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蹄子
“我吼你了?”
伏城遲鈍的反問。
陳延青這一腳攢了很久了,見伏城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擡腳便把人踹的跌坐在了地上,而後迅速站起來往樓下跑,伏城保持跌坐的姿勢足有大半分鐘沒動彈,陳延青踹的他肩膀,由于動作太快,伏城甚至還不明白自己哪裏值這麽一腳,就以這個十分難堪的姿勢坐下來了。
陳延青跑的非常快,快到從剛到A棟樓下的段霄洺身邊一閃而過,段霄洺連他的名字都沒叫完,人就不見了。
片刻後,伏城從樓上慢慢走下來,跟段霄洺打了個照面。
“嗨!”
段霄洺擡手打招呼,伏城便下到平地,遠遠看着他,“有事?”
沒看錯的話,伏城臉上的神情應該是明晃晃的‘陌生’二字,段霄洺發覺後,朝他走去,嘴裏道,“我是段霄洺,昨天晚上,我們見過。”
伏城當真是不記得,經他一提示才想起來,昨天燈光太暗了,他沒看清段霄洺的臉,更沒記住他的聲音,“來找陳延青?”
“嗯,”段霄洺回頭望了眼,“他剛跑走,我聽說他去找四班劉成麻煩了,沒受傷吧?”
陳延青踢過來那一腳在伏城眼前閃回了一下,他突然答非所問道,“陳延青屬驢的麽?”
“啊?”
“屬馬?”伏城扯了下嘴角,也從他身邊走過,“不對,屬牛吧……”
段霄洺大概也沒懂,受沒受傷跟陳延青屬什麽有什麽關系,等他反應過來,伏城已經走遠了,段霄洺下意識想追上去,走了兩步就倉促的停了下來,手捂到胸口,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
伏城感覺是有點疼,那小蹄子踹在肩頭,膽子和力氣都不知打哪來的,從早上升旗到現在,下第一節 課的鈴聲也響了起來,伏城走到教職工宿舍樓底下,在樓梯口打了個轉又往回走了。
陳延青被唐萍從教務處帶出來後,頭沉的跟個秤砣一樣,唐萍手捏成拳頭垂在腿邊,一路朝B棟疾走,陳延青就跟在她身後,沒敢自作主張折了路線。
把伏城踹了一腳後,陳延青打算去小賣部買瓶可樂,用碳水擠擠肚子裏的委屈,還沒走到就聽見身後一聲喊——
“陳延青,你給我過來!”
陳延青呆滞在原地,感覺唐萍正帶着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朝他奔來,事實相差無幾,唐萍上來就擰住了他耳朵,“我聽高三老師說你跑去打人了?”
“诶唷,媽,疼疼疼……”
唐萍估計不想在學校這公共場合裏失了體面,很快便放開了手,“跟我過來。”
“媽,我說是劉成把袁野弄傷了我才去報仇的,你信嗎?”
“我信。”
“媽……”
“诶,你別這麽叫我,”唐萍豎起手掌比了個‘打住’的手勢,“在我看來,不管劉成做了什麽,都不能是你跑去打人的借口。”
陳延青急停下來,問,“那袁野就白挨他一頓揍了?”
唐萍沒聽見腳步聲,便也緩緩停了下來,之後又回身走到他面前,注視了他一會兒,才問,“你那一凳子下去的時候,想過你媽我麽?”
“回教室上課去。”唐萍走到A棟樓下,對陳延青下了這個命令,之後頭也不回的往B棟去了。
陳延青思緒回到當下,胡亂的抓了把頭發,而後才上了樓。
教室裏在上語文課,陳延青打了報告便被老師放了進去,從伏城身邊路過,徑直走到了自己座位上,那節課應該是在複習,至于老師講了什麽,陳延青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下課後,因為下雨,課間操取消了,陳延青靠着牆,将頭埋在課桌邊緣,手裏拿着一張紙巾,揉啊捏的,不成樣子。
易拉罐被打開時的氣流音在耳邊響起,班裏亂哄哄的,陳延青從一片嘈雜中擡起頭,循着聲音消失的方向望去,段霄洺正在袁野的椅子上坐下,還将手裏藍色瓶子的可樂遞給他,“冰鎮的。”
陳延青接過來大喝了一口,汽水紮喉,冰的直沖顱頂,喝完便打了個冷戰,“你怎麽過來了?”
“不放心,就過來看看,”段霄洺說,“劉成那是個刺頭,別理會就是,怎麽還動上手了?”
“還不是因為,”陳延青說了一半,看向前頭的那位,随後又喝了口可樂,“算了,不提了。”
下課時間并不多,段霄洺沒打算多留,這會兒撐着腿起身,還跟他說,“我這周末要回家,你帶着袁野跟伏城來我家玩兒吧,我過生日。”
“行,”陳延青滿口答應,想了想又說,“有些人帶去可能掃興啊,你想好。”
“沒事,叫吧,來不來是他的事。”
陳延青不大情願的答應後,段霄洺便走了,那天直到晚自習結束,伏城也沒來找他說過一句話,陳延青難免動了動腳趾,心想莫非是那一腳踹的太重,這家夥記起仇來了,思來想去,又覺得荒唐,現在明明是他跟袁野比較占理,別說踹那一腳了,就是兩腳,他也不可能先去服軟。
袁野禮拜三才來學校,拄着拐,看起來孱弱的像只病貓,陳延青從他媽手裏接過他後,把人從校門口扶回了教室,那會正是課間操,教室裏空無一人。
“你也說的太輕描淡寫了,這是簡單的腳崴了麽?”陳延青質問道,“骨裂了吧?”
“啊,”袁野顫巍巍的坐下,将拐靠在了課桌邊,“嗐,小傷小傷,傷痕是男人的象征你不知道嗎?”
“……我只知道疼。”
“行了啊,別娘們兒唧唧的,”袁野瞧着桌上一大堆試卷,只覺得腦子裏嗡嗡的,一股腦塞進課桌裏才問,“劉成就得了個處分,沒別的了?”
“我媽說叫家長了,可他那爹媽也不是好說話的主兒,主任一氣之下讓他回家修整一個禮拜了。”
“這算什麽啊,”袁野滿臉不解氣,“主任可親眼看見我挨揍了,我以為最少也是個勒令休學呢。”
這麽一琢磨,陳延青也不吭聲了。
袁野又說,“你那天是不是做啥出格的事了?我給唐老師發消息,唐老師也沒回。”
陳延青看了他一眼,袁野很快察覺了什麽,催促道,“趕緊給我一五一十的交代!”
于是陳延青将禮拜一發生的來龍去脈跟他說了一遍,袁野實在沒忍住,生咬着下嘴皮揮手在他腦袋上給了一下子,“我說什麽了,你這左耳進右耳出的,別指望我對你感恩戴德啊!”
“……随你。”
還要來一下子,陳延青躲開了,“我媽都兩天沒跟我好好說過話了,你就別給我添堵了。”
“不過——”想到伏城在他将椅子砸下去的時候把劉成踹開這件事,袁野心生敬畏,“地道還是伏城地道。”
“說什麽呢……”
“沒什麽。”
下晚自習,陳延青把袁野送去了校門口,沒差沒落的交給他媽媽後才回身往家裏走。
伏城等在樓下,靠着主任那輛現代的車頭大燈,陳延青還陷在一會兒回去怎麽哄唐萍的思緒裏,對不動如山的伏城一點都沒察覺,直到他诶了一聲。
陳延青瑟縮了一下,看向他,“西邊有個城隍廟,你要不要去驅驅邪啊?”
“可以,什麽時候?”
陳延青一時語塞,而後翻了個白眼,“有病。”說完便往樓上走。
伏城跟在他身後,也不說話,就這麽跟着,二樓,四樓,六樓,最後停在了八樓。
陳延青掏鑰匙的時候回過頭,“幹嘛?”
“借宿。”伏城說。
“我們家暗潮洶湧的這兩天,你還要借宿?”
“你媽不在家。”
陳延青以為聽錯了,嗤笑了一聲,嘴角的弧度很快又收斂了下來,“你怎麽知道我媽不在家?”
“在你還在路上磨蹭的時候,她坐了輛車走了,跟我說讓我轉告你,她明天回。”
陳延青手裏的鑰匙插進鎖孔,咔噠了一聲門便打開了,“什麽車,不會是老楊那輛,”
“馬自達。”伏城插嘴。
陳延青後腦勺一麻,由着伏城跟在他身後進來了,門被帶上,伏城換了鞋子,進去後徑直去了他房間,陳延青沒管,沖去電視機旁邊,用座機給唐萍去了個電話,那頭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延青,到家了?”
“嗯,媽,你去哪?”
“你姥姥腰又開始疼了,我回去看看,你別操心,寫會兒作業就睡覺啊。”
陳延青平舒了口氣,“那你注意安全。”
挂了電話,回到卧室,伏城不在,但校服和褲子都搭在椅背上,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陳延青回過神來,跌坐在床邊,“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伏城洗完澡出來,陳延青已經向命運低頭了,但看見陳延青将被子往牆縫裏塞,伏城還是疑惑了,停在他身後問,“你在幹嘛?”
“給你卡好被子,省的半夜凍的直哆嗦,打擾我睡覺。”
“……我,上次踢被子了?”
“沒有,你怎麽會踢被子呢?”掖好被子,陳延青才站直了,去櫃子裏拿睡衣時說,“小孩子才踢被子。”
“……”
揶揄的伏城搭不上話,陳延青心裏暗自爽了爽,去浴室的路上又折了回來,靠在門口跟他說,“周末段霄洺過生日,邀請我們去他家,你考慮考慮,我洗完澡答複我,”說完,又補充道,“不去也沒關系,不要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