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三年後。
「該死的……難道天下的妖獸都開始知道超生的重要性了嗎?」
從一群戊戌狼中沖出,洛奈何渾身染血,破口大罵。
戊戌狼是一種妖獸,和兇獸不同,但凡妖獸,往往都和強大、稀少以及天材地寶這幾個詞挂勾起來,雖然狼是一種群生動物,但是戊戌狼兇殘成性,而且領地觀念很強,在牠生活的地界裏,絕對不允許有其它狼的存在,哪怕是母的也不行。
可是這一次,洛奈何在一個絕對不可能有狼生活的地帶裏,遇到了整整一群戊戌狼,所謂群,一般都以十為單位,倒黴的洛奈何,遇到了擁有十二只戊戌狼的狼群,更悲慘的是,在這十二只戊戌狼裏,還誕生了一只金背狼王。
這種從道理上完全說不通的事情,在這十三年裏,已經發生整整四十一、哦不,加上這一次,是整整四十二次了,而且危險性也在逐漸提高,從普通的野獸到強大的兇獸,再到更加強大的妖獸,從地上走的到水裏游的,再到天上飛的,下一次會是什麽?靈獸?仙獸?石頭縫裏碰出來的怪獸?
洛奈何已經氣得連罵娘都沒力氣了,他是為了尋找師兄和景陽才出來的,可是這十三年裏,別說去找人了,能有時間洗個澡好好吃頓飯都是奢侈,自打離開羅浮劍門百裏範圍之內後,他的人生就是逃命、接着逃命、繼續逃命、還是逃命……好吧,逃不過了,那就拚命,拚命之後就是閉關療傷,這十三年裏,至少有十年他是在療傷中渡過的,傷好了出來,繼續重複着逃命、接着逃命、繼續逃命、還是逃命、最後拚命的過程。
幸運的是,每次他都拚贏了,在修為随着每一次拚命而蹭蹭蹭往上漲的同時,他身上的傷痕也在日益增多。偶爾空閑下來的時候,他也會愁眉苦臉地想,師兄要是看到他身上那些醜陋的疤痕,會不會就嫌棄他了呢?
這個問題很嚴重,所以每次受傷,洛奈何都要逼着小紅鳥用水系法術為他消除身上的疤痕,可憐小紅鳥天天對着他吐口水,都快吐成脫水鳥了,可是洛奈何身上的疤痕還是只見多,不見少。鳳凰的鳳涎雖然有強大的療傷作用,但無奈的是,小紅鳥畢竟是個冒牌貨,牠的口水,頂多也只能讓傷口好得更快一點,疤痕變淺一點而已。
擁有狼王的狼群是可怕的,因為只要狼王不下令,狼群就不會撤退,洛奈何從狼群中沖出,屁股後面跟着一群死追不舍的戊戌狼,氣得他都快哭了。
「狼大爺,狼祖宗,我又沒刨你家墳,也沒踹你家門,更沒拐你家的小崽子,不要這樣死追不舍行不行?」
腳下踩着一把破破爛爛的飛劍,洛奈何一邊哀號一邊逃命。
短距離飛行?
不,現在他已經能長距離飛行了,這是逃命逃出來的經驗,遺憾的是還沒有能突破築基期,體內真元不夠,所以飛不高,戊戌狼又是一種跳躍能力非常出衆的狼,所以想靠飛行能力擺脫這群戊戌狼是不可能的。
小紅鳥在他的腦門頂上趴着,頓時就翻了白眼,哇哇叫道:「臭小子,你還敢說你沒有拐人家的小崽子,那你懷裏塞的是什麽?」
洛奈何的胸前高高地鼓起,只有一條毛茸茸的小尾巴從衣襟口鑽出來,一甩一甩,看上去可愛無比。
Advertisement
「是狗,是被狼叼到窩裏的小狗崽。」洛奈何一副我就是這樣認定的模樣。
「狼窩裏怎麽會有狗崽,你這個白癡,蠢貨,傻瓜……」小紅鳥氣得抓狂,幾乎擡起鳥爪就想照這個除了惹禍還是惹禍的混蛋臉上狠狠來一爪子。
十三年了,十三年啊……這混蛋哪天安寧過,可憐牠堂堂似鳳,為了照顧這混蛋,口水都快吐幹了,身上的紅毛幾乎褪成了淡粉色,嗚……嗚嗚……好命苦,沒有靈果吃,天天就是逃命逃命再逃命。
「狼的眼神兒都不好,看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洛奈何摸摸胸前露出的小尾巴,手上靈訣一捏,飛劍在低空中突然剎車,一只戊戌狼從他的頭頂撲過,好險啊,幸虧小爺我逃命的時候不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趕緊一個轉向,繼續向左前方飛。
憤怒的戊戌狼沖出幾百米才反應過來,又轉向追來。
「臭小子,你就把小狼崽放下吧,我求你了,你是我大爺行不行?」小紅鳥幾乎想吐血了,牠當然不怕戊戌狼,展開翅膀往高空一飛,這些狼連牠的鳥毛也咬不到半根,可是洛奈何這個混蛋跑不了,到時候他被咬成重傷,牠沒有口水吐,就真的要吐血為他療傷了。
「我說了,是狗崽……咦,前面有條大河,小紅鳥,狼應該不會游泳吧?」
小紅鳥咬牙切齒:「狼會不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
「呃呃……」
洛奈何擦擦腦門上的汗,真是被狼追昏頭了,那啥,他還真不會,而且他還有強烈的恐水症,轉向,趕緊轉向,萬一飛到河面上的時候突然真元不繼從低空中掉下去,他就真的死定了。
「小紅鳥,我覺得頭暈。」
被戊戌狼又追了大半天,洛奈何開始覺得渾身不對勁,身體無力,四肢虛弱,全身冒冷汗,眼前還有點發暗。
小紅鳥愣了愣,扭頭一看,頓時氣得又哇哇大叫:「笨蛋,白癡,你屁股上什麽時候被狼又咬了一口,流了那麽多血也不知道?」
「是、是嗎?難怪剛才我覺得屁股上疼了一下,還以為是你啄的……」
「啄你個頭啊,鳥爺啄你哪裏不行,幹嘛要啄你屁股……」
小紅鳥全身的鳥毛砰地一聲全部炸了起來,幹嘔了幾下,從喉嚨裏吐出一丁點帶着淡淡血色的口水,塗在洛奈何的傷口上。
「把小狼崽扔了吧,混蛋,臭小子,你失血太多,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不行。」
洛奈何搖頭拒絕,說什麽他也不會把小狼崽扔了的,他找了整整十三年,才找到這只小狼崽,牠的眼睛瞇瞇的又細又長,和師兄的眼睛一模一樣。也許這又是師兄的一個分身也說不定,要不然一只小狼崽的眼睛怎麽會那麽像師兄呢。
「我快要讓你給氣死了。」小紅鳥也快哭了,張開翅膀從洛奈何的頭頂飛起,恨恨道,「臭小子,真不知道本鳥爺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的,這是最後一次,本鳥爺只救你最後一次,以後你再想讓本鳥爺救你,本鳥爺也無能為力了……」
說着,牠驀然雙翅一振,斜斜地沖上高空,發出一聲虛弱的鳳啼,巴掌大的身體在陽光的照耀下,瞬間幻化為成年似鳳的體态,優美而巨大的身體,彷佛天工雕琢,只有羽毛還是那樣黯淡無光,呈現出淡淡的粉色。這些年為了給洛奈何療傷,小紅鳥耗費了太多的精血,這是牠最後一次變幻體态,除非以後能補回精血,否則牠就是想變也變不了。
一個俯沖,似鳳掠過洛奈何的上方,雙爪牢牢地抓着他,将他連人帶劍帶上了高空,鑽入雲層,遠遁而去。
戊戌狼群乍然失去了目标,迷茫了片刻,發出了聲聲夾雜着無盡憤怒的悲號。
飛過了高山,飛過了河流,在一個空曠的野地裏,似鳳頹然落地,嗖地一聲變回小紅鳥的模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裏嘀嘀咕咕:「我要死了,要死了,混蛋啊,我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啊……臭小子,都是你的錯。」
「好吧好吧,是我的錯,回頭我給你找一千斤靈果補身體行了吧……」洛奈何将牠放回自己的頭頂。
「可惡,類似的話你已經說過一百遍了,到現在本鳥爺連一顆靈果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沒有理會小紅鳥的喋喋不休,洛奈何從懷裏将小狗崽、呃,是小狼崽抱了出來。小狼崽還沒有滿月,懵懵懂懂地,兩只眼睛還沒能睜開,瞇成了一條縫,本能地用鼻子在空氣中嗅來嗅去,似乎覺得洛奈何身上的氣味很陌生,小狼崽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空中揮舞着,沒有半點威脅感,反而更顯得十分可愛。
「果然很像師兄啊……」洛奈何笑瞇了眼。
「一點兒也不像,蘇樂是怪物,怪物……」小紅鳥沒好氣地嘀咕,很憤怒一只小狼崽就分去了洛奈何全部的注意力。
「要給牠起個名字,叫什麽好呢?」洛奈何皺眉,思索了一陣又眉開眼笑,「是師兄的分身嘛,就叫小樂好了。小樂,小樂,過來叫一聲師叔聽聽。」
小狼崽哼哼唧唧,不知道想表達些什麽。
小紅鳥幹脆翻起了白眼:「混蛋,你找師兄找傻了吧,這只是只小狼崽,跟蘇樂那個怪物沒有半點關系,你清醒點好不好,有這閑工夫,給我多找幾顆靈果補身體還差不多。」
「好吧,是要多找點靈果,你不吃,小樂也要吃的嘛……」
小紅鳥頓時抓狂,哇哇大叫:「我什麽時候說過不吃的,你這個混蛋啊……」
靈果并不好找,畢竟,這東西只有在靈氣充裕的地方才有生長,其實這十三年來,洛奈何不是沒見到過靈果,只不過這東西生長的地方,不是有妖獸在守護,就是有靈獸看管,他一個小小的築基期弟子搶不過人家,有一次被小紅鳥催得狠了,他冒險去偷了一顆靈果,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靈果沒偷到,反而被一只靈獸傷到要害,小紅鳥變幻成似鳳的體态,抓着重傷的他抱頭鼠竄,逃了整整三天才脫險,那一次,洛奈何整整閉關休養了兩年,才把一條小命給撿了回來,從那以後,小紅鳥再也沒有逼他冒險去偷靈果。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差點小命都沒了,不過洛奈何也因禍得福,在逃命的過程中,意外激發了識海中幻霧劍意的能力,讓他和小幻之間的溝通變得更加緊密,至少現在他使喚得動自己的劍意了,要不然這次想在一群戊戌狼的圍殺中沖出來,還真不那麽容易。
逗弄了一陣小狼崽,洛奈何才心滿意足地繼續踏上尋找師兄的路途,腳下踩着他那柄破爛的飛劍,停停飛飛了大半天,他突然咦了一聲:「小紅鳥,這裏我好像來過?」
小紅鳥怏怏的,白眼兒一翻,懶得理他。
觀察了大半天,洛奈何終于确認了,這地方他确實來過,不但來過,而且印象深刻,就是當年景陽被一只雷獸追殺的地方,害得自己差點命也沒有了。這麽說姑蘇臺就在附近?
洛奈何又開始興奮起來,姑蘇臺裏有草藥,自然也有靈果,而且這裏常年人來人往,也沒有什麽太過危險的兇獸或者是妖獸,當然,這也意味着,靈果這樣的好東西輪不到他去摘就會被人捷足先登,但是姑蘇臺那麽大,誰能保證沒有漏網之魚呢,當年風月不就在姑蘇臺找到了不少靈果,就算自己運氣不好,找不到靈果,挖點草藥去坊市賣了,總能換幾顆靈果的吧。
聽說姑蘇臺裏可能有靈果,怏怏的小紅鳥立刻來了勁兒,在洛奈何的腦門子上拚命啄來啄去,叫道:「快去,快去。」
本來還想在自己差點死掉的地方憑悼一下的洛奈何,被啄了滿腦門子的包包後,只能無可奈何地上路了。很快就找到了姑蘇臺,那條保存得很好的通道上空蕩蕩的,再沒什麽藤植擋路,他很輕易地就進入了姑蘇臺,略略辨認了一下方向,就四下瞎逛起來。
小紅鳥嫌他速度慢,張開翅膀飛了起來,一會兒飛到東,一會兒飛到西,主動開始尋找可能存在靈果的地方。
就這樣一直找了十幾天,靈果連個影子都沒發現,草藥倒是挖了一些年份很不錯的,不過對洛奈何來說,最大的成果是小狼崽跟他親密了很多,因為這十幾天裏他有事沒事就逮一些兔子、野鳥什麽的,取了血,用自己體內的真元融合了,喂給小狼崽吃,慢慢的小狼崽熟悉了他的味道,不再敵視他了。
「都說狼的嗅覺好,等你長大一點,幫着我一起找師兄吧。」
洛奈何逗弄着小狼崽,十幾天下來,小狼崽的體形大了一圈,身上的毛色也烏黑發亮,看上去神氣活現。
這個小家夥能不能幫助他找到蘇樂現在還不知道,但是蹦蹦跳跳地跟在洛奈何的身後,看着他挖出一棵百年參之後,小家夥就像發現什麽好玩的事一樣,在地上嗅來嗅去,然後猛地刨土,大半天的工夫,牠已經給洛奈何刨出了三棵百年參了。
就在小狼崽第四次開始盯着一個地方猛刨的時候,小紅鳥撲騰着翅膀尖叫着飛回來。
「臭小子,快過來……我感覺到鳳凰的氣息了……」
洛奈何身體猛地一顫,抄起小狼崽往懷裏一塞,踩着飛劍就迎了上去。
「小、小紅鳥,你、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感覺到鳳凰的氣息了,快跟我來,這次逮住蘇樂這個怪物,一定要揍他一頓,啊啊啊,為了找他,本鳥爺這十三年吃了多少苦呀……」
「師兄……我終于找到你了,啊,你個混蛋,看我這次不剝了你的皮……」
洛奈何咬牙切齒,在知道蘇樂消息的這一瞬間,他真想立刻就出現在那個混蛋的面前,照着他的臉上狠狠咬上一口。
于是很多在姑蘇臺采藥的修士,在這一天都看到了這樣一幅情景:一個灰頭土臉的劍修,腳下踩着一柄扔在地上都沒人撿的破爛飛劍,跟在一只小紅鳥後面,在姑蘇臺的上空歪歪扭扭地飛來飛去,有好幾次,差點從低空中一頭栽下去,哦不,是真的栽下去了,有好幾個修士信誓旦旦,他們親眼看到那個劍修一頭栽倒在自己面前,把地上都撞出好大一個坑,可是那劍修居然一點事兒都沒有,從坑裏爬出來還能蹦蹦跳跳,他們表示這個劍修一定是羅浮劍門的,除了羅浮劍門的劍體之外,沒有哪個劍修能強悍到這種程度。
據說有個倒黴的修士還被砸了個正準,當場給砸暈了,不過事後有人問起,那幾個信誓旦旦的修士們卻沒有一個人肯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蛋。到底有沒有修士被砸暈,這成了在姑蘇臺采藥的修士們之後好幾個月之內最熱衷于讨論的一個話題。
這些都事後了,洛奈何是不會知道自己的尋人行動居然還引發了這樣一場話題,其實他只是想找師兄心切,忘了體內真元不夠,飛行受到限制,一不留神超過了極限,然後就很悲慘地從低空中栽了下來,至于到底有沒有砸到人,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耶,似乎是砸到過很多東西,有樹啊,有草啊,有妖植啊,不過他當時都沒在意,跳起來就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被砸到了。
「笨鳥,你不是說感覺到了鳳凰的氣息,為什麽已經七天了,你還是沒找到師兄?」
在姑蘇臺上空橫沖直撞了整整七天,洛奈何不吃不睡累得像只死狗一樣,終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小紅鳥的脖子甩來甩去。
小紅鳥被他甩得眼冒金星,惱怒地哇哇大叫:「關我什麽鳥事,蘇樂那個怪物是長腳的,他不會一直站在那裏等我們過去,他跑來跑去,我們追不上他有什麽辦法?」
小紅鳥還委屈呢,明明前一刻還感覺到鳳凰的氣息已經不遠了,結果不等牠趕到,這股氣息就嗖地一下,跑到後面去了,再向後追去,眼看着就要追到了,這股氣息又嗖地一聲,跑到東面去了,牠簡直就在懷疑,蘇樂那個混蛋是不是在耍着牠玩兒。
「我不管,反正今天你要是不帶我找到師兄,我就把你拔毛放血烤了吃。」洛奈何顯然是不打算講道理了。
「我#¥&……%……&……」小紅鳥的嘴巴裏爆發出一連串咒罵聲,然後找了一棵大樹直接落了下去,「本鳥爺不管了,反正現在鳳凰的氣息在西面,你自己找去,本鳥爺要休息,本鳥爺要吃靈果,本鳥爺管你的死活,滾滾滾滾……」
顯然,這十三年來小紅鳥所受的所有怨氣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蘇樂是個王八蛋,洛奈何是個小混蛋,你們蛋蛋相親去吧,本鳥爺再也不伺候了。
洛奈何恨恨地一踹樹幹,想狠狠地罵回去,但是想到小紅鳥這十三年來确實跟他吃了不少苦,連身上的火紅羽毛都褪成了粉色,他就罵不出口,可是心裏更憋屈了,難道小爺我這十三年來就不辛苦嗎?
幹脆連那柄破爛飛劍也不要,他擡腳就往西跑,跑出十幾裏地,連蘇樂的影子也沒有看到,他突然就停住了腳步,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憋氣,越想越覺得自己真他媽的犯賤,他本來還擔心師兄去救景陽,會不會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已經死在域外天魔的手上,盡管他不相信師兄會死,但是心中忍不住還是有這樣的擔憂。
可是現在鳳凰的氣息出現了,這證明師兄根本就沒有事,還活得好好的,師兄的心裏根本就沒有他了吧,不然為什麽這十三年來連一個飛訊都沒有傳給他,任他像個傻子似地到處找。
眼淚不知不覺就落了下來,他蹲下身子,只覺得心口像被刀子絞了一樣疼。
「師兄,你混蛋……」
把委屈從口裏吼出來,他以為可以減輕一點疼痛,可是心口卻反而疼得更厲害了。
為什麽會這麽痛?
洛奈何想起在剛入羅浮劍門那三年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累了就睡睡懶覺,閑了就偷看景陽練劍,最喜歡看師兄跟在他背後為他不好好練劍而氣得跳腳,別人都喊他廢物,可是他一點也不在意,日子過得沒心沒肺,可是卻很快樂。
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變了?變得有牽挂,變得患得患失,知道了甜,也懂得了痛。
眼淚嘩啦啦地流,他想止住,可是無論用手怎麽抹,都會有更多的眼淚流出來。
「讨厭,我又不是泉眼……」
呼吸變得困難起來,洛奈何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不然為什麽心口痛得都快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甚至連呼吸都像要停止,眼淚依舊無法制止地往下流。
「師兄……」
小狼崽一蹦一跳地追了過來,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麽這個讓牠感到親切的人要蹲在地上,臉上有水在往下掉,難道是媽媽的奶水?粉嫩嫩地舌尖伸出來,舔了舔。
呸呸呸呸呸……鹹的,還苦。小狼崽一臉上當受騙的表情,喉嚨裏發出嗚嗚聲,正要表示抗議,一只手揪着牠頸後的皮毛,将牠提了起來,往後一扔。
小狼崽化作流星而去。
「啊,我的小樂!」
洛奈何眼睜睜地看着,一只手抓住小狼崽,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化作了流星,憤怒突然就席卷了心頭,不痛了,呼吸也順暢了,他一跳老高,正準備招呼出小幻上演全武行,一張熟悉的俊美面容映入了眼簾。
「欸?呀呀……你……你是景陽?」
洛奈何怔住了,眼睛拚命地眨呀眨呀,揉了又揉,終于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景陽,你怎麽在這裏?我師兄呢?蘇樂呢?他去救你,你在這裏,那他人呢?」一把抓住景陽的胳膊,彷佛害怕他會突然從眼前消失一般,洛奈何一連串的疑問吐了出來。
「白癡,你哭得很難看。」
景陽冷冷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走。
「等等……喂,別走……」
洛奈何連忙追了上去,可是無論他跑得有多快,景陽始終就在他前面十步遠的地方,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他追得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就是追不上。
「景陽……」洛奈何恨得直跺腳,召喚出小幻來,化成一柄劍胎的模樣,對着景陽的背影比比劃劃了半天,到底還是沒一劍砍下去。
「嗚嗚嗚嗚嗚嗚……」
小狼崽撒着四條短腿蹦蹦跳跳地跑了回來,靈敏的嗅覺讓牠很快就來到洛奈何的身邊,繞着他的腿邊團團轉,發出一聲又一聲委屈的鳴叫。
「小樂,我會為你報一扔之仇的。」
洛奈何一把抓起小狼崽,塞進懷裏,然後繼續咬牙切齒地跟在景陽的身後。
小狼崽在衣襟裏扭來扭去,終于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将小臉蛋從衣襟裏探了出來,盯着前面景陽的背影,龇牙咧嘴,那神情,跟洛奈何此刻的神态,像了個十成十。
「咦?」
不知道什麽時候,小紅鳥也飛了過來,撲騰着翅膀在景陽的頭頂盤旋,紅寶石一樣的眼珠子裏,滿是疑惑。
為什麽鳳凰的氣息,會在景陽的身體裏出現?
小紅鳥百思不得其解,茫然地飛着。難道自己弄錯了?不會呀,那只可惡的死鳳凰的味道,牠是死也不會忘記的。
本應該在蘇樂身上的鳳凰氣息,為什麽會出現在景陽身上?
小紅鳥想不明白,牠的思維方式很簡單,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呗,跟着景陽就是了,早晚能找到蘇樂的。
于是一前一後,洛奈何跟在景陽的身後走了很久很久,走出了姑蘇臺,直到看到當年他們兩個差點被雷獸給打死的地方,景陽才突然停住了腳步。
洛奈何抓住機會,三步兩步趕了上去,一把抓住景陽的衣袖,擺出一副你不告訴我師兄的下落,我死也不放手的姿态。
「放手。」
「不放。」
景陽的臉色冷得像三尺寒冰,洛奈何的臉皮卻厚得更像三丈城牆,打定主意不問出蘇樂的下落就纏景陽到死。
一把長劍悄無聲息地架在了洛奈何的脖子上。
洛奈何咽了咽口水,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瞄劍身。這是一把三尺青鋒,劍身呈天青色,青中透黑,顯露出一抹沉重感,劍刃因鋒利而透着絲絲寒氣,刺激得他脖頸處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惡,這是已經成型的劍胎,景陽是怎麽修煉的,明明在他後面進入築基期,可是劍胎的修煉卻已經趕在了他的前面,想想小幻那渾如一根燒火棍似的劍胎,洛奈何就有想去撞牆的沖動。
混蛋,現在不是瞎想的時候。
他輕輕推了推劍身,讓自己的臉皮看上去更厚一點,最好厚到連這樣鋒利的劍也刺不穿的地步。
「景陽……那個師兄……咱們有話好好說……咳,別刀呀劍的,多傷感情啊……」
景陽一動不動,執劍的手很穩,冰冷的目光落在洛奈何的臉上,像刀子一樣割人。
洛奈何跟他對峙了一會兒,終于敗下陣來,垮着臉,松開了抓着景陽衣袖的手。以前師兄也老愛拿劍架他的脖子,可是師兄的表情,絕對比景陽可愛多了。
景陽一聲不吭地收回了劍,轉身繼續往前走。
「噗哧哧哧哧……」
小紅鳥在半空中吃吃地笑,看到洛奈何吃癟,牠的心情就特別舒爽,臭小子,讓你奴役本鳥爺這麽多年,終于有人能制你了吧。
洛奈何臉面無光,狠狠瞪了牠一眼,在原地躊躇着,到底是跟上去追問師兄的下落,還是自己一個人繼續找?
那把三尺青鋒讓他有點毛骨悚然,都是拿劍架脖子,景陽可不是師兄,師兄那是雷聲大雨點小,裝裝樣子而已,可是景陽……想想剛才那個冰冷的目光,洛奈何就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用脖子去試驗那把三尺青鋒的鋒利度比較好,萬一景陽真的翻臉,他不就死得太冤枉了嘛,說實話,雖然他跟景陽之間也算生死與共過一回,但是彼此之間的關系,咳……連正常的師兄弟之情都談不上,也就比陌生人熟悉一點而已。
可是他找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找到師兄的下落,好不容易遇到了景陽,就這樣放過了唯一的線索,他真的很不甘心。而且小紅鳥也說原本應該出現在師兄身上的鳳凰氣息,現在卻出現在景陽的身上,這更說明了景陽一定是見過師兄的。
怎麽辦?到底追還是不追?
洛奈何覺得自己的頭很痛,如果自己能進階結丹期就好了,仗着修為高,把景陽制服了,十大酷刑一一擺上,還怕他不說嗎?
他暈陶陶地意淫了許久,直到一聲狼號傳入耳中,才驀然清醒,緊接着臉色就一變。
戊戌狼!
這聲狼號太耳熟了。
小狼崽突然興奮起來,在洛奈何的懷裏掙紮不休,張開小嘴,發出了一聲雖然稚嫩但是卻同樣悠長的長號。
「糟、糟糕……」
等洛奈何反應過來想摀住小狼崽的嘴時,已經遲了。瞬時間狼號聲大震,此起彼伏,聽上去竟不下于二、三十頭戊戌狼。
「該死的,怎麽會有這麽多戊戌狼?」
洛奈何氣急敗壞,他想過戊戌狼可能會追過來,畢竟狼類妖獸的嗅覺驚人是出了名的,即使小紅鳥帶着他飛出萬裏之遙,也依然有可能被這群戊戌狼循着味道追過來,但是原本只有十二、三頭狼的狼群,竟然在這段時間裏又多出了七、八頭狼,要是再被圍住……
猛然打了個激靈,洛奈何的臉上幾乎沒了人色。
「臭小子,混蛋,快把你懷裏那頭小狼崽扔了。」小紅鳥撲騰着翅膀在他頭頂上亂轉。
「不行。」
洛奈何毫不猶豫地拒絕。小樂是他的,他絕對不會扔掉,絕不。
「你不要命了啊,這次本鳥爺可再也救不了你……」
小紅鳥氣急敗壞,落在他的頭頂狠命地啄他的腦袋,這個臭小子,怎麽就是不開竅呢,一只小狼崽而已,不過是眼睛有點像蘇樂那個怪物,可是要知道小狼崽的眼睛還沒有全部睜開,半瞇着才像蘇樂,等小狼崽再長大一點,眼睛全部睜開了,圓滾滾的,就一點也不像了。
「你不就是喜歡瞇瞇眼嘛,你看,本鳥爺的瞇瞇眼是不是很漂亮,比這只小狼崽漂亮多了……」
為了讓洛奈何扔掉小狼崽,小紅鳥決定連自己英俊無敵潇灑無雙的形象也不要了,圓溜溜如紅寶石般的鳥眼拚命瞇成一條縫。
「我覺得很醜。」
洛奈何實話實說,然後扭頭就跑,趁着戊戌狼群還沒有趕過來,他應該還有逃脫的機會。只是……看着景陽遠去的背影,他好不甘心。
可是不能把戊戌狼引到景陽的身邊,就算他再厲害,也不可能對付得了那麽多的戊戌狼,萬一景陽出了什麽事,師兄的下落,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我¥&……&×%……」小紅鳥被他的固執氣得破口大罵,卻拿他一點法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