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過分

伏城食言這件事,陳延青料到了,那個暧昧到讓人瞠目結舌的擁抱結束後,陳延青和梁月一起被伏城擱置了。

“我回學校,你要坐我的車麽?”梁月站在門口,注視着已經走遠了的兩道身影,這麽問他。

“謝謝。”陳延青說。

梁月的車是一輛紅色的帕薩特,停在購物中心後門的室外停車場,陳延青跟着她去拿車,又被她安排坐在了副駕駛。

車子往學校開的時候,車裏安靜的有些過分,陳延青沒所謂,但梁月并不打算一直不說話。

“你跟他同吃同住,覺得自己了解他嗎?”

梁月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陳延青自覺卡頓了一下,稍後才說,“不了解,不想了解。”聽起來像在賭氣。

“也是,他很難了解的,”梁月說話時手肘搭在窗框上,指尖輕微支着腦袋,“陳——延青?是這個名字吧?”

陳延青點點頭。

“你知道伏城他為什麽喜歡射擊類的游戲麽?”

“男的都喜歡,沒什麽特別的。”陳延青知道梁月想跟他聊點伏城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麽,他這會就是無意多說,也無意多聽。

梁月對于他隐約的抗拒并不是沒有察覺,打了轉向燈将車頭偏向了右邊,才輕微的嘆了口氣,“小朋友,我多嘴提醒你一句,不要對伏城産生感情,他沒看起來那麽簡單。”

“我怎麽會對他,”陳延青笑說,随後又把嘴裏的話打住了,他扭過頭看向這個漂亮的絲毫沒有攻擊性的女人,“梁老師,我就這樣稱呼您吧。”

梁月點頭,沒吭聲。

陳延青又道,“其實我覺得伏城并不複雜,複雜是你們這些所謂的‘大人’。”

梁月大約是覺得他的話好笑,之後也沒做理會,車子進學校到職工宿舍樓下,陳延青道了謝就先上樓了。

“你怎麽回來這麽快?禮堂散場了?”

唐萍從廚房出來,朝門口換鞋的人說,“溜號了是吧?節目不好看?”

“沒有,”陳延青興致缺缺,鼻子裏又嗅到了很膩的肉香,便問,“媽你做什麽了?”

“炖了個豬蹄,湯很濃的,一會兒多喝點,”唐萍說完,朝他身後尋了一圈,“伏城呢?”

陳延青繞進廚房,揭開炖湯鍋的蓋子,在濃濃的白色蒸汽裏回話說,“他今天不來了。”

“什麽意思,他願意回家睡了?”

“也不是,”陳延青想,他應該說錯了,不是不來了,是回不來了,思來想去,找了個唐萍比較容易接受的理由,“他去網吧包夜了。”

到底不是自家的,唐萍說不了什麽,只嘆了句,“這孩子……”

晚上,陳延青洗漱完躺到床上,又把那本書從書架上抽了出來,書簽夾在中間的位置,其實這本書他從頭到尾看過無數遍,甚至能夠放電影式的在腦海裏構想出作者描述的每一個細節和畫面。

“你當然得看到結局,你得看看約塞連最後是以什麽方式反抗,然後通過那些蹩腳的譯文去聯想,或者,幻想?”

伏城的話還猶在耳邊,文字在眼前飛舞,陳延青突然極其煩躁的将書合上,塞回了枕頭底下。

之後是一連兩個小時的輾轉反側,陳延青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了眼時間,一點剛過一刻鐘。

從洗手間出來,門口響起了敲門的聲音,不是很重,但一下接着一下,陳延青下意識看了眼唐萍卧室的門,随後快步過去開了門。

伏城一手撐着門框,在門被打開後,身子輕微的踉跄了一下。

陳延青開門就皺起鼻子,壓着嗓子問,“你喝酒了?”

伏城站直了才走進來,也壓低了聲音跟他說,“喝了一點,沒醉。”

是沒醉,知道換鞋,能走直線,還輕手輕腳。

陳延青關上門跟在他身後回了房間,把卧室門關好回頭的時候,伏城已經在床上躺下了。

“你喝酒……”陳延青走到他旁邊,拉了椅子坐下,“不怕你爸知道啊?”

伏城就着陳延青書桌上臺燈的光,眼底閃爍的像一片月光湖面,“你長這麽大還沒喝過酒麽?”

“沒有,”陳延青說,“我媽說了,不到十八歲,一滴酒都不能碰。”

伏城聽着,側過身支着腦袋,問,“你媽還說什麽了?”

“她還說小小年紀喝酒打架,放在原來是要被送去挖煤的!”

“哪裏可以挖煤?”伏城沒醉,可他看起來并沒有思考問題,這樣順着陳延青的話往下問,目光還塗了強力膠似的黏在他身上,很容易讓人生氣。

“你想去哪裏挖煤?”陳延青說完站起身,走到床尾脫了他挂在腳上的拖鞋,還有襪子。

褲子和衣服……陳延青沒動,耳邊聽見他說——

“太平山……”

“太平山?”陳延青沒聽說過,将他的腿往床上掀了掀,“你洗了澡再睡吧?不然明兒得換床單了!”

“嗯,”伏城應下,跟他商量,“我躺五分鐘就去。”

過了三四個五分鐘,人也沒動靜,陳延青認命似的關了燈上床,推不動他,自己便小心翼翼爬去了裏頭。

瞳孔适應黑暗的空隙,陳延青聽見了伏城的呼吸,喝過酒,他連呼吸聲也變得重了很多。

“你不好奇跟我喝酒的是誰?”游神間,伏城問他。

“我知道啊,不就是那個你抱了很久的人嘛。”

默了默,伏城沒頭沒尾的說,“你需要我道歉嗎?”

“道什麽歉?”陳延青狐疑的問。

“我說過要送你回學校。”

“那不必了,”陳延青轉過身,面對着牆壁,“我也說過,美人關難過,我理解你。”

話音落了半晌,陳延青都要睡着了的時候,聽見伏城說了聲,“那就好。”

緊接着,酒氣随着一陣風鑽進鼻孔,陳延青還沒來得及翻過身就被伏城抵在了懷裏,鼻尖快碰到牆壁了,陳延青僥幸的想,好險沒撞到,轉而,“伏城你撒手,抱着我幹什麽!”

“這麽冷,抱會兒。”

“哪裏冷啊!”陳延青抓着他禁锢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往外推,“趕緊松開!”

伏城沒松手,也沒吭聲,兩人靜默着對峙了好一會,陳延青脫了力,放棄了掙紮,身子又往牆上縮了縮,下一秒便被伏城抓回了懷裏。

“別動了,我只是想抱你睡一覺,”伏城的嘴唇貼在他後頸上,說話時吐出的熱氣讓陳延青覺得很癢,保持着這個姿勢,前半句說完,還補了一句,“鬧出點別的動靜就不好了。”

關于‘別的動靜’,陳延青莫名其妙的聽懂了,他沒敢再動,等房間裏再次安靜,伏城的呼吸聲也均勻的輕了很多。

和伏城不同,陳延青一點瞌睡都沒有,他的手還抓着伏城的手腕,肌膚相抵,溫度發燙,雖然心跳很快,難以抑制,但陳延青只不過是在想,為什麽下午這胳膊還繃緊了線條拉扯弓箭,現在就無緣無故的纏在他腰上?

第二天一早,唐萍來叫人起床,看見床上的伏城,多少詫異了一聲,“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說完倆人都還沒動靜,于是拍了拍這二位的肩頭,“該醒了啊,還有課呢這麽貪睡,快起來,早飯我放在桌上了,趁熱吃,我先走了。”

“啊……”陳延青驚醒,不動聲色的看了眼他和伏城之間的距離,又跟他媽說,“媽,家裏沒奶了,你今天記得買啊。”

“錢放桌上了,自己買吧,今天我要查卷子,晚點回。”

唐萍說完就走了,陳延青從床上坐起來,發覺伏城跟自己蓋的不是一床被子,他人還熟睡着,看起來昨天夜裏是陳延青自己做了一個很不正常的夢。

恍惚間,他埋下下巴,掀開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腰腹,什麽都沒有,連那點重量都如同幻象。

伏城醒來前,陳延青下了床去洗漱,回來後又從他枕頭下抽出了自己的書,書口對外的塞進了書架上那一排硬殼書裏面。

五四晚會結束,學校裏躁動了幾天,學校紀律抓的越來越嚴,伏城倒是沒再翻牆出去過了,但陸美辰成了他們班常客,經她一帶動,別的班的女生也總找借口來班裏晃一晃。

袁野是不理解的,他去醫院換了藥,徹底扔了一只拐杖,現在走路稍微利索了些,就是上廁所還得陳延青在旁邊伺候着。

倆人這會兒剛從廁所回來,就見教室後門圍了一群姑娘。

“嘛呢?”袁野站定在人群後,吆喝了一聲。

沒人理。

“走前面吧,”蘇芮抱着一沓作業本路過他們,嘴裏道,“陸美辰在跟伏城表白,不走快點可看不着了啊。”

陳延青頭一回見一個瘸子差點飛起來就是在蘇芮說完這話之後,袁野以一種移形換影的腳法原地消失了,陳延青一步步跟過去,路過窗戶,陸美辰坐在伏城面前,正跟伏城滔滔不絕說着什麽。

又路過一扇窗戶,陳延青反應過來,陸美辰坐的應該是他的位置,但伏城的态度看起來不太積極,不比上一次陸美辰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他至少還裝模作樣的笑了一下。

“不答應就不答應,”陳延青拐彎進門的時候就聽見陸美辰沖他喊,“伏城你這麽說話就過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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