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PREDICTION -

1.

七月的某天午後,我正試圖窩在辦公室的沙發裏打盹,窗外此起彼伏的蟬聲讓人煩躁不已,根本無法入睡。

據天氣預報說,今年夏天是三十五年來最熱的一個夏天。賣場裏的空調風扇等電器成了搶手貨,走在街上随處可以看見用帽子和太陽鏡全副武裝的口中叼着冰棒的行人,據說游泳池也是人滿為患,高溫簡直成了一種災難。

我一面享受着空調下風向的涼爽,一邊閉着眼睛腦補着南方的海邊,帶着腥鹹味道的海風撲面而來,腳下踩着軟軟的沙灘,清涼的海水一陣一陣輕撫腳面……

可窗外的蟬聲依舊此起彼伏,似乎在提醒我,你做夢吧。

我嘆了口氣,從沙發裏站起身,來到辦工桌前拿起筆和紙——

“年假申請?”

主任擡起頭隔着厚厚的鏡片看了看故作沮喪的我,“小沈,你是不是中暑了,最近單位裏中暑的人越來越多……”

于是我波浪鼓似的點起頭。

年假五天,再加上兩個周末,一共九天假期。

俗話說,蟬在叫,人壞掉,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星澤是南部濱海的大都市,傍晚時分,我乘坐的火車到達了這裏。與封閉在群山間的紫貝鎮不同,這裏雖然車水馬龍,但那些高樓似乎并沒有阻礙來自海洋的涼風在城市間肆意穿梭,道路兩旁高大的棕榈樹在夕陽與霓虹燈混合而成的光線裏輕輕搖曳,從遠處港口傳來的汽笛聲似乎在告訴我大海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随着人群走出出站口,滿心歡喜,因為假期開始了。

“沈清?”

背後傳來的聲音似乎聽起來是我的名字。

可是我想不起在星澤會有什麽熟人,不是重名就是聽錯了吧。于是我繼續順着出站的人流往前走,沒有回頭理會。

“沈清?”

那個聲音似乎靠近了一點,卻還是瞬間淹沒在了星澤火車站嘈雜的人聲中,突然我的後背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回頭便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端木文敬留着奇怪的寸頭,穿着寬大的T恤和大褲衩,雙手插在褲兜裏一副游手好閑的樣子,這與我印象裏的那個他格格不入。

“你……剛從海邊回來?”

太過于驚訝,好半天我才冒出一句話。

他噗嗤笑了起來,露出整齊的白牙,大聲說,“你不是推理很強嗎,幾個月不見怎麽變得這麽蠢了!”

我皺着眉頭瞪了他一眼,半天沒想出還擊的措辭。

“和你同一個點走出出站口,當然是從紫貝鎮過來的!我們居然坐的是同一趟車!”

端木文敬告訴我昨天他送表弟表妹回青川鄉下,今天便從紫貝坐火車回星澤,我才想起他之前提到過,他在星澤的一所大學裏當助教。

“我弟弟妹妹一放暑假就來星澤了,游樂場動物園什麽的我陪他們都去煩了,昨天回去時他們居然還依依不舍地想留下……”

坐在出租車裏,端木文敬撓撓頭,小聲發着牢騷。

我突然想到正月裏在青川縣鄉下端木的老家見過的那個小男孩和小女孩,不知怎麽,突然有些懷念那樣熱鬧溫馨的畫面。

“所以說,你請了十天假,專門來星澤海邊度假?”

端木文敬帶着不可思議的神情看着我。

“不行麽?”看着他詫異的表情我有些不爽,于是反問。

他輕輕一笑,窗外的霓虹燈正好掠過他的臉,那笑容突然變得有些詭異,“不是不行,等你到了海灘就知道了。”

我還想繼續問,他低頭拿出手機迅速編輯了一條短信,便擡起頭說,“反正我還在暑假裏,明天也沒什麽事,我帶你到海灘走一圈,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完他讓司機靠邊停車,一溜煙鑽了出去。

“明天早上我去酒店找你!”

他隔着車窗玻璃喊了一句,便朝我揮揮手道別。

“看吧,就是這樣。”

端木文敬摘下太陽鏡,伸出手臂指着前方的海灘輕描淡寫地說。

海濱城市星澤最着名的休閑勝地就是銀色沙灘,這裏以細軟的白色沙灘和碧海藍天而聞名,可眼前的景象卻是如此——

白色的沙灘上密密麻麻地被陽傘和躺椅所占據,傘下則是黑壓壓的人群,沙灘一直往裏大約五十米全是如此景象,人們不斷朝前方的海水裏擁擠,一個浪頭打來,海水漫上沙灘,擁擠的人群中發出一陣歡呼聲,反複如此。

想象中的白色沙灘與碧海藍天已不複存在,只有滿沙灘人潮湧動人聲鼎沸以及随處可見的垃圾。

“這簡直是下餃子。”

端木文敬站在我身邊嘀咕着,“所以昨天我還跟弟弟妹妹說着,青川鄉下比這裏不知好多少倍呢。”

我沒理他,此刻當頭烈日正曝曬着,海風裏帶來的腥臭味讓人越來越惡心。計劃破滅,我只想大吼着把眼前這成百上千的人全部扔到海裏喂魚去。

“所以你是打算,”端木文敬湊過一張臉,不懷好意地笑着說,“留在銀色沙灘,加入這個龐大的隊伍?”

我絕望地搖搖頭,“我回紫貝了。”

當時我絕望地打算,回去在家裏吹空調大睡整整九天。

聽我一說,他便更開心了,好像小孩子惡作劇成功之後掩不住的得意,就是那種帶着低等趣味與極低的笑點的得意。

“別回去嘛,本來今天我們就準備出海的,再帶上你一個也沒關系。”

他笑着繼續說。

此刻我的腦子裏很亂,要知道,人在絕望的時候,任何一個微茫的希望也會視如救命稻草。所以當我聽到“帶我去出海”時,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并開始語無倫次了。

“出、出、出海?”

他得意地點點頭,“我們租了一艘船。”

雖然腦子很亂,我還是聽到了那個意義不明的‘我們’。

“我們?還、還有誰?”

“當然是小暗咯。”

端木文敬眉飛色舞地說。

我們趕到碼頭時端木暗已經到了,正遠遠站在一艘船旁,和一個黝黑的中年男人說着什麽。

看到我們,她便朝我們的方向揮了揮手,當然,揮舞的是左手,她的右手依舊打着繃帶挂在胸前。

“我表妹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獨臂俠。”一邊走着,端木文敬一邊在我身邊小聲說着,“她用左手寫出的字比我用右手寫的還漂亮!”

身邊正說着贊美之辭的端木文敬一臉自豪的表情。

我突然又想到那些書法班的小孩和公園裏練字的老頭們調侃她寫字的情景,便沒有附和端木文敬這番贊美之詞。

看到我們走近,端木小跑着來到我們面前,看到我時,她板着臉幹巴巴地說了句,“哦,還有你啊。”

頓時我覺得十分尴尬。

上次見到端木時,我們吵了一架,可能在我的意識裏将其歸類為“吵架”,實際上卻是她單方面的埋怨和我的緘默不語,總之當時的氣氛既沉悶又尴尬。

還好船主人湊過來打破了這短暫的尴尬氣氛。

之前和端木說話的那個黝黑的中年男人便是這艘船的主人,他用濃重的南方口音和端木文敬交談了幾句便拍拍他的肩,之後便頭也不回朝岸上走去。

“這艘船的使用權暫時歸我們了,我們向着大海出發吧——”

端木文敬揮着手臂,高聲宣布道。

只可惜我和端木都沒有附和他,氣氛有點微妙。

這是端木文敬通過熟人從一個漁民手裏租來的船,因為夏日海邊的游人暴增,附近的漁民都暫時放棄本職工作,開始拖家帶口到海灘上做起生意來,據說賣海螺貝殼的工藝品,或是擺個攤子賣冷飲或是烤魚片,這些都比平時賺得多。所以端木文敬才借此機會租到了這艘帶着發動機和簡易船艙的漁船。

不出多久,我們便來到了寧靜而廣闊的海面上,海灘上的噪音早已被遠遠抛在身後。天空藍得像勿忘我花一樣,雖然下午的陽光依舊刺眼,可一點燥熱的感覺也沒有,清涼的海風撲面而來,這才是夏天啊。

“看!那裏有個島!看!海鷗!看!那邊又是一個島!”端木文敬舉着望遠鏡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着。

可他的妹妹端木暗只是呆呆坐在一旁四處張望着,就算到了如此讓人放松的環境下,她依舊板着一張讓人掃興的臉。

“小暗,你說我們要不要去那個島上啊?”

對于端木文敬的問題,她依舊默不作聲。

或許是端木文敬早已習慣這個奇怪的妹妹,他很自然地将方向盤一轉,船突然在海面上來了個急速的左轉彎。

“我們上島去!”

那個遠遠看着像個小土堆的島在眼前越來越大,島上的村落依稀可見。越是靠近,眼前的海水便越接近墨藍色,周圍四處都是突兀聳立的礁石。

“小心別撞到石頭上了——”

端木依舊坐在那,鎮定自若地一邊打開一瓶汽水一邊提醒掌舵的端木文敬,她話音剛落,船底突然發出了劇烈的碰撞聲,我還沒來得及扶住護欄,便一頭栽進了船裏。搖搖晃晃好不容易站起來,就看見眼前一臉奇怪表情的端木,那瓶滿滿的橘子汽水因為劇烈晃動,全灑在了她淺色的T恤和右手的繃帶上。

“啊……好像觸礁了。”

端木文敬撓撓頭,一臉不小心做了壞事被發現還要請求寬恕的樣子。

對于我來說,這個假期,簡直是糟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寫三個預言的靈感是最近因為斷網于是在重溫硬盤裏的spec,《天》裏面出現了法蒂瑪的三個預言,但是這好像不相關。。。。

最近天氣轉暖想休年假,可是到下半年才能有年假,去年上半年在候機樓和機坪裏日曬雨淋上的幾個月班全部都不算數了,居然打了幾個月黑工,他媽的簡直是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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