有了奇遇,也還是廢物一個。

掌教真人沒再說什麽,只叮囑了一句明月峰首座好好照看洛奈何,便踏劍而去,繼續回思過崖思過。景陽既然傷勢痊愈,自然就也不能再留在明月峰了,被小石峰首座帶回了小石峰,至于昏迷中的洛奈何,則被明月峰首座命弟子送回了他的屋子,又派了人照看。

偏那弟子不是個會照看人的,只管把洛奈何往床上一扔,便徑自去修煉了,只是每隔三個時辰過來看看他有沒有清醒,倒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只嘴裏叼着一枚青色靈果的小紅鳥,賊頭賊腦地從窗口飛進了屋裏,用鳥喙将青色靈果的皮啄破,将裏面的汁液滴入了洛奈何的口中。

「傻小子,傻人有傻福。」小紅鳥口裏嘀嘀咕咕,一肚子的不高興,「可憐本大爺,被蘇樂削了一頓不算,還萬裏迢迢飛回東海給你采來這枚『海生珠』,蘇樂這妖孽,怎麽就算準你一定會受傷回來?」

「哼。」

一聲冷哼自窗外傳來,小紅鳥全身的絨毛「砰」地一聲炸了開來,乍一看去,簡直就像只鳥形的刺猬,立在床頭幹脆就不動了,假裝牠就是個木頭雕的,收斂氣息,也不知道牠是怎麽做到的,居然真的一點生氣也沒有了。

房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人踱着步子,慢吞吞地進了屋。他站在床邊凝視了許久,一聲似有還無地嘆息悄然響起。

洛奈何整整昏迷了半個月,其實本來他最多昏迷三天就能醒過來,不過小紅鳥帶回來的那枚「海生珠」藥性太過強烈,結果導致他多睡了十幾天,直到把藥性全部吸收以後才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了蘇樂板着一張死人臉,坐在床沿邊,手裏還拿着一本劍譜,有一眼沒一眼地看着。

「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洛奈何歡天喜地撲了過去,還沒有碰到蘇樂的衣角,就被蘇樂一根手指頂在腦門上,推回了床上。

「髒死了,別碰我。」蘇樂斜瞇着眼睛,愛理不理。

「啊呀呀呀呀呀,我身上怎麽這麽髒,蘇師兄你是不是把我扔進泥坑裏滾了一圈……」洛奈何伸手從身上搓下一把黑泥,放在鼻子尖一聞,差點沒被臭氣熏暈過去,趕緊跳下床,直接往屋後的溪澗跑去。

蘇樂看着他活蹦亂跳的背影,嘴角微微上翹,緩緩阖上劍譜,用手指捅了捅一直在床頭假裝木雕的小紅鳥。

「別裝死,該幹活了。」

洛奈何在溪澗邊上清洗身體,剛把衣服解開,身後傳來一股熟悉的水靈力波動,他頓時跳起正要逃開,卻已經遲了,一道水柱直接擊中他的後背,将他打進了溪澗裏。

「啊啊……似鳳我恨你……」洛奈何撲打着溪水,放聲尖叫,「師兄,救命啊啊。」

小紅鳥撲騰飛着,落在旁邊一株樹上,滿眼的無奈,牠也是被逼的呀。

蘇樂一步三晃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岸邊,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邊,笑意盈盈地問:「師弟,為兄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努力練劍了沒有?」

「練了,練了,我進步好多,不信你問似鳳。」洛奈何急急忙忙回答,手腳撲騰得更厲害了,一失神灌了幾口水,才又尖叫道,「師兄,你先拉我上來再問好不好?」

「不急,水又不深,師弟你就好好洗洗。」

蘇樂一招手,小紅鳥從樹上飛下來,落在了他的肩頭,張嘴道:「洛奈何是笨蛋,一見水就發慌,劍法練得再好也沒用。」

洛奈何急了,又咕嚕灌了幾口水,嗆得他幾乎快要翻白眼了。這溪水是不深,但也有一人多高,他又是個一落水就腳軟的主兒,不管怎麽撲騰都站不起來,再灌幾口水,他不淹死,也要給撐死了。

「師兄,求你了,先拉我上來吧。」他苦苦哀求。

「還沒洗幹淨呢。」蘇樂一點也不急,反正也淹不死這小沒良心的,吃幾口水算什麽,要是順道能把洛奈何怕水的老毛病給治了,那才叫一舉兩得,一箭雙鵰。

洛奈何一看蘇樂的神色,就知道沒指望了,自己不喝足一肚子水,師兄根本就不會把他拉上岸,人啊,靠誰都不行,還是得自救,他撲騰着,不經意間手裏抓住了岸邊的一把野草,頓時開心起來,打着借力使力的主意,用力一拉,哪裏知道這野草生長在河岸邊,根系不穩,一拉就連根出土,洛奈何力沒借到,反而又喝了幾口水,嗆得他欲哭無淚,幹脆就放棄掙紮了,就讓他沉底吧,不信在淹死前師兄還不伸手拉他一把。

可是落水的感覺真的好可怕啊,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小時候落水的情形了,可是冰涼的河水包圍着身體,又沉又重,窒息中充滿了絕望的感覺,這幾年來深入骨髓,揮之不去。

突然,一陣風刮來,卷起溪中水,洛奈何冷不丁地,随着水龍卷一起,被卷上了半空,然後像只大白魚一樣,手舞足蹈地往下落。

蘇樂眼神一縮,皺了皺眉,屈指對着小紅鳥一彈。小紅鳥哇哇大叫着,吐出一團水球,将半空中的洛奈何裹住,然後緩緩落地。

「景陽師兄,你又救了我一次。」

洛奈何一落地,就跳了起來,歡天喜地看着從溪澗對岸走來的景陽。關鍵時刻,還是景陽師兄靠得住啊,不枉他天天跑去偷窺。

「景陽師兄,你的傷全好了嗎?哈哈哈,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沒想到一睜眼,居然回來了,連蘇師兄也回來了,我好開心……對了,景陽師兄,是誰救了我們?」

小紅鳥嘴巴大張着,考慮着是不是給洛奈何再來一下,要不是牠用水球接住,這小沒良心的早摔掉半條命了。

景陽冷着一張俊臉,只是上上下下看了洛奈何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又走了。洛奈何熱臉貼上冷屁股,尴尬得笑容僵在臉上。

「那個……景陽師兄還是老樣子,哈……哈哈哈……」

洛奈何尴尬地笑了一聲,一轉頭,就看見蘇樂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長劍,正對着自己瞄呀瞄,吓得他當場跳出三丈外,聲音顫抖道:「蘇、蘇師兄,你要幹什麽?刀、刀劍無眼啊……」

「師弟,為兄覺得,有必要檢查一下,在為兄離去的這段日子裏,師弟的劍法,進步了多少。」

蘇樂笑得如春花般燦爛。

洛奈何小腿肚子一顫,然後扭頭就跑,連個頓兒都沒打。開玩笑,跟師兄對打,哪次的結果不是他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他才剛從床上跳下來,不想這麽快又躺回去。

「師弟,多日不見,你的輕身術進步很大啊。」蘇樂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長劍在日光下,寒芒閃爍。

洛奈何只覺得膽顫心驚,連頭也不敢回,他太了解師兄了,雖然平時對他是有求必應,但是真要下狠手時,那也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嗚嗚嗚……他才不要再卧床不起。

「景陽師兄,救命啊……」

景陽師兄才走了沒多久,應該還沒有走遠吧,雖然景陽師兄平時都是一副不待見他的模樣,但是關鍵時刻,還是非常非常非常可靠的。

「哼!」

蘇樂重重哼了一聲,長劍一揮,一道劍光劃空而過。一劍,削去了洛奈何頭上的束發,控制精妙到了極點,連半根頭發絲也沒有削斷。

「媽呀……」

雖然沒看到蘇樂出劍,但是見到自己的頭發無緣無故地散落下來,洛奈何哪裏不知道自己中招了,大駭之下,一把亮出自己的長劍,色厲內荏道:「師兄,我、我可要還手了……」

景陽走得無影無蹤,唉,求人不如求己啊,可是……求己不如求人可靠啊。

洛奈何好想哭,手中的長劍晃個不停。

蘇樂大樂,笑道:「行啊,我正想看看你的劍法進步了多少?」

「你、你……」洛奈何用力跺了跺地面,逼到極處,他咬牙發狠,「師兄,別當我手裏的長劍是麻杆,好歹它也是捅過雷獸屁股的。」

「我等着你用它來捅我的屁股。」蘇樂斜了斜眼,不屑一顧。

小紅鳥本來撲騰着翅膀在上空飛着,聽到這兩句對話,撲通一聲,一頭從天上栽了下來。

洛奈何幾乎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猛咳了半天,才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句:「師兄,你狠……」

拿長劍去捅師兄的屁股,這樣的事別說是去做了,他想都不敢想,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景陽師兄又不見蹤影,怎麽辦?

拚了!

知道今天這一場比鬥不可避免,洛奈何的表現也就光棍十足,就算他注定要在床上再躺個十天八天的,也不能讓師兄這個罪魁禍首好過了,就是用牙齒啃,他也得從師兄身上啃下塊肉來才甘心。

「積水成淵。」

「落花流水。」

「上善若水。」

善水劍訣裏的劍招,就屬這三式他練得最熟,每次出手,習慣性地都是這三劍,三劍無效,扭頭就跑。

蘇樂對這三招,再是熟悉不過,輕飄飄地攔劍一擋,一推,就将三招盡數化解,口中仍笑道:「師弟你要是和以前一樣,只這三招,為兄就要下狠手了。」

有那麽一瞬間,洛奈何真想對蘇樂來上一招爆菊攻擊,可是蘇樂不是雷獸,屁股上的弱點不可能顯露出來在他眼前亂晃,而且也沒有人在正面幫他牽制住蘇樂的攻擊,眼見自己最拿手的三招不起作用,于是他很幹脆地扭頭就跑,跑幾步,就回過頭來,又是連環三劍,标準的攻其不備。

「學會偷襲了,嗯,時機拿捏得不錯,就是速度慢了點。」蘇樂随手又是一擋一推,順帶還點評了一句。

洛奈何眼都直了,現在他已經是凝氣期,攻擊的威力跟養氣期時比起來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醒來之後,他就發現體內真元流轉,速度比受傷之前還快了幾分,出劍的威力自然就更大。

之前是正面攻擊,師兄早已經有了防備,擋得輕松也就算了,現在可是偷襲,師兄明明是倉促出手,結果還是擋得那麽輕松随意,天哪,難道這幾個月裏,師兄的修為又大為精進,突破到了築基期不成?

偏偏蘇樂似乎有讀心術,看出他在想什麽,微笑着點點頭,道:「僥幸,不久前為兄剛剛突破。」

洛奈何真的傻眼了,愣了許久,吐出兩個字:「師叔!」

他真是欲哭無淚,這才幾個月沒見,師兄就變成師叔了,不過想想也是自然,自己三年前剛入門的時候,蘇樂就已經是凝氣期後期了,修煉又那麽勤快,進階築基期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蘇樂掏了掏耳朵,道:「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師兄,所以……」他笑得不懷好意,「給你半年時間,不能突破,就給我去死吧。」

一劍劈下,躲無可躲,事實上洛奈何也沒想躲,聽完蘇樂的話,他就已經白眼兒一翻,躺到地上裝死了。半年突破到築基期,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師兄是怎麽想出來的,還是讓他死了幹淨。

一只腳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小腹上,蘇樂那惡魔般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怎麽?你覺得時間太長了,那麽三個月如何?為兄我可真是等不及了,師叔這個稱呼太難聽了,為兄我青春年少,風華正茂,就要被人一口一個師叔喊着,想想就覺得心裏不爽快,不爽快就想揍人……」

洛奈何欲哭無淚,揍人就揍人呗,老盯着他揍幹什麽,難道他長得像是一副很欠揍的模樣嗎?

「起來,別裝死了,為兄現在手癢得厲害……」

洛奈何肚子上又挨了一腳,痛得他龇牙咧嘴,抽氣道:「師叔,你要來真的?」

蘇樂斜眼冷笑:「我什麽時候跟你來假的了?再不起來,我就把你剝光了,吊到明月峰頂上去。」

這個威脅太狠了,雖然洛奈何的臉皮已經磨得很厚了,但也沒有厚到這分上,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剝光了吊到明月峰頂上被無數師兄弟瞻仰,他就情不自禁地全身打了一個哆嗦。

「看劍。」

招呼也沒打一個,洛奈何一劍就向蘇樂的小腿橫掃過去,逼得蘇樂後退避讓,他才從地上一躍而起,張牙舞爪,大喝道:「師叔,你小心,我要出劍意了!」

蘇樂眼中精光一閃,他逼了半天,等的就是這個,洛奈何的劍意,他要親身感受一番,然後才能做進一步的安排。

不料他才全神戒備,洛奈何大喝完畢,卻是虛晃一招,扭頭就跑,蘇樂怔了一下,被這小混蛋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敢騙我……剝光了吊三天!」

「師叔,我也不想啊……」洛奈何慘號着,腳下跑得更快。

他也想釋放劍意的呀,可是識海裏那團霧氣不聽他指揮,他又能有什麽辦法,所謂悲劇,就是明明擁有破天利刃,可是那利刃偏偏是沒開鋒的,他想喊冤都沒地兒喊去。

兩人一追一逃,轉眼就從山腰上,跑到山腳下。蘇樂存心要逼出洛奈何的劍意,下手毫不留情,一路上用劍氣在他身上足足留下十幾道淺淺的血痕,傷不重,但卻疼得洛奈何哇哇大叫救命,但是一路上明月峰的弟子們見蘇樂發飙,紛紛躲之不及,哪裏還敢來救他。

洛奈何含淚悲號:「你們見死不救,同門之誼何在?」

明月峰弟子們雙手合十,默默誦道:「早死早超生,奈何師弟,你受苦了,回頭一定給你多燒紙錢。」

逃到小石峰,景陽不在,往日常常欺負他的幾個小石峰弟子蹲在山石上,一邊啃靈果,一邊微笑揮手:「明月峰的廢物,你找景陽師弟啊,他剛剛去劍池了。」

「劍池……啊啊啊,天絕我命!」洛奈何走投無路,一轉身又往葫蘆峰逃去,那裏還有一個對他也不錯的竹葉青師兄。

蘇樂笑笑,輕松地跟着,還有閑工夫随手揮出一劍,将蹲在山石上的幾個小石峰弟子吓得雞飛狗跳,運氣不好的,一頭栽到山石底下,腦袋上磕出一個碗大的包包。

「蘇樂,你個變态流氓,有本事找景陽師兄單挑,欺負我們算什麽……」一名不慎被掀起裙角春光外露的女弟子尖叫起來。

「我記得,他還欠我一劍……早晚要讨回來。」蘇樂喃喃自語,看着洛奈何慌張逃竄的背影,嘴角又翹了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