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9

等陳笑見到尤玮,尤玮才從他口中得知前臺發生了什麽事。

今天前臺有兩名員工坐班,一名老員工,名叫張媛,一名新員工林青。

一位男客人到前臺辦理入住手續,原本是林青負責。

誰知林青的手續才辦理到一半,這時又來了一位已經辦理過住宿的女客人,說是有一個快件今天會送過來,而她本人即将要出游,希望前臺幫忙代收,直到傍晚。

按理說,前臺兩個人完全可以順利完成這兩個客人的接待工作,可是座機電話突然響起,老員工張媛負責接聽。

女客人趕着出門,一直在看時間,催促張媛盡快記錄,張媛手裏的電話又不能放下,那裏面一樣有一位住宿客人的要求需要緊急處理。

情急之下,張媛便示意林青幫女客人記錄。

林青聽到指示,立刻放下手裏進行到一半的登記工作,轉而去幫女客人。

可是這樣一來,辦理入住的男客人又被晾到一旁。

男客人等了一會兒,林青遲遲沒有回來為他服務,也不知道那位女客人和林青溝通上出現什麽問題,只是要記錄一個即将送來的快件,兩人竟然能對接三、四分鐘。

而張媛呢,顯然也是碰到了難纏的客人,電話一直沒有講完,客人在電話裏吵吵嚷嚷,張媛一直在安撫。

如此一來,男客人等了五分鐘,終于忍無可忍,轉頭找到領班投訴。

林青覺得委屈,說是張媛讓她丢下男客人的,張媛卻推卸責任說,是林青自己沒有和男客人打好招呼,與她無關。

***

尤玮聽完始末,半晌沒說話。

這時,陳笑小心翼翼的分析起來:“其實這件事,大部分責任在張媛。林青是有不對,沒有跟男客人打好招呼,讓他稍等片刻,就跑去幫女客人。但是張媛是老員工,按理說她也應該幫林青完成後面的登記工作。林青是新人,經驗不足,自然是要聽張媛的話……”

尤玮看向陳笑,問:“你的意思是,兩邊都有責任,各打五十大板?”

陳笑一怔,點點頭。

公平起見,的确應該這樣處理。

尤玮笑了:“如果是昨天,完全可以這樣處理。甚至還可以揪住張媛今天的行為,趁機整治一下老員工們,讓他們知道‘倚老賣老’推卸責任的後果。可是陳笑,敵人已經登門了,現在不是讨論公平的時候,現在咱們是在打仗。打仗的第一要素是保證生存。今天林青是委屈,可是只有委屈是沒用的,在那樣的情況下,林青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判斷——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把登記到一般的客人晾在一邊,到底應不應該這樣做?結果,她非但沒有判斷,甚至選擇依賴他人,認定張媛叫她離開,就一定會幫她補救。這不是學校,她們也不是小學生,沒有人有義務手把手的教她一二三都是什麽步驟。”

這裏有張媛的責任,但林青自己也失職了,這種失職放在昨天還可以小懲大誡,放在今天,就是“自殺”。

陳笑:“可是學姐,難道張媛就不處理了?這讓其他老員工看到了,以後欺負新人的情況就會更嚴重。”

尤玮揉揉太陽穴,只說:“再讓人事部給張媛出一封信,日期空着,不要給張媛,直接拿給我。”

陳笑愣了:“你要兩個都開了?”

只是,為什麽要空着日期?

尤玮說:“這件事的處罰只有解雇,沒有折中的辦法。要麽一個走,要麽兩個都走,但是他們走,也要走的有價值,有的員工這些年也養成了不少臭毛病,也是時候整頓一下。”

***

林青和張媛的事,很快就在新老員工的各自陣營裏傳開了,新員工們都在為林青抱不平,老員工們都覺得張媛的做法沒問題,明明是新人自己不小心,欠客人一個交代。

兩邊陣營都派了代表來找陳笑,向陳笑反映情況,等陳笑了解完,這才找到尤玮彙報。

站在陳笑的立場上,他認為兩邊都有錯,但罪不至開除,各打五十大板給個教訓,也可以達到威懾其它員工的作用。

誰知尤玮一張口就是殺一儆百,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

陳笑轉而就想到,尤玮這樣的決定,恐怕有一部分來自那位顧先生的刺激。

難道敵人已經兵臨城下,才逼得主帥棄卒保車?

還有顧丞的那些話……

尤玮要保住行政部,就需要和顧丞做交換條件,至于條件是什麽,顧丞沒說,讓尤玮自己猜。

只要尤玮一天沒猜出來,行政部就要走一個人。

可是陳笑卻偏不信邪,人事部是耀威酒店的人事部,又不是顧丞的,憑什麽他說一天走一個,人事部就得一天出一封解雇信?

行政部只要極力護短,把局勢死扛下來了,顧丞還能來硬的?

陳笑實在不懂,尤玮主動開人,難不成是怕了顧丞?

Brain Koo的團隊提前一天入住,這件新聞伴随着前臺員工林青的開除,一時激起千層浪,從下到上穿了個遍。

行政部人人自危,心裏犯嘀咕,這麽快就下手,這把火還不知道要燒死多少人。

很多新員工都在不平衡,平日裏老員工們論資排輩,搶占功勞,頤指氣使的欺負新人,他們心裏早就有了一股氣,今天的處理又明顯是偏幫張媛,大家心裏都寒了。

新員工的代表又跑去找陳笑了,陳笑直接避而不見。

……

而尤玮呢,剛剛拿到張媛的解雇信,就聽說方副總給婁副總打去了“慰問”電話,名義上是關心尤玮的行政部,實則是去幸災樂禍的。

方副總顯然不知道顧丞就是婁副總的養子,尤玮卻是心知肚明,只是婁副總既然沒明說,她也不會跑上去直接問。

顧丞這四年建立“酒店醫生”團隊的用意,他這次的來意,以及保下行政部的交換條件,這三件事她一個都還沒搞清,就這樣貿然去問婁副總,也不會得到答案。

顧丞說的沒錯,比智商的時候到了。

***

臨近中午,方副總和婁副總作為集團酒店的代表,要為顧丞的團隊接風洗塵。

邀請函已經早一步送到頂樓套房,眼見時間快到了,尤玮身為負責人有義務親自上去再請一次。

只是尤玮剛走到電梯,就被崔圳攔了下來。

崔圳拽着尤玮的胳膊,直奔樓梯間。

尤玮倒是冷靜,知道崔圳不把話問清楚是不會罷休的。

尤玮:“你輕點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麽老跟個大家張似的?”

崔圳吸了口氣,這才放開手:“我問你,你讓我們部門出的解雇信是幾個意思?”

尤玮挑挑眉:“字面的意思啊,我要開兩個人,張媛、林青。”

崔圳:“你別跟我繞。張媛的解雇信為什麽不讓寫日期,這不合規矩!”

尤玮一臉皮皮的樣子:“不合規矩啊,那你怎麽還是照辦了?”

崔圳一噎。

尤玮笑了:“放心,我不會在上面亂寫的,那信上的日期我保證很快落實,好麽?”

崔圳這才安靜下來,有些狐疑的看着尤玮:“你又在玩什麽?”

自小到大,尤玮就是這樣一個性格,馊主意很多,從不按牌理出牌,也不遵守規矩和秩序,覺得那些東西就是為了破舊立新而存在的。

小時候,尤玮闖禍,崔圳背鍋,開始他委屈,後來他習慣,再後來他什麽都大包大攬,但凡尤玮做的事,都是他的錯。

以至于有那麽幾年,崔父還以為崔圳吃錯了什麽藥,叛逆期竟然這樣長,三天兩頭的折騰,反倒是尤玮一如既往的乖巧,從不惹是生非,還總替這個當哥哥的說話。

所以這回,當尤玮提出了那樣的要求,崔圳第一個生理反應就是頭疼——又來了!

尤玮并沒有直接回答崔圳的問題,只是擡手指着他的制服:“你整理一下,亂了。”

崔圳立刻低頭弄衣服,只是他這個角度越弄越亂,他又不擅長整理這些。

尤玮簡直看不下去了。

她嫌棄的皺起眉頭,将崔圳的手彈開,然後迅速幫他弄出來的折子撫平,同時說:“對了,待會兒的飯局別遲到。”

崔圳問:“你是說,昨天提早到的那個團隊,叫什麽Brain Koo的?”

尤玮動作一頓。

只憑崔圳這個自然反應,她就足以判斷出崔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Brain Koo的真實身份。

想來也是,如果崔圳知道,一定不會瞞着她。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婁小軒知道麽?

……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尤玮剛想到這裏,樓梯間的門就從身後推開了。

來人正是婁小軒。

婁小軒上前時,尤玮讓開一步,婁小軒徑自來到崔圳跟前,擡手就幫他擦拭襯衫。

“你幹什麽了,這裏都蹭髒了。”

婁小軒用手蹭了幾下,直到崔圳抓住她,說:“沒事,我待會兒回辦公室換一件。”

尤玮冷眼旁觀着兩人這番小動作,不由得笑了。

那襯衫哪裏髒了呢?

分明是婁小軒看到了她幫崔圳整理衣服,不高興了。

這時,婁小軒轉頭看向尤玮:“尤玮,你怎麽還在這兒啊,中午的飯局快開始了,都在等你去請客人呢!”

尤玮腳下卻沒動,定定的望着婁小軒的眼睛兩秒,仿佛要從中看破什麽。

婁小軒皺起眉,很不喜歡她那眼神。

直到尤玮問:“小軒,客人們提前一天到的事,你事先知道麽?”

與其試探,倒不如直截了當的問。

婁小軒來不及防範,就會露出最真實的反映,是掩飾,還是詫異,一目了然。

婁小軒愣了,比剛才的崔圳還要莫名其妙:“我為什麽會知道?”

“哦。”

尤玮揚揚眉,轉身就走。

尤玮前腳走,婁小軒後腳就“委屈”,還問崔圳:“尤玮是什麽意思……我為什麽會知道啊,我昨天和你一樣都在醫院陪爸爸……”

沒想到崔圳第一句話就是:“你真不知道?”

盡管他說這話時小心翼翼,聲音也很低,卻還是刺激到了婁小軒。

“你也不相信我?”

崔圳連忙安撫,半哄半拽的把人帶出樓梯間,一前一後往宴會廳的包間走。

***

尤玮直接去了頂樓套房。

她按響了門鈴,但遲遲沒有人來開門。

直到她的手機上傳進來一條訊息:“進來。”

尤玮嘆了口氣,按下了開門的密碼鎖,推門而入。

她邊往裏走邊問:“顧先生,你還沒有進行面部掃描和指紋錄入麽?”

話音落地時,尤玮已經來到客廳。

顧丞的聲音從起居室飄了出來:“為了保護我的個人隐私,我不認為我需要将這些東西留在貴酒店的門上。”

尤玮掃了一眼起居室,見沒有人出來,便從制服的內側拿出那封張媛的解雇信,放在茶幾上。

只是尤玮剛直起身,顧丞就從起居室裏出來了。

他幾乎完成了着裝,一身定制的西服,考究的絲質襯衫,質感和版型都價值不菲的外套和西褲,手腕上是和昨天一樣的機械表,腳下還踩着高定皮鞋。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襯衫領口。

領子立了起來,領帶卻拿在手上。

顧丞掃了尤玮一眼,越過她拿起茶幾上的Ipad,同時看到那封信。

顧丞打開Ipad,快速調出一個視頻,問:“這是什麽?”

尤玮回答:“解雇信。”

視頻開始了,一個外國人在裏面講解如何才能完美的系好領帶。

顧丞皺着眉,十分認真地照着學。

顧丞:“誰的解雇信?”

尤玮:“張媛的。”

他在跟領帶較勁兒,眉頭越來越緊。

顧丞:“你要辭退張媛?”

尤玮:“不,是你要。”

顧丞動作一頓,又将系的亂七八糟的領帶扯開,重新開始。

顧丞:“尤經理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只是個外人,哪有內部執行的權力?”

尤玮的目光一直盯着顧丞的手指:“如果我猜的沒錯,今天過後你就會作為人事解雇的顧問,派出團隊裏的裁員專家協助人事部。我想,應該是蘇一淳。”

他既然說了一天踢走一個,就不會是無的放矢。

張媛是肯定保不住了,與其讓顧丞動手,令林青和張媛走得更難看,倒不如她親自來割這塊肉,圓了她們最後的面子,還能借此保全別人。

聽到這裏,顧丞的動作停下來。

他将領帶扔到沙發上,問:“這封解雇信是你的見面禮?”

尤玮冷靜的擡眼,對上他的目光:“一天走一個,這是明天的配額,張媛雖然沒救了,但我希望別人是安全的。”

顧丞努努嘴,掂量了幾秒:“你想用她一個人交換其他人一天的喘息時間,我憑什麽答應?”

尤玮沒說話,徑自彎下腰按停了Ipad,轉而拿起那條遭到過非人對待的領帶,仔仔細細的撫平上面的痕跡,然後走到牆邊一角。

也不知道尤玮做了什麽手腳,牆上很快開了一道小門,露出一個迷你的手持挂燙機和一副衣架。

尤玮将領帶搭在衣架上,又用挂燙機來回熨了兩次,随即關停。

她拿着領帶折回,直接來到顧丞的面前,這才微微笑道:“就憑你系領帶的技術太爛了,而現在只有我能補救。不然,你只能換上領結出席飯局,就像我們的餐廳員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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