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5

這種人, 根本就是害群之馬?

尤玮就站在起居室的門口, 靠着牆,雙手環着胸。

聽到這話時,她笑了。

今天晚上, 企劃部要連夜加班, 重新讨論出一份可行性的企劃方案, 既要防止一線員工們因為裁員的事而抗議罷工, 甚至向有關部門舉報, 令酒店名聲和業績一落千丈,又要在保證一線預算可以有效縮減。

尤玮甚至相信,如果耀威集團真的能拿出二十四個月的薪水補償給每一個裁員員工, 那麽這筆賬算下來, 一定會讓那些高層們重新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這筆錢到底花得值不值得。

花錢是為了給遣散費, 但是這麽高的遣散費,這次改革真的值得嗎?

高層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利益受到多大的傷害,能否在未來的改革中賺回來, 至于詳細的數據和具體實行的辦法,這些事都是底下人幹的, 比如企劃部。

所以婁小軒此時一定正處于兩難境地,不僅頭疼而且生氣,因為方副總已經被逼急了, 還将鍋甩給她。

婁小軒接住了這個鍋, 就得背, 還得防止自己不要被這個鍋砸死。

尤玮在笑,也是在得意。

她剛才在會議室裏如何殊死搏鬥,同樣的苦也得讓對手嘗一嘗。

所有人都想動行政部,所有人都視行政部的領頭羊為眼中釘,她特麽的就是不讓人宰割,怎麽着!

這時,尤玮又聽到了顧丞的聲音:“又出了什麽事,惹你這麽生氣。”

顧丞是明知故問,揣着明白裝糊塗,自小到大,他都是這麽應付婁小軒的。

婁小軒沒有點名指性,顧丞自然也不能點。

婁小軒索性挑明:“還能是誰,剛才我們中級管理層都上樓去開會了,讨論接下來改革的事,所有人都沒有意見,只有尤玮不依不饒,還用行政部的所有組長以上級別的員工,今天會一起辭職來表明态度,要挾上頭更改決定。結果,方副總反過來怪我們企劃部辦事不利。”

說到這裏,婁小軒灌了一口水,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顧丞接過杯子,又給她蓄滿,折回來時,說道:“與其生氣,還不如反過來想想,如果今天是你坐在那個位子上,你會怎麽做?任人宰割,還是奮力一搏。偏見,有時候會蒙蔽你的雙眼。”

顧丞的聲音很淡,淡的幾乎沒有溫度,但婁小軒卻毫無覺察。

她只顧着自己的情緒發洩:“我就是換位思考過才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會把工作看的這麽重,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她自己的部門面臨危機,她解決不了,就甩鍋給我們,這樣像話麽?這不就是一份工作嗎,東家不做做西家,犯的着魚死網破嗎!”

婁小軒氣得夠嗆,又喝了半杯水,連眼眶都氣紅了。

可是不管她喝再多的水,也壓不下往上拱的火兒。

顧丞就坐在旁邊,漠然的望着一切,半晌才問:“你這樣氣沖沖的跑上來,崔圳怎麽說?”

婁小軒一怔,顯然沒想到顧丞第一句話是問這個。

“阿圳?他能怎麽說?”

顧丞淡淡道:“你們結婚四年了,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受了委屈,難道不該和自己最親密的丈夫訴苦麽?你就這樣跑來我這裏,不怕他有想法?”

婁小軒的确沒有考慮到這件事,事情發展的太急了,也太突然,她第一時間就來找顧丞,這都是從十幾歲開始就養成的習慣。

更何況,崔圳和尤玮還有千絲萬縷斬不斷的關系。

婁小軒低下頭,漸漸冷靜下來,說:“我在外面受氣,可以和阿圳說,可要是這件事和尤玮有關,我就沒法說。”

顧丞問:“為什麽?”

婁小軒:“我們是夫妻,但你也知道,阿圳和尤玮的情分,我只有在阿圳面前表現的我和尤玮關系好,他和他爸才能喜歡我。反過來,我要是針對尤玮,不管這件事是誰的錯,他爸一定第一個站出來指責我。阿圳就算嘴上幫我,可他心裏也是重視和尤玮的關系的。這四年來,我為了阿圳努力和尤玮成為朋友,我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和她計較,她就是一個争強好勝的人,我要學着喜歡她,欣賞她。可是你知道嗎,即便我和阿圳結婚四年,我依然會想,當初如果不是尤玮的母親介入阿圳父母的婚姻,恐怕現在和阿圳結婚的是尤玮才對。論手段、心機,我根本玩不過她……”

聽到這裏,立在門裏的尤玮緩緩走出門口,就站在那兒,冷冷的看着婁小軒。

婁小軒是背對着門口的,根本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人。

顧丞側身而坐,和尤玮的目光輕輕對上。

那一刻,他們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為什麽争,為什麽搶?這是這世間萬物的生存本能。

哪怕是植物也要向陽生長,伸長根莖,哪怕是動物也要在生物鏈中力争上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人類歷史更是如此。

只是這個道理,早已被馴化成家養的婁小軒是不懂的。

顧丞和尤玮雖然懂,但顧丞礙于身份無法說的太白,畢竟在“麻痹”婁小軒的生存本能這件事情上,他一直都是幫兇。

他的每一次出手幫忙,都是在害她。

而他從來不點破。

他只需要幫婁小軒解決問題,只需要沉默地傾聽,就足夠了。

尤玮甚至記得他曾這樣說過:“婁小軒變成什麽樣,與我無關。”

……

這時,婁小軒突然問:“顧丞哥,我不明白,為什麽現在連你都向着她了?是不是就是因為我當初搶走了阿圳,所以她現在才不放過我。那麽,要是當初和阿圳結婚的人是她,是不是你也不會被她搶走了?”

婁小軒越說越氣,她端起水杯胡亂喝了一口,放下時,不小心灑出來一點,立刻低頭去擦衣服。

那水杯裏的水激蕩着,撒了一桌。

然後,它被一只纖細的手拿了起來,被帶到角落的小桌上,蓄滿,再拿回來重新放在婁小軒的手邊。

婁小軒擦完衣服,餘光瞄到水杯蓄滿,随手拿起來說了一句:“謝謝……”

可這話還沒說完,她就愣住了。

顧丞哥一直沒有起身,那這杯水是誰倒的?

婁小軒倏地轉頭,那神情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露出震驚和不可思議。

婁小軒放下杯子,站起身。

她看看尤玮,又看看顧丞。

尤玮目光冰冷,倨傲的看着她,顧丞則一言不發,置身事外的坐在那兒。

這一刻,婁小軒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她只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和出賣。

但這還不算完。

尤玮已經繞過桌子,來到婁小軒面前,微微揚着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說:“與其問別人,不如直接問我。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剛才的問題。”

婁小軒瞪大了眼,沒說話,她一時還緩不過來,只有眼圈是泛紅的,表示她的憤怒和憋屈。

尤玮說:“這對你來說或許只是一份工作,但對我來說卻是生存機會。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生存是第一法則。因為你自小什麽都有,即使沒有只要你撒撒嬌耍耍賴,也會有人拿到你面前。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懂何謂生存。婁小軒,你問問自己,那些巴結你的人到底是因為你是婁小軒呢,還是因為你是婁副總的女兒?我拿走了你的東西,你想過怎麽搶回去嗎,搶得到是你的本事,你會贏得敵人的欣賞,搶不到也不要像是一個小屁孩跑來哭訴、吵架,那只會讓人看不起。在這間屋子裏,我和顧丞都不算是你的親人,沒有義務慣着你,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你父親,如果不是因為崔圳,你覺得我們會一直哄着你玩麽?”

婁小軒的眼角已經濕了,她是氣的

即便到了這一刻,和她自小一起長大的顧丞,都沒有站出來說過一句話。

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無論她遇到什麽樣的事,顧丞一定會幫她,保護她的。

思及此,婁小軒哽咽出聲:“顧丞哥,你也是這麽想的?如果不是因為我爸,你就不會理我了?”

尤玮沒有看向顧丞,她只是望着婁小軒。

她看着婁小軒如何掉眼淚,如何委屈,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是個男人,會不會為這樣一個女人而心碎?

到了這一刻,尤玮終于明白當初為什麽會在情感上輸給婁小軒。

兩個女人對峙,哪一方先示弱,就等于掌握先機。

婁小軒一向比她更懂得用柔弱做武器。

只是尤玮剛想到這裏,就聽到顧丞的嗓音:“你現在情緒不穩定,等你冷靜下來了咱們再談。我希望到時候你會有不一樣的看法,而不是意氣用事的指責。”

那樣的語氣不冷不熱,甚至沒有攻擊性,卻透着冷漠。

這在過去顧丞對待婁小軒的态度裏,是最重的話了。

尤玮下意識側頭看他,她很驚訝。

顧丞的側臉堅毅而棱角分明,挺拔的鼻梁上有一小塊不遜的弧度,那是他的鼻骨,薄薄的唇和下巴的弧度線條都透着不近人情,和一絲不耐。

哦,是了,這個男人和崔圳不同,他最煩的就是女人哭哭啼啼,自怨自艾,尤其是當那個哭啼的女人還是別有用心,用眼淚當武器的時候,他一眼就能識別其婊性。

婁小軒叫道:“我很冷靜,反正今天都把話說開了,為什麽不一次說清楚!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我不需要你們哄着我!”

婁小軒直勾勾地看向顧丞:“現在我爸不管我,崔圳我依靠不了,那麽顧丞哥你呢,你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我來找你,你卻容忍這個女人躲起來偷聽我講話?”

顧丞站得筆直,即便是被婁小軒這樣當面指責,也沒有一絲表情。

他只是說:“我從沒有變過。”

婁小軒逼問:“那你就是還記得咱們一起長大的情分了,還有婁家對你的恩惠。”

顧丞扯扯唇角,只有四個字:“從不敢忘。”

婁小軒:“那好,如果我現在讓你和她劃清界限,你做得到嗎?”

一陣沉默。

在場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尤玮垂着眼睛,看着地面。

她和婁小軒一樣,在等,雖然她知道,等待的結果并不會太意外,也深知顧丞的性格,只是婁小軒不了解罷了。

尤其是,剛剛顧丞和她才立下盟約。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人性與人性之間的碰撞,這裏面有多少千絲萬縷的聯系啊,偏偏這裏天真的只有婁小軒一個。

可即便如此篤定,當顧丞開口時,尤玮還是怔住了。

“只有這件事,我不能答應。”

是“不能”,而不是“無法”。

尤玮下意識看過去。

顧丞竟然在笑。

婁小軒一下子蒙了。

她一手扶着桌,頭很暈眩,都是氣的,她很想洩憤,也做出了行動,她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抓起那杯水潑向顧丞。

顧丞沒躲沒閃,被潑個正着。

婁小軒啐了一口:“叛徒!”

顧丞只是安靜的擡眼,直到尤玮皺着眉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胳膊往旁邊讓了兩步。

她看向那片被水濡濕的襯衫布料,清晰的映出胸肌的輪廓。

非但如此,連他的臉也是濕的,睫毛上還挂着水珠。

尤玮立刻從身上拿出紙巾,給他擦拭。

“你怎麽不知道躲?”

直到她對上顧丞的目光,才發現他的表情淡的出奇,沒有憤怒,沒有難堪,只是看着她,專注而認真。

然後,那唇角的弧度緩緩上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