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夢三(2)

梁頌一驚:“周兄?”他還記得周念策被打時的慘狀。他為了逼梁逍看清真相而設計了周念策,一直覺得對他不住。如今看到與周念策相似的少年,不免心生愧疚。

那少年卻不明白梁頌說些什麽,他撓了了撓頭:“先生,我是阿紹啊。”他也有些發懵,先生真的被砸壞腦子了?這可如何是好?

梁頌捂着腦袋,喃喃地道:“阿紹?”莫非,他竟是随着梁逍到了她的夢裏?還是,這個阿紹就是她走不出的沉淵?梁頌能理解高小小對周念策的無法釋懷,但是對梁逍,他無法判定。

如果梁逍忘不掉的真的是這個少年,他又該做些什麽将她喚醒?是直接告訴她真相,還是像上次那樣毀了她的夢?梁頌想起前次她悲痛欲絕卻不能醒轉,心痛如絞。他的手腕上,紅印還在。他還有機會,他會想出個好法子的。

他們口中的梁姑娘很快趕了過來,她背着醫藥箱,看上去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穿着湖藍色的襖裙,一臉焦急之色:“哥,你怎麽了?”

梁頌大腦飛速運轉,感到好笑,原來他在這個夢裏居然是有妹妹的。

梁姑娘慌忙讓劉意和阿紹将梁頌扶到他房間,又讓人打來了水。她親自幫他清洗傷口上藥包紮。

她離得很近,近得梁頌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藥香。梁頌甚是尴尬,白淨的面皮脹得通紅。他近距離接觸的女性不多,這個梁姑娘雖說是妹妹,可在他看來,終歸是外人。

幫他把傷口處理妥當,梁姑娘收拾好藥箱,才問:“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就受了傷?”

她聲音不大,柔柔說來,可是似乎挾帶着千鈞之勢,沉甸甸地壓在人心頭。她看向少年們,她的目光所到之處,他們盡皆低下了頭,不敢答言。

梁頌不大清楚真相,也不好開口。如果不是這位梁姑娘出現時他并無情緒波動,她的容貌也與梁逍不大相似,單憑她這句話,他都要誤以為她是梁逍了。

“哥,你說!”梁姑娘把目光轉向了梁頌。

梁頌通過眼角的餘光,看到阿紹和劉意渾身微微發顫,就像似打擺子一般。他感到好笑,不想為難他們,只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他們沒關系。”

阿紹和劉意立刻感激地看了過來,只是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去。

梁姑娘這才沒再說什麽,她極為細致地囑咐梁頌許多,全都是不許開頭的祈使句。

梁頌扶額:“我都知曉。”他心道,梁逍可不會這麽啰嗦,他也不會輕易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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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姑娘說了好久,才恍然大悟:“是了,我會看着你的。讓你這次吃點苦,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小心!”

梁頌失笑。

“笑?笑什麽笑?說你呢,都是當先生的人了,還這麽不小心!我去廚房給你煎藥,你好好躺着休息一下,書院的事,你就先別管了,還有孫先生呢!”梁姑娘說着就背起藥箱一陣風似的走了出去。

梁頌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想,他猜出他在夢裏的身份是什麽了。書院,先生,女扮男裝……原來他是學院的夫子啊。

他瞥了一眼夢裏的梁逍,她女扮男裝做學子,莫非是要效仿祝英臺?她剛殷勤地倒了污水回來,小心翼翼地站在阿紹身邊,拿眼睛觑視着他。

她這個年紀也就十四五歲,容顏稚嫩,正是雌雄莫辨的年華。若是單單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去,倒也是賞心悅目,她的事跡也頗有意趣。然而,只要一想到,這是梁逍的夢,這是被困在沉淵中的她,他就頭疼。

何況這次還多了一個與周念策極為相似的阿紹,連這小子是從哪裏跑出來的,究竟是什麽身份,他都不知道。梁頌習慣性地揉揉眉心,卻不小心碰到了傷口。他抽了口氣,這裏一點都不像幻境,疼痛感半分都不曾減少。

“先生……”

可憐兮兮的三個少年同時出聲,一齊望向梁頌。

梁頌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吧,那個,你,留下,就是你。”他指着幻境中的梁逍,頗有幾分不耐:“說你呢。”

她不解其意,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在他床前站定,怯怯地開口:“先生……”她話還沒說出口,就忍不住紅了眼圈兒。她承認是她踢花鍵砸傷了他,可是她也沒想到他這樣脆弱啊,就一個花鍵而已,砸腦袋上居然還砸出血了。他方才的表現,她還以為他原諒她了,怎麽一轉眼就……

阿紹快步上前,挺着胸膛:“先生,這事不能全怪蘇笑,我們三個是一起的。要責罰就責罰我們吧!”

劉意是三人中個頭最高的,平日裏以大哥自居,他也将胸脯拍得啪啪響:“對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先生既要責罰,就連我們一起責罰吧!”

“不不不,先生,一人做事一人當,與他們兩個無關……”

梁頌不勝其煩,他以手支額,沉聲道:“出去!”

三人俱是一怔,面面相觑,連忙噤聲。

梁頌冷冷地道:“除了蘇笑,其餘的兩個都出去!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他本就煩悶,腦袋又疼,哪裏有心情聽他們唧唧歪歪?他何時說過要責罰他們了?他就想跟他妹妹說會話,怎麽了?他招誰惹誰了?難道他臉上寫着“我很生氣,我要責罰你們”嗎?真是不知所謂。

阿紹和劉意對視一眼,蘇笑悄悄沖他們擺擺手,示意她不會有事。他們這才對着梁頌長長一揖:“學生告退。”

臨走之際,他們還不忘回頭看看蘇笑,依依不舍,似乎她留在這裏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一般。

梁頌低聲道:“将門掩上。”讓他意外的是,蘇笑聽到他這句話,身子顫了顫。他微微皺眉,他在她夢裏很可怕麽?

房門被掩上了,蘇笑不着痕跡地往後推了推。

梁頌啞然,默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如果嫌悶的話,你去把窗子打開吧,通通風也好。”

蘇笑聞言喜笑顏開,她脆生生地答應着,小心翼翼地推開了窗,沖蹲在門外的阿紹和劉意招招手,告訴他們自己還是安全的。

梁頌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蘇笑慌忙離開窗子,走到梁頌身邊:“先生?”

梁頌擡眼看着她:“你叫蘇笑?阿紹叫什麽名字?我又叫什麽名字?我現下頭疼得很,什麽都想不起來。你告訴我,好不好?”

“什麽?!先生,你,你你真的……”蘇笑急了,“先生,你不是在說笑吧?我,我去找梁姑娘!”她轉身就走,一面走一面拭淚 ,都是她不好,将先生給砸傻了。

“回來!”梁頌低喝,“你告訴她有什麽用?我現在連她是誰都想不起來!她能治失魂症麽?你就不怕她罵你。”

“可是,先生,你……”

梁頌溫言道:“我無事,你過來,近前來。”

蘇笑依言前進,半蹲在他身邊,兩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先生?”

梁頌笑笑,低聲道:“你老實告訴我,你女扮男裝,來這裏做什麽?”

蘇笑瞬間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先生!”

梁頌安撫性地摸摸她的帽子:“別怕,你是來求學的?還是來玩的?”

蘇笑後退兩步,一個勁兒搖頭:“先生,我,學生是來求學的,我,我不是……”她鼓起勇氣,堅定地道:“請先生允許學生留下,學生再也不踢花鍵了。我,我會好好學習。”

梁頌嘆了口氣:“你莫怕,我單獨留下你,就是為了跟你說些事情。”他看看猶自驚恐的蘇笑,仿佛不大相信他。他只得哎呦一聲,假作疼痛,低聲呻.吟。

蘇笑立時問道:“先生,你沒事罷?我,去找梁姑娘。”她說着作勢欲走。

梁頌急速伸手,扯住她的衣袖,低聲道:“不必。你去給我倒杯茶來。”

“哦?哦。”蘇笑點頭不疊,給他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呈給他,“先生,這茶有些冷了,您看,用不用……”

梁頌接過茶杯,放到旁邊,他略一沉吟,打算先用真相試探她。她如今青春年少,或許會相信他的說辭。她若信了,一切也都好辦了;她若不信,那他再想辦法。

“先生?”蘇笑不明白,這茶都冷了,他還放到一邊是什麽意思?她轉而想到他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很快又苦了臉。

她暗暗打定主意,死乞白賴也好,重金賄賂也罷,她一定要留下來。她好不容易才說服父母,同意她外出求學,她不要回去。她想做的是擁抱廣袤天空的蒼鷹,而不是關在籠中的鳥雀。她不想看到的永遠只有四角的天空。

兩人各有主張,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蘇笑忽然有些迷茫,先生都忘了自己是誰了,他是怎麽看出她是女的了?還是說先生之前的話都是在試探她?這與先生的為人并不像啊。

“梁逍。”

“啊?”蘇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繼而又搖頭,“先生說什麽?”

梁頌雙目微阖,低聲道:“你本來叫做梁逍,是我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僅供娛樂。

蘇素:“希望明年吃團圓飯的時候,我可以出現在你家的餐桌上。”

梁頌擡頭:“紅燒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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