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仁慈的老板】
想到自己,想到輪回,林樂澀笑。輪回,豈不是正像一個永遠都不會醒的夢。如果自己不能掙紮着逃出輪回,只會比張書銘更慘,畢竟張書銘的生命是有限的。而輪回,卻是無限的。
特護病房裏安靜得有種恐怖的氣息,林樂澀澀的品着:“張書銘……”
“不,張老師!”林樂更正了自己的話:“聽說陷入深度昏迷之後,有的人可以聽到外面的人在說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希望你聽到,但我想說給你聽。總有一天要說的,就像許月绮。”
“張老師,你可能不記得我的聲音了,我沒上過你多少課。”林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要使自己不是那麽的激動:“我叫林樂,你一定記得這個名字,對不對。是這個名字害了你一輩子。”
“有人說解釋就是掩飾,我覺得很有道理。但我還是想要對你解釋,其實,我只讓人打你一次,後面的事,真的與我無關。”林樂對着病床上的張書銘娓娓道來,全然不覺自己對着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人講話是多麽的競悚:“以前我壞到骨子裏,可也有事是我決計不做的。”
“壞人也有原則,這真的是一件很好笑很荒唐的事,就像豬主動要求身上的肉漲價。可是,現在想來,如果不是有原則,以前我傷害過的人只會更多,只會更深。”
“人常常很奇怪,你希望他學的時候,他什麽都沒有學到。但突然有一天,他跳出來吓你一跳,滿臉的憔悴,原來他學到了,非要吃過苦頭才學得會。我吃了苦頭,有的人會覺得我吃的苦頭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可我不那樣想。不過,經歷了那麽多事,我知道自己不會也不該推卸責任。”
“張安對你做的,責任在我。我不知道該怎麽求得你的原諒,也不知道怎麽補償……”林樂自嘲的笑了笑:“換了我是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那個人。”
“你失去的,我永遠都無法補償給你。”林樂深深嘆息,帶着沉甸甸的心情:“我不敢把真相告訴你的父母,有時,真覺得自己是懦夫。雖然以前常常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勇敢的人,不過,人總在成長。”
凝望着一動不動的張書銘,林樂似乎見到心電圖激烈的跳了跳,望過去,卻什麽都沒有看見:“張老師,我這輩子傷害了很多的人。我知道自己做過的錯事,我想對他們道歉,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做。有個叫許月绮的女人,我以前對她做過……”
張書銘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傾聽者,他不會有反對意見,也不會中途插嘴。若他是醒的,多半會飛身起來插死林樂,然後大喊:“你把我當什麽都裝的垃圾桶嗎?”
林樂将自己的心事一一道來,末了站起身:“我希望有一天,對你說對不起的時候,你是醒着的。雖然我知道那樣,我大概會被你剁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淩晨時分了。媽媽卻還在等着他回來,林樂看見媽媽,大吃一驚:“媽,你還沒睡?”
媽媽慈愛的看着兒子:“我給你煮了湯,我先去給你盛。”
盛了湯,黃琬思看着林樂急急的把湯喝了,嗆了幾聲,然後對她說:“喝完了,媽,你去休息了吧。熬夜,對女人可不好呢。”
黃琬思心中滿滿的暖意,她自然知道林樂快快的喝湯,就是要她趕緊去睡。她卻沒急着,走進卧室,拿出一個信封:“這裏有封信,是上次你爸給我的。他交代過,一定要等到審判下來之後,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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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林遠桐當初說的是如果林樂能表現上進,能堅強的活着,能改變以前的性格,再把信交給他。但這些,黃琬思都在兒子身上看到了。
“樂樂,是男人的就把你媽和菲菲照顧好。”信上的內容很有些莫名其妙,裏面多半都是這個意思。可這樣一句話,似乎沒必要用一整封信來傳達吧。
林樂皺眉的再看了一次,內容相當的混亂和沒有意義。裏面倒是提到過一件事,是林遠桐以前養的狗。
那只狗已經死了,是被樂少親手打死的。這大概是林樂印象極為深刻的一件事。
那時,樂少只有九歲,一個與他背景相似的孩子某天對他吹噓他現在就能一個人殺狗,将來肯定可以殺死很多人。被激怒和鄙視的樂少深感不忿,回到家裏,立刻把林遠桐養了七八年的狗拖到一旁去,狠狠的虐殺。
林遠桐發現狗的時候,狗身上的傷讓他極為震怒。尤其是當他得知樂少殺狗的理由之後,卻只剩下震驚。那一次,樂少被林遠桐打得像狗一樣,若不是黃琬思及時通知那時還在北京的爺爺前來,就算不被打死,多半也會殘廢。
然而正是那一次印象深刻到極點的教訓,稍微的改變了樂少。從那之後,他就多了幾個原則。
黃琬思見兒子呆立,拿過信看了一下,也是不明所以然,只是同樣回憶起那次的事:“樂樂,那次,你爸把你打得可慘了,你可是上竄下跳又哭又喊,大家都笑你呢。那次,你爸可把我吓壞了,要不是你爺爺來,你就被打死了。”
其實不然,那一次當時很多人都笑,可知道內情後,有孩子的都不敢笑了,回家拼命收拾孩子。可惜,那些當家長的經常打孩子,孩子都皮了,幾乎沒用。
林遠桐不一樣,他幾乎沒有打過樂少。然而,每次一旦動手,就幾乎能把林樂給打死。
林樂喃喃自語,目光茫然:“我倒希望爸現在能跳出來揍我一頓……”
黃琬思悲上心頭,抱着兒子不住安慰,要不怎麽說女人有時比男人堅韌:“樂樂,你爸又何嘗想打你。只是,唉……”
子欲孝而親不在。
“媽,我沒事!”林樂苦笑,在輪回裏,他可從沒收到信啊。
“我們要不要去北京,看你爸最後一面!”黃琬思很想去,可林遠桐在給她的信中語氣極為嚴厲的強調,絕對不能去。她不能不考慮丈夫的意思。
“不去!”林樂騰的一下站起來,拉着媽媽,推她進了卧室:“爸要對我們說的,上次都說了,沒說的,也都在信裏。媽,你休息吧。”
把媽媽的卧室門關上,林樂跌坐在沙發上,再讀了一次信……
“飯桶飯桶飯桶,全他媽是飯桶!”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人在飯店裏暴跳如雷,一腳把面前的人踹開,順手從桌子上撈起一個盛着菜的盤子砸在那人身上:“你他媽的爬啊,再爬啊,爬得好看我就饒過你。”
那人渾身顫抖着,面上心中全是恐懼,牙關不住發出得得響聲,在金絲眼鏡面前爬個不停。
金絲眼鏡很有滋味的欣賞着,如同欣賞着國際級馬戲表演:“腰擡高一點,腿給我伸直。不錯,就是這樣爬的。”
這偌大的飯廳中有着好幾個人,卻是無人敢開口,只是悲哀的看着在地上爬的人,心想再爬下去,就可以去馬戲團進修了。
“好了,起來吧!”金絲眼鏡面上的暴虐消失得無影無蹤,溫柔的把地上這人攙扶起來。來到飯桌前,金絲眼鏡笑:“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那樣的。你沒事吧,來,吃塊雞肉。”
金絲眼鏡溫柔的夾起一塊最嫩的雞塊,遞到這人嘴前,細心得像是在喂小朋友吃飯,極有耐心和愛心:“來,張開嘴,對了……”
得得聲越來越響,這人不止是牙齒在抖,臉上肌肉在抖,就連兩只腳也軟了。仿佛金絲眼鏡不是在笑,而是打算張開血盆大口要吞了他。
這人張開嘴,卻是滿臉的恐懼,如同面前的不是雞塊,而是刀是劍,張嘴多半就只有被像雞一樣被宰了的命。
“對了,乖嘛!”金絲眼鏡摸了摸這人的腦袋,臉色突然變得猙獰可怕,一雙筷子已是捅進這人嘴裏,使勁的向嘴裏捅:“吃吃吃,你他媽就是一個大飯桶,我叫你吃你就吃啊,狗就是狗。你他媽愛吃,我叫你吃……”
這人慘叫聲立刻充斥在這廳中,不住回旋,仿佛如鬼一般凄厲。其他人只瞧得冷汗直冒,卻不敢開口。只因他們知道,若是出言阻止,多半就不是捅嘴巴,也許是捅自己的菊花了,然後還會被罵犯賤。他們不想捅人,更不想被捅,只有裝做什麽都沒看見。
“飯桶,氣死我了,虧我對他那麽好,把最好的雞塊給他吃。”金絲眼鏡真的很生氣,氣得渾身發抖,喘着粗氣,卻是充滿了興奮。把那雙帶血的筷子丢開:“這人真讨厭,把我的筷子都弄髒了。”
金絲眼鏡似乎突然一下子不再生氣了,反而笑着招呼:“你們誰想吃,過來一起呀!”
手下們很想拼命搖頭,再拼命退後,卻只裝做什麽都沒聽到。只因他們知道,這時若是做出任何動作,多半吃到嘴裏的不是雞塊,而是自己的肉。
“讨厭,你們一點情趣都沒有!”金絲眼鏡滿臉無可奈何,像是在說我對你們真的很好,連飯也叫你們一起吃,是你們不給我面子:“連林遠桐弄了信給林樂那小子,都現在才查到,真不知道我養你們做什麽。”
“唉,我這人天生心腸又好又軟,像我這樣仁慈的老板,你們平時肯定被嫉妒。”金絲眼鏡說着說着,好像剛才的事是鬼做的,一副天生仁慈的悲天憫人的形象。卻不知道,手下現在都在想,如果你那叫仁慈,那伊拉克的軍民一定覺得布什是真主轉世,美國人認為911是上帝傑作。
“叫張安來!”金絲眼鏡扶扶眼鏡,似乎覺得這樣很斯文。其實,他多半不知道,這真的很傻很天真。
沒有太久,張安來了,臉上還有一塊青着的地方,谄媚笑着正要開口。金絲眼鏡看他:“平時我對你好不好?”
“好!”張安聞言,不由摸着臉上青腫之處,義正詞嚴得金絲眼鏡像上帝:“比我爸媽對我還好。”
“好,不枉我那麽疼愛你!”金絲眼睛興奮的搭着張安的肩膀:“有件事,我暫時不方便出面,你做。”
張安渾身一顫,疼愛?他現在只覺得,跟金絲眼鏡比,樂少簡直就是天使下凡。
他這一呆,金絲眼鏡一腳踹他飛開:“媽的,你發什麽呆。我講話你也發呆,你他媽知不知道你這一發呆,我損失了什麽?”
張安又呆了呆,損失了什麽?
“對了,我損失了什麽?”金絲眼鏡扶扶眼鏡,看着一個手下,無所謂:“管他呢,反正老子就是損失了。”
再踢了兩腳,又親手把張安扶起來,幫他拍拍身上的塵土。金絲眼鏡滿臉郁悶,好像受害者一樣委屈:“好了,都告訴過你們不要再惹我生氣了。我真的對你們很好啊,你們為什麽老是惹我生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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