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演武場回來,賈代善沒有再帶着賈瑚和賈琏的意思:“你們且先回你們母親那裏,祖父有事。”又吩咐跟着賈瑚、賈琏的小厮說務必将兄弟二人送回東院。
兄弟二人點頭應是,賈琏依舊仰着頭擔憂了看了他祖父一眼。
“琏兒,我覺得祖父好像不高興。”賈瑚突然對賈琏說。賈瑚到了五月就是十一歲,若是早些的,都相看人家了,自然有些察言觀色的本事。
賈琏歪頭看着賈瑚:“祖父他……”豈止是不高興,估計是出大事了,賈琏心想。
“他怎麽了?”賈瑚顯然不習慣賈琏這種說話說一半的方式。
“沒什麽,哥哥,我去看看祖父,你別讓我的小厮跟着。”賈琏說完,就邁開小步子朝梨香院走去。
賈琏向來人小鬼大,主意又正,又得祖父寵,賈瑚沒想那麽多,由得賈琏去了,帶着小厮們獨自回了東大院。
賈琏不停的在心裏盤算即将發生的大事,把看過五遍的紅樓夢迅速的回憶了一下。當然,原著裏多寫閨閣之事,朝廷大事語焉不詳,賈琏只能靠猜。何況,紅樓夢從甄英蓮蘇州被拐開篇,正式進入主題要從林黛玉進京城算起,而此刻林妹妹的娘還沒出嫁,所以從原著能猜到的東西極有限。
賈琏又回憶了一下自己看過的有些紅樓分析和紅樓同人文,當然這方面賈琏看得不多,最主流的說法就是賈府亡于站錯隊,而那個把賈府拖入泥淖的人是廢太子義忠老千歲。
賈琏太小了,就是賈代善再寵他,也不會對着他說朝廷大事,所以即便穿越四年了,賈琏依然不知道景和帝有幾子,他更偏向誰。
前不久寧國府發生刺殺未遂事件,賈琏心中依稀有個連成線的猜測,只因他不知道那日貴賓廳內都有哪些貴客,賈琏猜測的這條線缺乏關鍵線索,沒有完全穿起來。
賈琏一面想,一面朝梨香院走,過了東大院,就到了大書房,賈琏一擡頭,看見賈珠走在自己前面,估計剛從大書房出來。
榮國府的三個男孩子沒有去族學,都是在大書房由賈代善延請的先生授課。賈珠雖然因為說謊誣陷賈琏的事,由賈代善做主養在了梨香院,但他依舊不愛習武,故而三個男孩子上午都在大書房上課,下午賈瑚和賈琏習武,賈珠依舊在大書房讀書。今日是因為賈代善有事,賈瑚和賈琏暫不練武了,但賈珠應該還在上課才對,他此刻怎麽在這裏?
想到這裏,賈琏就想到原著中經常逃學的賈寶玉,原來書上寫得那麽上進的賈珠也是個逃學的,果然是親兄弟。正想着,就見賈珠回頭朝後瞧。
賈琏本來人就小,反應又遠超一般孩子敏捷,忙閃身到一株雪松後面,賈珠見沒人跟來,似乎放心了些。
接着,賈珠不知道對身邊的小厮說了什麽,那小厮向賈珠躬身行禮,然後向一旁的月門走了,賈珠繼續朝梨香院走去。賈琏看到賈珠行事奇怪,也不上前招呼了,綴在賈珠身後,看他要做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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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梨香院的小書房內,賈代善正在和一個勁裝男子說話。
“國公爺,屬下得到消息,粵海那邊……”勁裝男子的話說了一半,賈代善便沖他擺了擺手。
勁裝男子知道此事絕密,亦是萬分小心,見賈代善如此,也停下來靜聽周圍動靜,似乎門外正有人靠近。只是那人的腳步很是奇怪,來人的腳步特別輕,仿佛經過特殊訓練;但那人的腳步又特別浮,不但身上沒有功夫,而且比一般人更虛弱。
那勁裝男子話鋒一轉說:“國公爺,屬下南下一趟,尋到些新奇玩意兒,明日就讓人給國公爺送來,雖然不值什麽,國公爺給府上幾位小爺把玩也好。”
勁裝男子邊說邊來到房門邊,手已經放到了門把手上,另一只手舉着刀。
賈琏跟着賈珠來到梨香院,就看到賈珠趴在小書房門外偷聽。
賈琏倒抽一口涼氣,這樣的偷聽極其危險,尤其是如果被偷聽的人還是警惕性極高而且受過格鬥訓練的人。
真正近距離竊聽并不像電視劇裏面演的那樣還先用一個手指捅破窗戶紙看看外面是誰,因為不管哪方只要一露頭,迎接自己的,在冷兵器時代是刀劍;在現代就是□□手的子彈。
如果房內的人懷疑外面有人偷聽,只會在突然打開房門的剎那就不由分說的一刀砍下來,而不是等着看清楚外面是什麽人。高手相争,争的就是那千鈞一發的反應時間,這剎那功夫定的就是生死,看清楚外面的人,就等于給外面的人足夠時間殺死自己。
打開房門的是賈代善也好,是之前那個勁裝人也好,極有可能開門就是一刀。賈珠這是在找死。
“珠大哥,你在幹什麽!”賈琏什麽都顧不得了,大喊出生。
聽見外面竟然是小孩子聲音,勁裝男子一愣,緊繃的肌肉略松,後退了兩步,去看賈代善。
賈珠也知道偷聽人說話不好,也緊繃着神經,賈琏一叫,賈珠吓得尖叫了一聲,漲紅了臉回頭瞧着賈琏,心中十分不悅。
“怎麽又是你,我現在本來就住在梨香院,回梨香院不是應該的嗎?倒是你,又來做什麽。”賈珠惱羞成怒,不由得反唇相譏。
賈琏還沒說話,賈代善就和勁裝男子出來了,勁裝男子手上的刀已經收了起來,但是身上散發的殺氣還沒散,激得賈珠一個哆嗦,瑟縮的看了勁裝男子一眼,對賈代善道:“祖……祖父,我回來了。”
賈代善眉頭一皺,擡眼看去,梨香院內靜悄悄的,連下人都不見,難怪兩個孩子就這樣進來了。
“你既回來了,跟着你的小厮呢?怎麽這時候就下學了?”賈代善問。
“我,我打發小厮去慶隆春買蜜餞了,先生他……”賈珠原本想說先生身上不好,讓自己先回來了,轉念一想,自己就是因為說謊才被迫和父母分開,住到梨香院來的,于是改口道:“孫兒下午就一個人上課,孫兒覺得無趣,就偷偷溜回來了,孫兒知錯,請祖父責罰。”說着,賈珠垂下了頭。
正說着,賈代善的兩個長随回來了。兩人見賈珠和賈琏都在,驚了一下,忙向賈代善行禮請罪。
賈代善顧不得責罰擅離職守的長随,沉着臉點頭道:“你們先分送珠兒和琏兒回去。”兩個長随應是,賈琏也乖乖的點了一下頭,跟着長随走了。
自上次收拾了賴家和周睿家,賈家打發了許多用不着的下人,賈代善又喜歡清靜,梨香院伏侍的下人不多,也不敢亂走。小書房這邊只有賈代善的兩個長随,方才賈珠回來前,其中一個長随去小解,剩下的一個見賈珠打和身邊的小厮說了幾句話,那小厮就鬼鬼祟祟的走了,跟上去瞧,因而小書房外一個守着的人都沒有,就這樣讓賈珠和賈琏走到了小書房門外,險些惹出大禍。
回到小書房後,勁裝男子對賈代善拱手道:“國公爺恕罪,屬下方才險些傷到小公子。”
賈代善擺擺手,賈珠的行徑哪裏瞞得過他,失望是難免的,只是現在大事當前,也顧不得教育孫子了。賈代善有些疲憊的道:“覃越你繼續說。”
勁裝男子便是覃越,覃越道:“粵海那邊傳來消息說,粵海巡撫窦充和南越國有勾結,裏通敵國。”裏通過外,坐實了便是謀逆大罪。一個巡撫有什麽好勾結敵國的,勾結敵國必是受人指使,而窦充的座師是太子太傅是滿朝皆知的事。
賈代善一聽,嗤笑一聲道:“粵海巡撫不過管些民生諸事,防務大權在粵海總督手上,南越就是有不臣之心,為何拉攏一地巡撫而非總督。這理由過于牽強,有證據麽?”
覃越道:“屬下離開的時候還沒聽說有實證。因為事關重大,屬下得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回來告知國公爺了,那邊派信得過的人盯着,有新消息會再送來。”
賈代善雖然是景和帝的親信,但是主要負責平安州的防務,粵海那邊并不與賈代善想幹。但是粵海巡撫窦充不是別人,正是賈代善的親家,窦氏之父。雖然本朝官員犯罪,極少牽連外嫁女,但是姻親之間,總會相互影響,賈代善難免多關注粵海一些。
何況窦充是太子太傅的學生,能任粵海巡撫是太子太傅一力舉薦的;東府的賈敬又曾是太子伴讀,即便榮國府現在只效忠景和帝,沒有明确的政治傾向,一旦窦充那邊出事,牽牽連連的,賈府也難以獨善其身。
賈琏被賈代善的長随送回東大院,但是賈琏哪裏能夠放心,不住的派人去問祖父得空沒有,自己要去請安。賈代善規矩嚴,賈琏派過去的人也不敢直接去小書房問,都是去梨香院的小廚房問國公爺出來用膳沒有。直至天黑,賈代善才從小書房出來用了晚膳。
賈琏聽說賈代善那邊終于密議完了,纏着賈赦定要送自己去梨香院請安。賈琏這幾年就是榮國府的鳳凰蛋,賈代善的眼珠子,賈赦也樂得兒子争氣,樂呵呵的帶着賈琏去了。
“祖父,孫兒有幾句話要和祖父說。”剛見着賈代善,賈琏就行了禮,仰頭看着賈代善,亮晶晶的大眼睛裏滿是期盼。
賈代善原本滿腹心事,見到賈琏如此,勉強笑道:“琏兒有什麽悄悄話要告訴祖父啊?”說着将賈琏抱起來。
賈琏将心一橫,也顧不得掉馬,顧不得擔心賈代善覺得自己多智類妖,在賈代善耳邊輕聲道:“祖父,珍大哥大婚那日,賓客中有無忠順親王?”
饒是賈代善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聽了賈琏這話,也是大驚失色。能不驚麽,賈代善不喜歡在家中談論朝堂之事,賈赦和賈政更是不知朝中事。忠順王此人,賈瑚和賈珠都未必知道,賈琏是怎麽知道的?
賈代善二話不說的抱起賈琏就走,今日擅離職守的兩個長随也已不在書房之外,賈琏看見守在小書房外的人是今日在演武場看見的勁裝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