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魚稱出來有四十多斤, 大到讓這附近的老小漁民都咋舌驚嘆。

“能賣上千塊錢呢!”

姜忘聽得好奇:“魚現在這麽貴了?”

“那不光是肉,”彭爺爺也為他們高興,喜笑顏開地擺手:“你不知道吧, 這青魚啊喉嚨口裏頭能剖出小石頭來,光亮的跟小翡翠一樣, 狗有狗寶魚有魚石,是給小孩壓驚的好東西。”

季臨秋心知他說的估計是什麽骨質增生,笑着沒當回事。

遠處彭星望突然嚎了一聲:“痛!!!”

小孩釣上螃蟹來忘了拿網抄兜着,眼看要跑了伸手一抓, 剛好兩個指頭被牢牢鉗住。

姜忘一瞬間想起來小時候被夾時一模一樣的痛感, 快步過去把他手放水裏再輕敲螃蟹背。

彭星望被夾得眼眶紅紅還顧着螃蟹:“跑了,要跑了!”

“夏天釣螃蟹也吃不了幾塊肉,”姜忘哭笑不得:“你爪子都快被夾掉了, 長點心吧。”

“我好不容易才釣起來這麽大的……”

下午他們換好衣服再出來,發覺小院裏有村裏孩子幫着劈柴。

姜忘忽然來了興致, 跟奶奶說想跟着一塊燒柴火飯, 特意挽起袖子過去跟着劈。

季臨秋擦着頭發過來看得一愣。

“來啊, 一起玩。”

季臨秋哎了一聲, 跟好學生被校痞叫走似的, 也跟着在旁邊放木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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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啪!”

“歪了歪了,再放一下!”

“砰!!”

姜忘這人一放松下來容易忘形,幹着農活突然有了節奏感,張口唱道:“丁丁——”

季臨秋很自然地接了後半句:“迪西。”

“拉~拉~”

“波。”

兩人很默契地一塊兒合唱:“天線寶寶~~天線寶寶~~”

“說!你好!”

下來拿東西的彭星望一臉複雜地站在樓梯口。

姜忘回過神來,板着臉咳了一聲。

小孩毫不留情地拆臺:“我早就不看這個了,你們幼稚。”

等彭星望走了, 季臨秋敲了姜忘一把:“你亂帶什麽?”

“……你不也唱得很帶勁嘛。”

大青魚果不然被大刀剁塊做兩吃, 肚皮脊背混米粉滴香醋上鍋蒸, 魚頭同豆腐一起小火慢炖,味道直接把馬路對面農家樂養的兩條黃狗招來。

豆腐嫩到一碰就破,吹涼了入口滑嫩香軟,像是什麽神仙珍馐。

姜忘白天釣魚沒出力,最後把簍子裏的小魚苗全放生了,這會兒喝得一臉滿足都忘了吃飯。

“嘗嘗這個!蒸排骨,特別香!”

彭爺爺特意讓彭星望舉着相機跟季老師合了張照,完事爺孫一起邊喝湯邊誇他。

“今天村東頭的人都知道了,別看老師文文氣氣的,釣魚厲害!”

兩人不知不覺吃到撐,吃的時候完全沒察覺,什麽香就朝哪猛下筷子,回頭一撂碗才發覺撐到站不起來。

彭星望自告奮勇帶他們去河堤散步。

那裏風景很好,雖然是夜晚,但能看到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林間飛舞,還能吹一吹清涼的河風。

他們在昏暗的河堤上慢慢走着,身邊不時掠過小三輪或者摩托車的長道光影,像兩翼生光的蝙蝠一晃而過。

姜忘對這條兒時走過許多次的路很熟悉,甚至現在都記得踩哪兒的石頭可以摸下去玩水,自己在附近哪裏跟二伯劃過船。

他看着彭星望舉着手電筒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引路,感覺自己在某一刻靈魂覆在他身上,又似乎始終都抽離着。

人長大以後便很難分清楚這種感覺。

“對了,”他看向身旁的季臨秋:“搬過來一塊兒住的事,想得怎麽樣了?”

季臨秋正放松地聽着蟲鳴,沒想到姜忘突然又提這事,忍不住笑道:“你圖什麽啊,把這麽好的便宜往我這推。”

“沒辦法,我太迷人了。”男人面不改色道:“我覺得你每天看見我,心情能好不少。”

而我也一樣。

季臨秋又一瞬錯愕,彭星望耳朵尖聽見全部,跟着舉手:“我!!我也迷人!!”

“行行行。”季臨秋嘆了口氣:“話先說好,房租不能少算,該交多少是多少。”

“成,你順便給小孩補補英語,”姜忘坦蕩蕩道:“我這麽會做生意的人,肯定要雁過拔毛,季老師多擔待。”

季臨秋沒當回事:“順手的事。”

“以後他回家寫完英語作業直接給我批,上學了還能少改份作業。”

彭星望剛才還興高采烈的,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跟老師一塊住後果是什麽。

“真……真的嗎?”

季臨秋和姜忘一起笑眯眯點頭。

小孩嗚嗚兩聲。

完了,以後寫作業還要被老師盯着,都不能偷偷看漫畫了。

他們在彭家老院裏呆了幾天,臨走前悄悄結清飯錢食宿費,壓在客房的遙控器下,囑咐前臺小妹幫忙收好。

再回到城裏時已經快要開學,得趕着時間一塊搬家。

鶴華高苑的房子硬裝一直很不錯,換軟裝以後開半個月新風也沒了味道。

姜忘這邊的房東太太特別不舍,聽說他買房子了也只能遺憾點頭,還特意送了一挂臘肉香腸表示祝福。

彭星望一聽說要搬家了,蠢蠢欲動地打探以後能不能養鳥養狗。

“養鳥沒問題,”姜忘很仔細地想了想:“我以後可能也會去外省出差,跟你爸爸輪流照顧你。”

“狗狗獨自在家會很難過,等我們生活再穩定一點就養。”

彭星望想想也有道理,心平氣和地答應了。

雖然沒有狗,但地下室真有了游戲廳,客廳還有從二樓下來的滑滑梯,陽臺之一還被改成了給小孩種植物養蝸牛的觀察性花房,相當不錯。

姜忘這邊家裏房子幹淨簡單,像小孩的東西,衣服雜物什麽的全都分類打包進收納盒裏,一天就可以全部收拾幹淨。

他要忙公司的事,沒太多時間給季臨秋幫把手,直到搬家當日才又去找他。

季臨秋同樣整理出七八個大盒子,正囑咐着幫忙搬家的工人一定要輕拿輕放。

“好多東西。”姜忘順手拿起門口掃帚幫忙清灰,掃了幾步

瞥見牆角吉他:“這個不帶走?”

季臨秋想了想:“這是把練習吉他,螺絲都生鏽了,有點走音,我回頭再買一把。”

姜忘掃完灰瞧見沒別的事,趁着搬家工人進進出出的時間玩他的吉他,跟彈棉花一樣聲音悶亂,反正聽着不對。

季臨秋看得想笑:“哪兒是這麽彈得。”

他當着他的面抱好吉他,信手一撥又按弦掃弦,走音的情況下都彈出一首槍與玫瑰的《Don't cry》。

姜忘略有幾分不服,依着季臨秋的指導學左右手該如何把,以及按哪兒才能出不同弦的聲兒。

沒想到彈吉他是很痛的事兒。

倒不是青春傷痛似水年華的那種痛,是堅硬鋼弦一根根勒進肉裏還得忍着繼續邊壓邊撥的那種痛。

偏偏彈吉他把和弦位需要四個指頭都摁着弦,彈個小星星都兩手一塊疼。

他突然對彈吉他這麽文青的事有了全新的認知。

連帶着感覺季臨秋的形象都有幾分堅毅可敬。

“好家夥,”姜忘把吉他還了回去:“這玩意兒原來得用勁兒按?我一直以為就是拿個三角小撥片掃掃掃。”

季臨秋噙着笑把四指張開,給姜忘摸指尖薄薄的繭。

“玩吉他的都有這個,躲都躲不掉。”

姜忘摸那薄繭摸的滿臉訝異,但又不小心觸到繭外羽毛般柔軟的指腹,心裏莫名一跳。

他把這種異樣感壓下心底,故作好奇道:“那女孩兒玩吉他也是一手繭?”

“沒區別,”季臨秋收回手,從手邊布籃裏翻出來一個木埙。

“你怕痛,那試試這個?”

“不用,”男人和盤托出:“其實讀小學時候這個和學校發的豎笛我都試過。”

“曲子吹得不怎麽樣,口水亂糊。”

“怎麽跟星望一樣,”季臨秋笑得無奈:“算了,我以後有空多教教他。”

大小雜物全部裝上貨車駛向新屋,兩個破舊黑暗的小屋也就此關上門,像是終于可以被遺忘一樣。

姜忘開着車跟在貨車後面,等開到地方了沒有第一時間下車,而是從兜裏摸出一把鑰匙。

“院門鎖和正門鎖,”他分出四把,首先交給副駕駛的季臨秋:“我一套,季老師一套。”

然後轉過身,鄭重而平等地遞給彭星望。

“你也一套。”

“以後,這兒就是我們永久的家了。”

“哪怕你長成大人,以後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也随時可以回來住,在家裏痛快的哭,沒心沒肺的笑。”

“哪怕工作累了,再也不想應付老板和加班了,也可以随時回來。”

“星星,你永遠可以在這個家裏做小孩兒。”

季臨秋聽着他的囑咐,像是內心有什麽被觸動,低着頭也很慢地點點頭。

彭星望似懂非懂的接過鑰匙,當着大人的面把他串到自己的奧特曼挂墜上。

“我會保護好它的!絕對不會弄丢!”

“嗯,哥哥相信你,”姜忘看向季臨秋,此刻已經把他接納為一家人:“季老師也一樣。”

季臨秋望向他們兩,沒再說話,張開手臂用力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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