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霓虹與夢(二)
“什麽?!筱柔在江遠家?!”
“是啊,江遠現在本事大了,清諾都藏不住筱柔。”
“現在筱柔人呢?沒去上班?”
“在家裏陪她的清諾呢。”
“啧啧……也就是說二樓就你跟佳佳了?”
“沒有,我在工作室對面的甜品店。”
遲意骨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跟秦婉婉通着跨國電話,輕輕轉着勺子攪拌咖啡,聽到秦婉婉又抛來一個疑問句,“你在甜品店幹嘛?”
“外婆說想吃甜甜圈。”遲骨答道,側目看櫃臺那邊,新鮮的甜甜圈還沒出爐。
“幸好外婆沒糖尿病。”秦婉婉笑着,“過幾天我就回去了,等我買這裏的甜甜圈帶給外婆。”
遲意骨托腮無聊的望向窗外,打趣道:“還過幾天,筱柔都這樣了你還不回來安慰,外國的男人那麽好?”
“喂喂!”秦婉婉極其不滿,“我是出來找靈感寫劇本的好不好,給你省買劇本的錢哎!”
遲意骨輕笑一聲說:“得了吧,我不差你那劇本錢。”
“喲,遲導演現在出名了就是不一樣吶!都不把這些小錢放眼裏了。”
“差不多行了啊,少諷刺我。趕緊回來,筱柔這幾天情緒可不穩定。”
“她沒事,咱們認識那麽久了我還不了解她?她又不是你,學人家瓊瑤劇一樣跳海。”
“……我跳的是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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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區別嗎大姐!”
“……”
三個女人相識于大學,住同一個宿舍脾氣相投,從此定下了穩定的友誼。
在其他同學的眼裏,遲意骨是清高冷漠的高幹女,宋筱柔是貧寒勵志的好學生,秦婉婉是到處留情的狐貍精。
都相同的孤僻,卻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怎麽就能成為好姐妹?
她們三個在宿舍裏也讨論過這個問題。
那時秦婉婉還沒有燙起波浪卷,一頭清湯寡水的齊肩短發,她盤腿兒坐着,嚴肅的答疑解惑,“友情這東西跟愛情其實沒兩樣,一見鐘情聽說過沒?”
正聽音樂的遲意骨喀吧喀吧嚼碎嘴裏的牛奶糖,摘下耳機斜眼瞅她,“王八看綠豆?”
秦婉婉一拍巴掌,“沒錯,咱們就是看對眼兒了呗!”
“那誰是王八誰是綠豆?”低頭看書的宋筱柔忽然問。
“……”
宋筱柔從來都是一語噎人。
剛認識那會兒,她在角落的書桌上記着筆記,認認真真文文靜靜的,一股書卷氣,遲意骨還以為她是哪個書香門第的大小姐,熟識了才知道她的家境不好,一直勤工儉學。
宋筱柔說她并沒有感覺到艱辛,有家人有姐妹有男朋友,其實什麽也不缺。
她的男朋友江遠也是她們的同學,遲意骨和秦婉婉都見過。
長相不錯,看的出來對宋筱柔也很好,但就是學習太差總愛打架。
遲意骨替宋筱柔擔心,秦婉婉卻說一個女人能找到對自己真心好的男人就夠了。
可後來發生的一切徹底掀翻了秦婉婉說過的那句話。
江遠是對宋筱柔特別好,好的為了混出頭當了有錢人家的女婿。
“筱柔,不要恨我,我是為了咱們的未來。你等我,等我出人頭地了一定回來娶你。”
憑什麽以為筱柔會一直等着他,難道用一句為了咱們的未來,就可以抵消背叛了嗎?
自私的愛不可恥,可恥的是拿愛當自私的借口。
遲意骨跟秦婉婉貧了半天嘴笑着挂斷電話,拿起已經涼透的咖啡徐徐喝光。
想着以前的事,不知怎麽的就又想到了遲成慕和那些陳年舊事。
事到如今,遲意骨已經确定遲成慕是真的愛她的母親。
不僅僅因為外婆的一句話,也不僅僅因為那張老照片。
這些天她在努力回憶以前的事,從模糊的記憶中仔細想,其實很輕易就能發現遲成慕對她母親有多麽的不一樣。
比如只有他們三人時,遲成慕從來都不喊她母親姐姐,只像外婆一樣稱阿芸。
比如遲成慕每次看到她母親和父親一起,臉色都會不自然。
再比如遲意骨慢慢長大,模樣越來越像她母親,遲成慕總是不經意的看着她出神,對她更加寵愛。
那時遲意骨的一顆少女心砰砰直跳,到頭來原來是她自作多情當了親媽的影子。
咖啡淡淡的苦澀和香甜還停留在口中,遲意骨看着小碟子裏剩下的糖塊,拿起一塊含着。
……
“遲先生,您預訂的甜甜圈。”
“謝謝。”
……
熟悉又久違的聲音忽然竄入耳朵裏,遲意骨僵住,慢慢轉頭。
知道遲成慕回來了以後她反複的問自己,如果某天她再次遇到,到底該如何反應?
她曾經愛慕的人,舅舅,親人,仇人,也可能是親生父親……
那麽龌龊複雜的關系,那麽多身份,不管哪兩個重疊都壓得喘不過氣來。
然而這一切還沒想好怎麽去面對,遲成慕就措不及防的坐在了她的面前。
……
“意骨丫頭,這幾年過的好嗎?”
狗血的開場白,遲意骨努力冷靜的看着眼前的這個人,想起宋筱柔對她說過的話:意骨你挺有眼光,暗戀的人老而不猥瑣,成熟有魅力,只可惜是已婚人士。
依舊是一身軍裝,斂起鋒芒對她笑地溫和。
四十多歲的男人,竟然沒有一點老态。
遲意骨淡淡一笑,仿佛以前哭的傷心的人不是自己。
“挺好的。”她回答,不想再看那張讓心髒隐隐作痛的臉,別開眼,目光落在他面前桌上的一盒包好的甜甜圈。
遲成慕随着她垂眼,笑着解釋,“想去看你外婆,她不是愛吃這個。”
遲意骨沒有說話,恰好這時服務生拿着她的那份走了過來放在她眼前。
“遲小姐,您的甜甜圈。”
遲意骨皺眉,第一次開始厭惡遲這個姓氏。
服務生禮貌微笑後走開,遲成慕看了看桌上兩份相同的甜甜圈,對她笑地還是那麽柔軟,“你也是買給外婆的?對了,舅舅記得你這丫頭也特別喜歡吃這個。”
親昵的稱呼和寵溺的語氣,遲意骨感覺不到幸福和開心,反而覺得惡心。
她把她的那份推到遲成慕眼前,“正好你給外婆送去吧,我還有工作,先回去了。”說完起身,不想再假裝冷靜的面對遲成慕片刻。
“意骨丫頭。”
遲成慕叫住她,笑容裏似乎終于掩飾不住蒼白,“意骨丫頭,舅舅沒有殺你爸媽,舅舅發誓。”
直截了當的解釋,遲意骨頓住腳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靜靜的看着他許久。
“為什麽要賣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半晌後她問。
聞言,遲成慕微微避開她的眼睛斟酌着措詞,有些難以啓齒道:“舅舅需要錢,需要重新開始,忘了那些事。”
遲意骨冷笑一聲,“所以你就迫不及待的跑了,抛下我和外婆收拾爛攤子。”
她猛然發現,江遠和遲成慕其實差不多。
江遠自私的愛可以娶別的女人,遲成慕自私的愛可以不管不顧的徹底離開遲家。
他們都深愛着一個女人,但不是最完全的愛,他們的心裏深愛着的女人永遠只能排在第二位,而第一位無可厚非的只有他們自己。
遲成慕沉默了,看着遲意骨眼含嘲諷的轉身走掉,他低頭痛苦的閉上雙眼,放在腿上的手在顫抖。
阿芸,是我太自私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