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PREDIC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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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上緩坡，便遠遠看見神女廟的院子裏被黃色警戒帶圍上的一大圈。
院子裏空空蕩蕩，之前熱鬧非凡的裝飾燈和篝火堆也不知去向，在午後陽光的曝曬下顯得蒼白而凄涼。
“請問你找誰？”
從院子裏突然冒出個十多歲的小男孩，他一臉警惕地問我，還沒等我回答，又恍然大悟一般，“你是小樂姐姐家的客人吧，我聽說了，你們是從城市裏來的。”
我點點頭問他神婆在不在。
小男孩立即恢複了警惕的神色，“神婆奶奶現在不見人。”
“你進去告訴她，就說我發現了方家七姐妹的秘密。”
我說完貓着腰鑽進了警戒帶內的庭院中，小男孩見狀一溜煙跑進了廟裏。
沒過多久小男孩便跑了出來，“神婆奶奶讓你進去。”
神婆的房間在廟的最裏面一間，穿過光線極好的走廊，盡頭的一扇木門出現在眼前，小男孩輕輕敲了三下門，門便自動打開了。
原來裏面還有另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小孩，他輕輕将門打開。
“神婆呢？”我笑着問他。
裏屋的小男孩默不作聲地指指屋子深處，原來這裏面還有扇門，我按照小男孩的手勢走了進去，他便從外面将門關上。
屋子裏很暗，和走廊上刺眼的陽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外來的人啊，為什麽要探尋，為什麽要破壞這裏的安寧。”
坐在軟榻上老邁瘦小的身影似乎緩緩地動了一下，慢慢地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如果您認為愚昧等同于安寧，我便無話可說。”
她在一段沉默後從喉嚨裏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我根本聽不清那是什麽。
“你說，你知道方家七姐妹的秘密？她們是我年輕時的故人，早已去往大海深處，何來什麽秘密？”神婆接着說道。
“那你為什麽讓我進來見你？你這個冒牌神婆！”
“那是因為，”，她顫顫巍巍地笑了幾聲，慢慢開口，“我太久沒有和從外面世界來的人交談了……我本以為，你可以站在遠離仇恨漩渦的地方将一切看透。”
“我知道方家的——”
還沒把話說完，神婆緩緩擡起一只手将我打斷，“年輕人，回到你的世界去吧，你是無法看清這座村子的本質的。”
我瞠目結舌地站在那，身後的門突然打開，剛才那個小男孩輕輕走了進來。
“你可以回去了。”他說完把我從神婆的房間推了出去。
我有些沮喪地沿路返回，在村裏的小路上正巧撞上慌慌張張一臉失神的宋小樂。
“他們發現了——”
她一手扶着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還要去，去碼頭找我哥。”
他們是誰？發現了什麽？到底出了什麽事？
還沒等我将疑問說出口，宋小樂撇下我快步朝海灘的碼頭方向跑去。
一頭霧水的我只有繼續朝宋靖家的方向走，端木兄妹應該在家中。可映入眼簾的是圍着一大群人的海邊小屋，那些交頭接耳的全是當地村民，他們正一臉好奇地朝小屋內巴望着。
那是萬花彤家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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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早些時候，那些從城市裏來此協助的警察挨家挨戶詢問及搜查時，在萬花彤的家中發現了藏匿的大量煤油。這個年代，就算再閉塞的小島也早已将煤油淘汰，所以在萬花彤家發現的那半桶還留着剛使用過痕跡的煤油引起了警察的懷疑，萬花彤也被警察暫時限制了自由行的。
“這煤油不知是誰放在我家的！”據說萬花彤還拼命反駁着。
“我早就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了，尤其是祭典臨近的那幾天，她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宋小樂說，萬花彤的話題成為我們晚餐時談論的主題。
“所以小暗那晚真的是目擊到了啊！”端木文敬一臉興奮。
宋家兄妹便問這是怎麽回事，端木文敬又得意地将妹妹在祭典前夜如何在神女廟外看到鬼鬼祟祟的萬花彤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得好像是他自己親身經歷了似的。
端木卻默不吭聲地在一旁吃着飯，沒有任何表情。
于是我将萬花彤家裏漩渦圖騰一事提起，說出了我的推斷——
為什麽萬花彤如此篤定神女被內定？為什麽她會出現在小島背面人煙稀少的方家老屋外？那是因為她知道那三個預言的秘密。
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能夠準确預測未來的人，有人無心提出了三個所謂的預測，而別有用心的人卻将其利用，用預言當做幌子，狠毒地将方家七姐妹殺光，為了圓這個謊，他們要将其他兩個預言也實現。而萬花彤知道這一切的真相，祭典上發生的一切則是她的複仇。
“複仇？”端木文敬眨眨眼。
大家像聽故事一樣津津有味地聽着我的推論，“你這麽一說，我都覺得自己從沒在白渦村生活過一樣了，哈哈哈。”宋小樂說笑着。
我嚴肅地看了她一眼，“我說的是真的，萬花彤就是方家七姐妹中幸存者的後代。你們說過的，萬花彤的母親是外來人，而且她随了母姓，大概她的母親就是方家七姐妹中幸存者的女兒，回到島上便是為了複仇。而且你們發現沒有，‘萬’和‘方’本來就是非常相似的，大概是隐姓埋名時用到的手段吧。”
“那為什麽死的是宋玲，而不是神婆呢？”提問的是和我一樣一臉嚴肅的宋靖。
我搖搖頭，“陰謀大概是源自村長家族與神婆的勾結吧，所以神婆才得到了一輩子的供奉，同時村長的女兒被內定為神女。因為這三個預言的出現，白渦村中受益的只有村長家和神婆。”
“好像有點道理哦，因為宋玲的爺爺就是白渦村的前一任村長……”宋小樂若有所思地說着，宋靖也跟着點點頭表示同意。
“所以說，你們那天才會在方家老屋外遇到她，她是想在複仇前去祖屋看一看啊！這簡直太戲劇性了，比電視劇還精彩！”
端木文敬打了個響指，激動地說着。
“——所以說，接下來你還要推測方家姐妹的六具屍體被拆開重組成七個對嗎？這個故事我怎麽覺得以前在哪裏聽說過？是和占星術有關麽？”
端木冷冷地打斷了他表哥激動的情緒，板着臉說道，嘴角帶着些戲谑。
見我皺了皺眉頭，她站起身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說，“可惜這次你的推理是錯的，因為那天在方家老屋，我見到了七姐妹的鬼魂，一個不差。”
一屋子人呆呆地盯着她，氣氛似乎又回到了紫貝鎮，在我們單位的電梯裏其他部門的同事對着端木的背影一臉詭異地指手畫腳那樣的情景。
“所以說，萬花彤不是什麽方家後人，也沒有什麽複仇，更不會去殺人，祭典時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說完便離開了宋靖的屋子，一個人朝黃昏的海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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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你夠了！”
我追到海灘，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因為對這些莫名其妙言論的忍無可忍，我突然變得相當嚴肅。
“為什麽總是神神叨叨，你所相信的我完全沒必要幹涉，可你也不需要将這些強加給其他人吧！之前在墨林齋如此，現在在白渦村也是……可能你的世界裏真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們其他人都不會相信……”
傍晚的海灘突然刮起了風，巨大的海浪聲瞬間将我的話全部吞噬，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聽清楚了。
端木轉過身呆呆地站在我面前，咬着嘴唇擡起頭定定地看着我，眼眶在夕陽下似乎有些紅。
良久，她低下頭撇撇嘴，小聲說着，“算了，你不信就算了。”
“我只相信證據，用線索堆砌出來的證據，比如那桶煤油。”我淡淡地說。
不料低着頭的她突然小聲笑了起來，“證據？你以為你的推理結果就是你所謂的正義？你所相信的充其量只是把自己編造的故事結尾強加給這起事件，讓自己得到滿足吧……如果你真的站在正義那一方，當初為什麽不把差點殺死我的挖眼案兇手交給警察？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她的一切你都知道麽？還有，那時候在北方，你為什麽不把苗苗媽媽繩之以法，我知道最後她死得很慘，那樣四分五裂的還找上我來……”
她苦笑了幾聲，“其實到頭來你并不是為了什麽正義，你只是想窺探那些罪犯內心的深淵，讓自己得到滿足罷了。”
我啞口無言，看着近乎發怒的端木，擡起手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将手放在了她的右肩上，似乎這樣做能夠讓她平和一些。
她沒說錯。
“對呀，還記不記得當初你剛來我們單位時，那天下午我們站在休息區的陽臺上，你說，沈清，你真是個奇怪的人，雖然和辦公室的同事們打得火熱，但你的眼睛裏全是冷漠。”
“當初你就把我剖析過一次了，小暗。”
“……所以，我只是不願看到你白白搭進去一條命。”
說完我用力握住她纏着繃帶的右肩，大概是因為太長時間僵着不動，她右邊的肩膀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傳遞到我手裏的觸感就像一塊冰冷的橡皮。
“雖然我不喜歡這個世界，也并不贊同規則中對于善惡的劃分，但是……”她低着頭慢慢說道，“但是我覺得基于我們還活着，有罪的人便不能無故逃脫，無罪的人也不能蒙冤……所以，我的死活不用你來做決定。”
她說完，用僅有的左手用力撥開我搭在她肩上的手，低頭踩着沙子一腳深一腳淺地朝遠處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