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霜褪去,轉眼已過三個月。

初春悄然而至,就連寂寞如幽都都微微泛出一絲萬物生長的活力。

清冷的冬季掩蓋住它那猙獰的頹敗,終是被初春的鮮活敗打落敗。

而此刻,這幽都大地之上,某地小小的一隅,正上演着啼笑皆非的一幕。

近段日子,居住在酆都城的鬼民皆知,黑無常大人得了什麽怪病,白無常大人為了治那位大人的頑疾,已經整整三個月風物無阻地……吊□□無常大人了……

起先,鬼民皆是以為這黑無常是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白無常大人是遵守上級命令進行整治呢!鬼民以幸災樂禍的心态觀賞了近一個月,終是開始不忍。雖說這黑無常大人以前的名聲……真是不怎麽好,那也不用這般吊打懲罰吧。而且,這整治了近一個月總是算還清了之前的罵名了吧。

有些鬼民動了恻隐之心,硬着頭皮上前勸阻這白無常大人無情的鞭撻,結果被黑白無常一塊狠狠削了一頓。

得,這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這些小小鬼民摻和個什麽勁呢?

後來,酆都城傳來一些道聽途說的說法,有些鬼民說,這黑白無常大人是在修煉法術呢;有些鬼民說,這黑白無常大人是正在切磋武藝呢;又有些鬼民說,所謂夫妻之間都有倦怠期,這兄弟間有倦怠期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流言蜚語傳得極快,簡直以雷霆萬鈞的速度火速傳播開來。

一時間,整個酆都城,上至酆都大帝,下至小鬼都聽說了這些個謠言。據說,當酆都大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位大帝只是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虛手摸着他不知何時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胡須,喟嘆了一聲:“甚好甚好。”

又據知情者稱,這黑白無常兩位大人的頂頭上司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驚訝地瞬間恢複了全盛巅峰時期粗狂高大的野性模樣,氣沖沖地跑到黑白無常家裏大鬧了一通,卻不知為何又灰頭土臉地走出了大門,一邊嘆息一邊搖頭晃腦,嘴中喃喃自語:“這可如何是好?”聽目擊者稱,這位平日可萌可威嚴的鐘馗大人在那一刻好似蒼老了幾千歲,甚至連摔了個狗啃泥,跌跌撞撞地被絆倒了好多次才走回了那座森然巍峨的酆都宮。

目擊者看到此情此景,真是好奇死了這黑白無常到底說了何事,才讓如此粗狂野性可傲嬌可賣萌的鐘馗大人露出了如此醜态。

那麽,他們到底是說了何事呢?這件事日後自會揭曉,如今先擱置一邊不說。

目前先來說說現狀——如今這一個被吊打一個吊打別人的兩人正在他們的院落裏吵得不可開交。若說是吵,倒也不能算作吵,只能說是單方面的微弱叫喚。

黑無常整個人被懸空在半空,整個身子被捆綁起來,繩索不算緊,不會讓他受傷,卻也讓他掙脫不開,究其原因,只是因為這繩索是個法寶——鎖魂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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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普普通通的鎖魂鎖只是捆捆小鬼,只是這條鎖魂鎖與衆不同,是由千萬位仙人渡了九九八十一日仙氣所浸養而成,別說是兇惡到極致的地獄十八層,已經修出人型的鬼魔極難掙開,就連得道成仙的上仙也會被這家夥鎖住。可謂是敵我不分,殺傷力巨大。

小白手中隐約可見一條粗長卻難以用肉眼可辨的發着淡淡金光的鞭子,那鞭子隐隐泛着縷縷仙氣,于鞭身周圍萦繞,纏綿不休。

只見小白一臉淡然的模樣,抽出鞭子,對着黑無常厚實的後背就是狠狠一擊。黑無常哼了一聲,眉頭微皺,卻依舊咬着牙關不松口。

小白手頭的動作微頓,卻又在下一刻又提鞭狠狠擊落。這次,他沒有再停下,鞭身一次又一次的提起又落下,黑無常的衣物卻是依舊幹淨整潔,未有一絲髒亂。

黑無常每被抽一次,他便悶哼一次,光是看他那冷汗淋淋的模樣就知道他正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小白的動作總算停下,他施了法,手中的金鞭便悄然消失,而也在此刻,黑無常身上的束縛總算解開,解除禁制的他身子一下沒有支撐,重重墜地,小白立刻上前扶住他。

黑無常一臉虛弱,蒼白的嘴唇微微幹裂,小白不禁問了聲:“你感覺怎麽樣?”

黑無常狠狠地瞪了一眼那雲淡風輕的某人,恨恨地說:“嘿,我當真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微微扶開小白的手掌,揉了揉發疼的肩膀,感覺體內的寒氣似乎消散了不少,這才又道:“說真的,你就不能輕點?嘶,真疼。”

小白睨了叫喚着的黑無常一眼,帶着些許嘲諷的笑意道:“良藥苦口利于病。”

黑無常被磕了一下,哀嘆了一聲自家義兄的冷血,詭異地望着那邊又唯我獨尊的某人,微微嘟囔道:“還是哭着的時候比較好說話。”

“嗯?”小白似乎聽到了黑無常的自說自話,語氣一挑,音調轉了一圈,帶着高傲。

黑無常趕緊擺了擺手,樂呵呵地轉移小白的注意力,“小白,我餓了。”他擺出習慣性的傻笑,語氣中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小白顯然并沒有在意這一絲一毫的不對勁,他不帶一絲猶豫地詢問:“這次準備吃什麽?”

“蘇安烤鴨,翡翠豆腐,酸甜糖豆子……差不多這麽多。”黑無常想了想,報出了幾個菜名,擡頭卻看到了小白一臉鄙視的表情。

黑無常撓了撓頭,也覺得自己最近好像吃太多了。不過……

“你等着。”小白笑意冷冷的,聲音也同樣冷冷的。只是下一瞬,他卻已經消失在了這方寸土地。

果然,小白總是會無條件地應允自己任何要求。

黑無常站在原地,望着那白衣男子遠去的方向,眸中沉靜如秋水,哪有剛剛傻傻愣愣貪吃好說話的樣子。

他的雙手微微收緊,置于身側,面無表情的樣子給他加了一份成熟,一份血性,還有一份抹不去的憂傷。

自己這病,當真有治愈的那一日麽?

那套功法,真的有什麽用嗎?

只是,小白高興,那麽便遂了他的意吧。也算是給他一種念想。

每日通過鞭打身體筋脈的方法疏通體內活血是這幾個月的例行公事。三個月前,小白找來了一套推拿化血的功法,雖然手法略有些殘酷,手段略有點殘忍,做起來略有些可笑,卻不失為一部極有妙處的功法,既可以驅除掉黑無常體內常駐的寒氣,又可以強身健體。雖然看起來無用至極,施法過程中令人當真難以直視,但這三個月來的努力,卻也算是終有奇效。

雖然這黑無常的病根并未連根拔起,但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增加了黑無常活下來的機會。畢竟,活得越久,清明就越可能找到治療病根的方法。

就連清明,在第一次看到這套鞭法的時候,也是驚嘆不已,直言從未遇到如此神奇的治愈方式,她将那套鞭法帶回了天界,正在潛心研究。她還曾誇下重口,說不定此次會有巨大的突破。

雖說那個所謂的突破微乎其微,但總算是給了白無常一絲盼頭。

只是,黑無常卻不曾這麽想,他覺得,這個所謂的突破不知又要等上多少年,到那個時候,他自己還能撐下去嗎?

他微微低下頭,緊盯着自己握緊的拳頭,無言靜默。

若真到了無法救治的境地,小白該怎麽辦?

黑無常思緒雜亂不堪,萬分也沒發覺他所謂的活下去只是為了那個白衣男子,他所謂的義兄——小白而已。

茫茫尋覓間,卻不知心知歸所,道之歸處。

欷歔嘆哉。道兩眼遮蔽,如一葉障目也。

兩日不過須臾之間,便如白駒過隙一般俨然越過。

這日,黑白無常兩人正準備例行公事。黑無常已經一副大義赴死地模樣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示意小白快點動作。

小白沒有一絲猶豫,瞬間施法抽出金鞭,鎖魂鎖節節覆上黑無常的身體,緩緩将他提到半空之間。小白緊握住金鞭,作勢就要抽下去。

卻聽身後一渾厚之聲,“鞭下留人!”

黑無常睜開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從遠處飛奔而來鐘馗大人以及清明姑娘。而小白也在看到那兩人的時候,眸間閃過一絲喜色,卻又在下一刻即刻掩藏。

他迅速收回金鞭以及鎖魂鎖,而那半空之中的黑無常也緩緩落定,他舉步上前,與小白肩并着肩,看着由遠及近的兩人。

那兩人總算落定,鐘馗大人依舊是吹胡子瞪眼的樣子,而清明卻是一臉喜色。

黑無常神色游移了一下,不禁奇道這兩人怎麽會一路過來。

鐘馗大人似是施法過度,喘着出氣,斷斷續續地蹦出一個又一個不連貫的字。“我……終……到……法……”

小白一挑眉,黑無常蹙眉。

眼看黑白無常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的話,鐘馗大人又氣又急,清明實在看不過去,側過身子,上前一步,對着小白道:“我們找到了治愈小黑的方法了。”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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