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29

一直到回到酒店, 尤玮下車, 還沒進門,就迎來行政部的員工秦曉曉。

秦曉曉湊上來小聲說:“尤經理,陳副理(陳笑)剛被客人投訴了, 方副總那邊得知消息, 讓人到咱們部門借題發揮了一通, 還說已經上報了, 讓人事部盡快處理, 還說就算你回來了都救不了……”

尤玮邊走邊問:“陳笑現在人呢?”

秦曉曉說:“陳副理現在在婁副總辦公室解釋情況,方副總還把崔經理一起叫過去了。”

尤玮:“我知道了,你現在把情況跟我說一遍。”

……

秦曉曉很快講起始末。

事情起因于前一天, 而且還不止一樁, 每一件事都不大, 可是累積在一起卻讓方副總抓着了話瓣兒。

昨天, 有一對夫婦前來辦理入住,這原本不是什麽大事,可妻子卻領着一條寵物狗, 還說要小狗一起入住。

按照酒店規定,寵物狗是無法入住的, 需要交給專業人士來代為管理。

但那妻子不肯,還反過來指責,要是所謂的專業人士照顧不周, 把她的狗弄死怎麽辦?

兩邊僵持不下, 丈夫也在一旁等得不耐煩, 便拿出香煙當場抽起來。

非但酒店,全市的公共場合都是禁止吸煙的,除非開放吸煙區。

酒店人員立刻友善提醒那位丈夫,請他到外面吸煙。

誰知那位丈夫卻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個煙灰缸,“啪”的一下拍在櫃臺上,當場吵起來。

最終,這對夫婦沒有辦理入住,氣哼哼的走人了。

這件事剛好被方副總的看門狗陳經理看見,他轉頭就去質問當時也在場的陳笑,問他為什麽不挽留客人,跟客人賠禮道歉,就算不能做到讓客人完全滿意,最起碼不要氣走客人,這樣一對夫妻一旦走出這個門口,還不定怎麽對外說酒店的壞話。

陳笑當場就回複陳經理,酒店評星是有标準的,無論是氛圍、衛生環境、公共財産都需要達到相應的指标,如果對一些不願意遵守秩序和酒店規矩的客人開放特例,那是對其它遵守的客人不公平,而且也會嚴重影響酒店的聲譽,将來人人效仿,都帶狗進來,都在大堂吸煙,那耀威這塊牌子很快就砸了。

陳經理被怼的啞口無言,這要是換做以前,無論他怎麽噴,行政部的這些低級管理層都是不敢吭聲的,最近因為尤玮贏了幾場漂亮的仗,連她底下的人都一個個漲行市了,敢當衆頂撞他。

這筆賬陳經理記下了,等到今天早上,酒店就接到了12315的投訴信息,投訴人正是前一天離開的那對夫婦。

緊接着,今天中午,尤玮前腳離開酒店,後腳就有一位正準備退房的客人,從服務員手裏拿回幹洗的西裝。

客人拿到後,卻發現上面起了毛球,是因為清洗不當所致。

客人很生氣,因為西裝是趕着要用的,于是便直接給前臺打電話,要求盡快處理。

前臺請示陳笑,陳笑便利用副理的職權,答應免去這位客人兩天的房費,同時請前臺盡快買一套普通款的男士西裝回來。

客人見到西裝和被免去的房費單,心裏的火一下子就消了。

***

尤玮了解完事情始末,轉頭就去了十八樓。

婁副總的辦公室裏,方副總正在借題發揮,逼問婁副總怎麽解決,還把這件事上升到影響酒店聲譽和收入的高度上,質問婁副總,尤玮怎麽能放這麽大的權力給底下人。

尤玮進來時剛好聽到。

婁副總和方副總坐在沙發裏,陳笑和崔圳就站在一邊。

崔圳給尤玮使了個眼色。

尤玮又看向陳笑,陳笑倒是淡定,顯然是對自己的處理手法有絕對的信心。

尤玮見狀,來到婁副總跟前,說話時卻是對着方副總的:“我知道,方副總一向是不支持放權的。在這個行業裏,真正擁有實權的副理也不多,更多的是擺設、花瓶、門面。方副總有什麽疑問可以盡管來質問我,權力是我放的,我今天就清楚明白的告訴您,我給我的副理放權,允許他代我處理酒店和客人之間的財務糾紛,有免單權,打折權,贈送權,還有臨時應急限額自主采購權。陳笑在這兩件事情上的處理并沒有超出這些權利,也就是說,他沒有濫用職權,而是照章辦事。我想這件事最大的分歧只是在我和您看事的角度不同,您計較的是酒店的金錢損失,可我們部門在乎的卻是如何提高中低管理層處理問題的效率,以及提升客戶的滿意度。”

方副總冷笑着:“那你放權之前有沒有考察過陳副理處事是否成熟啊?我知道你信任他,因為這是你學弟,可你也不能太過了!”

尤玮依然是那個不緊不慢的語速:“我知道方副總是沒有放權給底下人的,陳經理不過就是您的傳聲筒,就連企劃部行事,婁經理也沒有直接決定的權利,凡事都要向您請示。我猜,這或許是你對他們的信任度不夠。可是這在我們行政部是不存在的,陳笑是否能出色有效的搞定客戶,我自有我的一套衡量标準,我之所以願意放權給他,也是因為他的處事能力足夠成熟。反過來說,如果陳笑事事都做的不夠火候兒,不足以讓我信任,凡事都要我親力親為,那麽我還要這個副理做什麽?同理可證,我也想反過來請教方副總,您不願放權給陳經理和婁經理,那您要這些人是做什麽用呢?”

方副總的“借題發揮”沒有成功,陳笑不僅保住了飯碗,連內部處分都沒有。

方副總敗興而歸。

事實上,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今天不過就是方副總的一次下馬威,或者叫試水,方副總心裏清楚,靠這點小事就拿下陳笑,是不切實際的。

***

尤玮和陳笑、崔圳一起離開婁副總的辦公室,三個人一路上都沒說話。

直到來到員工休息區的茶水間裏,崔圳臨走之前和尤玮說了兩句。

崔圳:“今天只是前菜,依我看,方副總根本不是想趁機開走陳笑,也許只是投石問路,關鍵還得看你離開酒店的這一個禮拜。”

尤玮點點頭,嘆了口氣,說:“我明白,我們會小心。你那裏怎麽樣?”

崔圳一怔:“我?”

尤玮笑了:“我是說小軒,她昨天回去,還好吧?”

尤玮嘴上這樣問,心裏卻很清楚,怎麽會不好呢,如果不好,今天也不會拿出那樣一份企劃案,中午之前更不會在大堂裏和她那樣放狠話了。

顯然,婁小軒是滿血複活了。

崔圳說:“她沒事,她還主動要求周末和我一起回家陪爸爸吃飯。”

尤玮挑了下眉,這倒是又一個“驚喜”。

“既然這樣,你幫我和崔叔叔說一聲,這周末我就不回去看他了,省的大家撞上鬧不愉快,我改天單獨回去陪他。”

崔圳應了,張了張嘴,好像有什麽話欲言又止。

直到尤玮問他:“怎麽了?”

崔圳才說:“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搞明白,尤其是這幾年,我看到你和小軒的變化,心裏一直有個疑問。”

尤玮見狀,便回身端起一杯剛泡好的咖啡給他。

“你問吧。”

崔圳說:“這幾年,小軒很不快樂。我知道這和她從小的生長環境有關,她從小到大很少有不如意的事,所以現在稍有挫折就會受不了。那麽你呢?就我觀察,你這幾年在公事上雖然很拼命,可是你整個人都比以前輕松了,笑容也多了,凡事都好像很滿足,我想知道為什麽。”

尤玮安靜了兩秒,歪着頭看他。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太過了解,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崔圳在想什麽。

她問:“你是不是想從我這裏取經,回頭開導小軒?”

崔圳低下頭,嘆道:“我希望她能開心點,得不到也不至于太失落。”

尤玮見到崔圳這樣,便說:“她開心點,你的日子也好過點,是麽?好,你既然是我哥哥,小時候又幫我背了那麽多黑鍋,那我也該成全你。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為什麽——因為我自小就缺愛,我沒有得到愛,也不會愛人,但是有人教會我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失去愛自己的能力。這樣久而久之,人就會變的寵辱不驚。先降低對別人的期待值,學會一點平常心,不要輕易對任何人抱有幻想,那麽如果有人對我好,我會驚喜,會珍惜,就算沒有人對我好,我也不會怨天尤人,因為這是理所應當的,這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一條規定是誰必須要對誰好。”

這樣久而久之,人就會變的寵辱不驚。

畢竟依賴別人給自己肯定、關愛,這樣的賭注太大,這樣等于将自己的喜怒哀樂一并交給了別人,如果那個人不再給了,那自己豈不是一無所有?

定海神針這種東西,就得自己給自己做。

尤玮話落,便笑着看崔圳沉思的模樣。

直到崔圳說:“道理我都懂,可是……”

尤玮替他把話說下去:“可是婁小軒做不到,因為她早就習慣了跟人索取。不過崔圳,我覺得你也不用太為難她,她索取,就有人願意被她索取,這是一種福氣。你為什麽要剝奪她的福氣呢,何況你也是奉獻型的人格,你很樂在其中啊。”

崔圳笑笑,無話可說。

尤玮拍拍崔圳的肩膀:“想開點吧!以後我會繼續鞭策婁小軒的,除非她不來惹我。你呢,就扮演好你好丈夫的角色,希望她能早點懂事。”

尤玮言盡于此,轉而走向坐在一邊的陳笑。

崔圳很快離開茶水間。

……

尤玮将咖啡遞給陳笑一杯,坐下來說:“今天的處理很漂亮,原本我還有點擔心,現在倒是少了一層顧慮了。我離開這禮拜,行政部就交給你了。”

陳笑有些受寵若驚:“學姐,你突然這麽跟我說話,我有點害怕,怎麽跟交代後事似的!”

尤玮立刻給了他一個白眼:“烏鴉嘴,我才誇你兩句。”

陳笑“嘿嘿”樂了。

尤玮說:“我也沒什麽多囑咐的,反正權利在你手裏,你怎麽用你自己自然會衡量,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記住。”

陳笑問:“是什麽?”

尤玮:“你手裏的權利能不用則不用,能少用則少用,出事了而且不得不用的時候再用,先自保,必要的時候你可以選擇獨善其身,有事扛不住就推給我。只要做到這點,這一個禮拜就一定能挺過來。”

陳笑問:“學姐,你是不是覺得方副總會趁這個機會動我們?”

尤玮:“明着動他不敢,畢竟昨天才答應了我的條件,但是如果他玩陰的,故意給你們使絆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陳笑心裏一驚:“你放心,學姐,我肯定能撐到你回來!”

尤玮卻越聽越覺得不吉利,腦海中也跟着靈光一閃,給陳笑支了個損招:“這樣,要是你吃不準的形勢發生了,而你又來不及通知我,就去找一個人幫你。”

陳笑忙問:“誰?”

尤玮:“蘇一淳。”

***

轉眼就到了尤玮要去外面酒店進修體驗的日子。

這天早上,尤玮沒有上頂樓套房,卻托蘇一淳送了一個小禮品盒上去。

顧丞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面只有一張硬紙卡。

卡上寫了一行字,只有這樣一句:“生日禮物兌換券。”

字是尤玮寫的。

顧丞定定看了兩秒,挑眉笑了。

他沒有将卡片放回盒子裏,而是拿進起居室,拉開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另一個蓋子已經有些泛黃的盒子。

打開蓋子,裏面有十幾張硬紙卡,每一張上都寫着同樣的字體。

——再幫我一次兌換券。

——我不想一個人兌換券。

——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兌換券。

——你欠我一個人情兌換券。

——拉黑號碼兌換券。

同樣的盒子尤玮也有一個,除了用來放置那只舊手機,還有這些硬紙卡。

他或者是她,每拿出一張交給對方,用來行使上面的權利,對方都會收下,履行過後就會扔回盒子裏。

顧丞搓搓手指,剛要将“生日禮物兌換券”放進去,動作卻頓住了。

距離他的生日沒幾天了,他為什麽不能提早行駛權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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