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姜忘在那一刻只來得及聽他的聲音。

溫柔沉定, 深河般從容不迫,裹挾着冰棱般的秘密一晃而過。

季老師朗誦完掌聲雷動,家長們半懂不懂地跟着叫好, 只覺得他背得真順一點不卡, 果然牛逼。

姜忘慢兩拍才鼓掌,大腦還在追剛才一晃而過的詞句。

剛才好像有個LOVE, 但過得太快又不确定。

姜忘不敢頂着季老師的威壓跟同桌說悄悄話, 飛快地給彭星望寫了張紙條:“他剛才在說什麽?”

小孩頭頂冒出一個問號,紙條一撇壓着聲音道:“我怎麽聽得懂啊。”

姜忘擰起眉頭:“你不是天天跟季老師補習?”

彭星望滿頭問號:“哥哥,我才二年級。”

姜忘頭一次後悔自己英語不好。他下意識環顧四周, 跟臨場考試對答案一樣找合适目标,瞄來瞄去跟斜對桌大叔對了個眼, 後者還搖了搖手。

當初這哥們在快遞店為四毛錢讨價還價, 占了便宜以後經常過來蹭空調。

哎,都不知道季老師剛才在說什麽。

姜老板惆悵起來, 百無聊賴地撐着下巴看季老師講話, 心上人怎麽看怎麽順眼。

季臨秋當衆念了首情詩, 雖然裏人格桀骜不羁,表人格還處在循規蹈矩的守序狀态裏, 一時間有點臉紅。

本來就有點不好意思,又被某人目光灼灼地看着, 心跳有點過快。

講完下學期教學安排以後輕咳一聲,也不知道在掩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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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暖氣開得有點大。”

旁邊家長表示充分理解:“多喝水,小心上火。”

其實完全不用解釋。季臨秋反應過來,快速應了一聲,接着往下講, 再也不看姜忘那邊。

等散會以後,在烤魚店裏敲姜忘的頭。

“你盯着我看什麽。”

姜忘給他滿上一杯可樂:“來講講,詩裏都念了什麽?”

季臨秋目不斜視:“聽不懂算了。”

姜忘早就料到他不會認,半威脅道:“你不說是吧?”

“姜老板挺橫啊。”季臨秋笑起來:“威脅人民教師一套一套的。”

姜忘拿指節敲敲桌板,隔壁卡座變魔術般冒出秘書的頭,以及一本嶄新的《雪萊詩集》。

季臨秋:“……”

烤魚涼菜一樣一樣的上,彭星望被辣得直哈氣,姜忘草草吃了幾口,沉迷于窮舉法。

“喔,”他一頁一頁地翻過去:“都是情詩,好辣。”

季臨秋別開頭喝水,一點線索都不給。

姜忘也不多問,翻着喜歡的詩就默認是季老師讀給自己的。

這首好那首也好,那就統統默認歸自己了,念沒念過不重要。

等一頓烤魚吃完,姜老板書本一合,滿足感嘆:“詩是個好東西。”

小孩扭頭:“?”

季臨秋揉眉頭道:“你啊……”

寒假一到,新一批促銷活動即将來臨,而且線上線下雙城三線并行,員工們全都要忙瘋了。

老板拒絕加班,已經回辦公室裏收拾東西準備過年了。

助理一臉絕望:“老板!!你真得不留下來搞新年活動嗎!!今年活兒太多了我怕摟不住啊!”

姜忘公文包一揣推門往外走:“拿三倍加班費的那些主管吃幹飯的嘛。”

“不是,您怎麽突然想去外省過年,”助理心虛道:“別的都不怕,萬一大年初一到初五客人太多爆單了,調貨啥的我怕出問題。”

姜老板腳步停頓:“我不在公司又不代表我不管活兒了。”

助理:“?”

姜老板:“?”

“誰跟你說上班一定要在辦公室裏蹲着了?”某人對老一套坐班思維表示不滿:“咱公司養的那些個程序員随時也可以在家裏蹲着碼代碼啊,這不是公司電腦更好零食飲料管夠嗎。”

助理頭一回聽見這種概念,自動理解為老板在糊弄他。

只小心道:“那您去舟鄉了,記得保持電話暢通,話費我給您充足了,不夠随時說。”

姜忘擺擺手:“走了走了,你也記得買年貨,提前說聲新年快樂,都快樂都發財啊。”

“……老板!!!”

姜忘在跟季臨秋走之前,先跟小孩兒一塊回鄉下看了趟老人。

彭家爺爺奶奶跟親兒子來往少,在村裏信息閉塞,都不知道姜忘今年不在這過。

“我連床鋪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還有那個老師呢,老師也不來過年啊?”老奶奶拿着雞毛撣子到處撣灰,一臉關切:“都來玩嘛,客氣什麽!”

“小姜啊——我們這邊晾的臘魚你給季老師帶兩條,好吃得很!”

姜忘叮囑彭星望在鄉下聽話別亂跑,遇到事随時給他打電話,跟老人們一塊呆了一下午,晚上開車回了市區。

家裏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時可以去火車站。

姜忘把車停好時發現院子裏燈亮着,季老師在捋起袖子給窗戶上貼福字。

他站在車庫門前遙遙看着他的側影,看着他把紅燈籠挂在門前,眉眼不自覺地溫柔含笑。

像是心前也挂了兩盞錦燈,亮堂又歡喜。

季臨秋聽見聲響,側頭看了過去。

“姜忘,”他高聲喚他:“走了,一起去過年。”

男人笑容漾開,快步過去。

行李統共兩個箱子,其中一個箱子裏有一半是各種見面禮。

昨晚收拾東西時季老師表情很無奈:“你這是陪普通朋友一塊過年,又不是女婿回門。”

姜老板一絲不茍:“第二印象也很重要,伸手不打笑臉人。”

季臨秋又回憶了一遍他在虹城的種種事跡,一手按住姜忘的肩。

“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麽事,不要太過激,OK?”

姜忘側目:“我是手段過激的那種人?”

你是,你太是了。

他們是晚上十二點半的火車,一覺睡到早上剛好到站。

姜老板去人家家裏蹭吃蹭喝,很自覺地提前買好了兩張軟卧票。

軟卧車廂位置寬敞舒服,統共四張床位,沒想到上鋪兩位沒來,整個小包廂裏只有他們兩。

姜忘仔細觀察完半個小時,門鎖一擰

擠到季臨秋床上去看春晚。

後者略詫異地瞅他一眼。

“枕頭分我點。”姜忘已經窩到他頸窩旁邊了,心滿意足道:“這樣比較暖和。”

軟卧寬度也沒多富裕,兩人擠一塊有點狹窄,但意外地很有安全感。

火車在冬風中疾馳,車軌碰撞轟鳴不斷,一下子能把人和這世界的鏈接感斷開,把每個人都變作流水線裏的拼裝罐頭。

季臨秋往裏頭讓了一點,既因為他們都衣衫整齊行為規矩而感到放心,也不抗拒肩頭靠在一起的暖和。

他對外界會表現得融洽親切,真實一面反而不善言辭,只緘默地同姜忘一起看老舊節目,以安靜的接納來表示親近。

姜忘看了會兒小品,再一側頭發覺季臨秋已經睡着了。

像栀子花悄然閉合花瓣一樣,碎發微垂,睫毛輕阖。

他輕輕親了一下他的發側,把被子蓋好,一起昏沉睡去。

窗外有燦爛煙花接連綻放,随呼嘯風聲消散飄遠。

季臨秋的老家在舟鄉,是臨省比較偏遠的小山城。

下火車濕潤空氣撲面而來,他們換乘大巴坐了兩個小時,再坐小客車繞過幾座山。

工業風城市逐步遠去,再醒來時滿目皆是巍峨高山奔流長河,高曠遠處流雲山霧萦繞峰巒,蒼綠色一望無際。

開車師傅是老手,嚼着槟榔在彎彎繞繞的山路一路猛飚。

姜忘一手抓緊扶手往外看飛馳而過的大貨車,季臨秋熟視無睹,還打了個哈欠。

虹城附近皆是平原江河,這裏處處危峰險立,緞帶般的山路曲裏拐彎很颠簸。

季臨秋半睡半醒,一偏頭發覺姜忘不太習慣,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還好嗎,我這有暈車藥?”

姜忘目視前方,意有所指:“這位師傅……很野。”

“是,”季臨秋笑起來:“我們山裏的,都挺野。”

抵達舟鄉時已是下午五點。

季父季母特意在村口迎着,妹妹在家裏和其他妯娌忙着做飯。

“餓了吧,菜都準備好了,來來來!”

姜忘笑着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遞上見面禮,來看熱鬧的親戚們都又驚又喜:“來都來了還送禮?”

“姜老板大方啊,臨秋你這朋友交得值,值!”

順着山坡一路往上走,四面平緩處都已開墾為農田,青牛在一邊嚼着草悠悠甩着尾巴。

邺江在山腳蜿蜒而過,有舟船停在岸邊,竿子上拴着魚鷹阖眼假寐。

姜忘也是頭一次來山城裏過年,下車沒多久便感覺肺裏被徹底盥洗一遍,全身神清氣爽,胃口也打開不少。

季臨秋終于想起什麽,悄聲道:“對了,我們這邊的菜……有點辣。”

“你要是不習慣,涮涮水不丢人。”

姜忘沒當回事,笑道:“我們虹城也有辣菜,你忘了?”

季老師笑容很和藹:“哦,是嗎。”

第一餐是在家裏吃,大菜是燒雞公火鍋,配上剁椒花豬肉、冬筍炒臘肉,還有兩碟炝炒花菜和糖油粑粑。

季國慎病愈不久,氣色比在醫院裏好很多,熱情招呼道:“能喝酒吧,來點白沙液?”

季父教了一輩子的書,說話時不像其他人那樣有濃重口音,字正腔圓還是共振發聲,聽起來很舒服。

姜忘笑着接了一盅,同他們閑聊吃飯,季臨秋默不作聲倒了一杯白水放到旁邊。

第一筷下去,男人笑容凝固。

“你們這的菜,确實,有點,厲害。”

季臨秋慢悠悠地夾着菜,聞聲瞥了他一眼。

旁邊嬸子一抹圍裙,有點緊張:“我忘了是外客了,是不是不能吃辣?我再給你炒兩個小菜去?”

“不用不用,”姜忘攔住她:“小事兒,這菜聞着特別香,肯定下飯。”

季臨秋随意跟父親寒暄兩句,繼續安靜吃飯。

舟鄉菜确實辣。

如果說四川那邊是又麻又香,這兒的菜就是爆辣烈香,剛入口只覺得香鮮好吃,再反應過來眼淚就已經在往下掉了。

剁辣子鮮辣椒那都不是蓋的。

姜忘扒了幾口燒雞公,忍住眼淚換花豬肉吃,用紙巾捂着口鼻在旁邊咳。

季臨秋在旁邊幫忙拍背。

“不行涮一下,沒事。”

姜忘手背抹一下眼睛堅強道:“沒事,很好吃,我多吃點花菜。”

然後幾筷子花菜下去,熱淚奪眶而出,眼看着用了不少紙。

季父關切道:“喝點飲料?還行嗎?”

“還行,”姜忘深抽一口氣,臉頰紅紅:“男人當然要行。”-

2-

介于某人奇異的堅持,愣是幹完一碗半的飯,沒涮過一回水。

姜忘放下筷子時爽得長松口氣,疲憊寒意被辣氣驅散一空,吃得還真很爽。

再一轉頭,季臨秋膚色如常,連汗都沒出。

姜忘陷入思考。

“你這樣我很沒有面子。”

“哪裏的話,”季臨秋失笑道:“過兩天沒面子的就是我了,不然怎麽特意把你搬來當救星。”

也對。姜忘回過神來,随他一起上樓安放行李,随口詢問情況。

季臨秋媽媽姓陳,父親姓季,兩邊在本地都是枝繁葉茂的望族,雖然也有不少子女帶着父母去大城市裏享福,但老一輩大多還是留在這裏。

“今天是因為迎你,四五個人一起簡單吃一頓。”季臨秋按着額頭道:“明天起就要輪流吃席,互相做東……估計又要糟心好幾回。”

季臨秋的卧室和姜忘的客房距離很近,中間只隔着洗手間和書房。

房子看得出翻新過,雖然是農村自住房,但裝修布置都透着風雅,字畫擺得恰到好處,與木色裝潢相得益彰。

姜忘先去自己房裏簡單放好東西,又去看季臨秋那邊的房間。

一樣的寬敞明亮,采光很好。

只是……沒有幾樣成年時期的擺設,像還停留在大學時期。

雜志報刊都是世紀初的幾本舊物,看得出被仔細擦拭過,但與主人也關系淡薄。

姜忘意識到什麽,低聲道:“你真的很久沒有回來過。”

季臨秋出神片刻,望向窗外緩緩開口:“其實,如果第一次來

,會覺得這裏很好。”

“山水雙絕,很适合留在這裏養心休身。”

他微微搖頭,像在自我反駁。

“困住人的,一向是人,與山城無關。”

姜忘還在端詳角落裏的單人床,以及門把手上有些破損的木鈴铛。

“對了,”他開口道:“如果之後咱們碰到那個摸你大腿的傻逼,你眨眨眼告訴我。”

季臨秋眼中忽然又有了笑意;“你要剁了他的手?”

“然後用剁辣子多腌個幾年。”姜忘面不改色道:“問題不大。”

季臨秋大笑起來,眼中盛滿羨慕。

“像你這樣的話,我就說不出口。”

“哪怕跑到沒有人的地方,我也不敢說。”

姜忘挑眉:“不能揍人,放狠話也不行?”

季臨秋聳聳肩。

一得知季臨秋終于回鄉,好些親戚當天晚上就找過來嗑瓜子喝茶,以及圍觀外鄉客人姜忘。

人一多屋子裏都暖和不少,瞧着鄉音缭繞氛圍,還挺熱鬧歡快。

季家父母終于盼到兒子回家過年了,說話罕見地小心翼翼,別人聊什麽也是一直笑,特別客氣。

群衆們采訪完幾輪姜老板,諸如‘結婚沒有’‘開書店一年能賺多少’‘開網店能不能帶他們一個’,然後齊齊把目光轉向季臨秋。

“小秋……得三十了吧?”

“沒,二十七,還早,”季父也是為了攏住自己顏面,笑着打斷道:“城裏小孩談結婚都晚,他們那邊流行這個。”

“又不是什麽大城市,”有人嘟哝道:“聽着還沒我們這邊有錢。”

發問的伯父并不太贊成這個說法,一副親爹的口吻鄭重道:“你看看你,模樣端正,工作也……差不到哪兒去,怎麽也是個老師,怎麽沒姑娘看得上你?”

旁邊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啊,都奔三了……”

姜忘喝着茶突然噗了一聲。

他這一噗,其他人全都看了過來。

“沒什麽,你們接着說。”姜忘忍笑道:“當我沒聽見。”

季國慎其實很久沒跟兒子說過話了,正想父子兩聊聊天,沒想到親戚們聞風而動來得這麽快,有些為難又抹不開面子,轉移話題道:“聊聊你們那的書店,怎麽個網店法?”

還沒說完,又有個婆婆打斷道:“還沒說完呢。”

“老三你也是,兒子多大了不幫忙張羅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當爹媽的不管呢!”

“過完年剛好張羅張羅,咱們鄉裏多好的姑娘個個賢惠大方,哪個不比那些書讀多了的城裏人強!”

姜忘沒忍住又笑了一聲。

大伯父原本就覺得這外鄉人亂摻和他們家裏事,略有不悅,佯裝客氣道:“你笑什麽?”

“其實吧,”姜忘慢吞吞道:“他都談五六任女朋友了。”

衆人齊齊噤聲,轉頭看向季臨秋,一臉‘你小子居然背着我們玩這麽大’。

季臨秋:……?

姜忘心想編些個不存在的前女友也比禍害無辜小姑娘強,随意接了一人的煙,點上了淺抽一口娓娓道來。

“我跟他也算認識挺久,小孩兒不是在他班裏上學嘛,我天天接送。”

“就看見啊,”男人壓低聲音:“有姑娘特意過來給他送飯,好像在稅務局那邊上班。”

旁邊嬸嬸驚呼一聲:“那條件好啊!”

“結果,”姜忘瞧了眼季臨秋,明晃晃背叛道:“這短發姑娘前腳剛走,後頭又有個長發飄飄的過來,給他送水果,還全是洗好切好的。”

“嗬——”衆人猛看季臨秋:“沒想到啊!”

季臨秋伸手扶額,沒想到這家夥上來就玩這麽大:“哪有的事。”

“沒,絕對沒,都是我瞎編的。”姜忘立刻噤聲,伸手一抹嘴跟上拉鏈似得:“都是我胡說,我出去洗澡了拜拜。”

“哎哎哎別走!”

“臨秋,你怎麽招呼客人的,還不讓別人說話了!”

“這才幾點啊再聊會兒再聊會兒!”

也有別的光棍兒在旁邊犯嘀咕:“真的假的,他還在外頭招三惹四了?”

“你那是不知道。”姜大嘴巴再次暴言:“你知道現在小姑娘最喜歡什麽款嗎。”

“滿身腱子肉的?看着殺豬的?哎,現在姑娘都喜歡他那樣,”姜忘朝着季臨秋一眯眼,又羨豔又有點嫉妒:“看着書卷氣,斯文又溫柔,幾句話就能迷得人家天天來找。”

“我上回帶他去省城玩,順便幫忙跟我公司客戶談合同——我公司你們知道吧,賣書賣到國外去的那個。”

大夥兒齊刷刷點頭:“知道知道。”

姜忘一拍巴掌:“他前頭幫我談完合同,後頭人就沒了,你們猜怎麽着?”

季國慎都聽得一愣一愣:“臨秋跑哪裏去了?”

“他居然,悄悄約了人家美國姑娘,喝、咖、啡。”

話音未落,驚呼聲陰陽怪氣聲此起彼伏,比看春晚熱鬧的多。

季臨秋試圖解釋:“那明明是——”

“明明就是談合作。”姜忘見好就收,一臉兄弟我懂你:“我懂,都懂。”

“沒看出來啊,”旁邊阿姨感慨道:“小秋以前看着文文靜靜的,這麽會撩女孩子?”

“現在就是他這樣的才最會撩!”有男的插嘴道:“我看上一姑娘就是跟他這種人跑了!跑了沒幾天還被甩了哭哭啼啼回來找我,你們說氣人不氣人!”

季臨秋五年沒回來,幾句話裏形象就從‘老實木讷的窮酸老師’變成‘花言巧語一代浪蕩子’,前女友數量保守六個。

“也不至于這麽誇張,”季臨秋按住眉頭道:“你少說點,我不好解釋。”

“那你解釋解釋上次那兩個女的,”姜忘已經接過別人削好的梨,很自然地啃了一口道:“咱吃着飯呢突然從樓上跑下來看你,還問你什麽時候回她們消息,她們兩是誰?”

大伯都聽怔了:“不是稅務局那女的?”

“不是,”姜忘伸手一比劃:“染着大波浪,抹紅嘴唇,一看就是大城市來的,季臨秋,你怎麽招她了,還打不打算跟人家好好處啊。”

季臨秋:……

試圖當爹的大伯父當了一半有點彷徨:“小季啊,做男人怎麽能沒有擔當呢?”

“你不能随便欺騙人家感情啊!”

季臨秋心一橫,順着姜忘的話往下說,低頭一笑挺無辜:“真沒辦法。”

“我每次談兩天就膩了,真的不想負責。”

親戚們聽得熱血沸騰,跟逮着八點檔狗血劇當事人一樣七嘴八舌,完全忘了方才目的。

“你這樣怎麽能行呢!”

“哎哎,最漂亮的是哪個,有照片不?”

“能耐啊你!不給你表弟介紹一個??”

姜忘拿起手機:“有照片,大波浪那個我上次偷偷拍了一張!”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姜老板再來根煙啊,千萬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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