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示好
蕭瑾露出疑惑的神情。
雖然她對眼前人的處境、家庭、甚至是從今往後的五年的逆轉都很清楚,她還是裝出一無所知。
寧惠芸是寧遠侯的嫡女。寧遠侯三年前因為受到先太子黨羽勾結一案的牽連,雖然還保留着爵位,但也只剩下空殼子。在皇上刻意打壓之下,寧遠侯府的地位江河日下,權貴之家更是不敢接近,唯恐受到牽連。
寧遠侯府從原來的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勢,到今日的門可羅雀,不過是短短三年。
作為侯府嫡女,寧惠芸也算是嘗遍了人間冷暖。原先她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而現在她走到哪裏都會被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原先阿谀奉承、曲意逢迎她的那些貴女,此時都避之不及。
仿佛她毒如蛇蠍。
這些還算好的,更有甚者,不過是個六品小官家的庶女,都敢嘲笑她,作弄她。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不長了!
蕭瑾記得很清楚,最遲一年之後,将是寧遠侯寧勵起複之時!一切榮耀又将重回寧遠侯府!
記憶之所以這麽清楚,是因為蕭瑾上一世和寧惠芸相遇時,她親眼目睹了寧惠芸被一群庶女欺負,把她推到在泥濘的湖邊,弄髒了寧惠芸白色的挑線裙。
寧惠芸髒兮兮、手足無措的站在湖邊的模樣,歷經一世,記憶還是沒有散去。或許上一世蕭瑾就同情她,只是當時太怯懦,她不敢出手而已。
這一世就成了蕭瑾的機會!
錦上添花,永遠比不上雪中送炭!在寧惠芸、寧遠侯府最落魄時去親近,等到寧遠侯府起複之時,自然不會忘了她的好處!
她相信,只要此時得了寧遠侯夫人的青眼,寧遠侯府再度繁榮後,自然會為她擡一擡身份。直到昨日看到那條白色挑線裙,這些事情才被重新想起。
“我是寧遠侯的女兒。”寧惠芸的語氣中隐約帶着忐忑,她怕自己又一次失望!其實,她已經失望過很多次,也不在乎這一次!
蕭瑾這時才表現得恍然大悟。三年前那件事鬧得滿城風雨,若說不知道震動京師的這等大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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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知道了?”寧惠芸的神色孤傲又倔強,她冷冷道“要是怕給家中惹上麻煩,你還是趕緊走遠些好!”
蕭瑾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她疑惑道“不,這和我們做朋友有什麽關系?”
這下輪到寧惠芸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還是第一次有人聽說了她的身份還硬是要靠近的!
“你可能也不知道我家裏的事。”蕭瑾知道,最快的接近就是互相交換秘密,在她還是唐沁的時候,小女生互相交換了彼此的小秘密後,就成了親密無間的朋友……
那些事像是遙遠到了億萬斯年前!
蕭瑾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去那些前塵往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父親是翰林院學士蕭霁,而我母親不久前才去了……”
“……我平白站着嫡女身份,卻是連個庶女都不如!”蕭瑾撿着身體本尊最悲催的經歷添油加醋說了一邊,說着說着,便悲從中來,開始哽咽,“難不成你也嫌棄我?”
對于學士府的事,寧惠芸也有所耳聞。三年前她還能冷言諷刺上兩句,可到了歷經家中變故,她才能體諒其中的苦……
“瑾娘!你別傷心了!”看到蕭瑾哭了,寧惠芸手忙腳亂的安慰她,“我願意和你做朋友!”
蕭瑾暗暗在心中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只是不敢将欣喜露出半分,仍是淚盈于睫,要哭不哭的模樣十分可憐。
“你便稱呼我為芸娘好了,我娘就是這麽叫我的!”寧惠芸的同情心大發,迅速拉近了和蕭瑾的關系。
“芸娘!”蕭瑾破涕為笑,忽然她的目光落到寧惠芸的裙子上,泥巴的污痕在白色的挑線裙上分外顯眼。她訝異道“你的裙子怎麽了?”
“沒、沒什麽——”寧惠芸的神色有些躲閃。她狼狽的對上蕭瑾雙眼,那其中沒有奚落輕蔑,有的只是誠摯……忽然之間她就輕松了許多,便照實說了。
“那些人真是太可恨了!”蕭瑾氣呼呼的道“不過是牆頭馬上草!看人下菜碟!她們這樣做算什麽本事!”
原本心中羞憤的寧惠芸,聽了蕭瑾這一通報怨,反而覺得氣平了許多。有除了母親、奶娘、碧桃翡翠之外的人和她一起同仇敵忾的感覺真好……
“切讓她們得意去!”寧惠芸不愧是武将之後,她長眉一揚,眉眼間盡是凜然神色“有朝一日權在手,殺盡天下負我人!”
“芸娘……”蕭瑾吓了一跳,這話實在不像個閨閣女兒說的。
見蕭瑾滿臉的懼色,寧惠芸有些後悔。她可不想把剛交到的朋友吓跑,連忙解釋道“我就随口說說……”
與表現出的驚慌不同,蕭瑾此時心中大定。這樣性格剛烈的女子,卻是比那些表面溫婉暗地狠毒的貴女好上太多!她釋然的半開玩笑道“那我等你幫我報仇!”
寧惠芸認真的點頭。
“芸娘,你要不要把裙子換了?”蕭瑾不想再繼續這沉悶的話題,她那條挑線裙本來就是給寧惠芸拿來的。
寧惠芸有些為難。她并沒有拿出來替換的衣服……而且怕母親傷心,她也沒有派人去告訴,只是命丫鬟碧桃偷偷去淨房打濕帕子,幫她弄幹淨些,好歹混過去。
“我倒是有條和你差不多的裙子!”蕭瑾認真盯着寧惠芸的裙子看了一會兒,“若是你不嫌棄的話,先換上我的應急!”
正在寧惠芸猶豫間,蕭瑾已揚聲喚來了紫蘇浣月二人,“紫蘇,你去車上把我那條白色的挑線裙拿過來!浣月,你去西南角的淨房把芸娘的丫鬟碧桃叫過來!你們都避着點人行事……”
紫蘇浣月二人得了蕭瑾的話,雖然心裏不免犯嘀咕,但立即毫無遲疑的分頭行事。
“瑾娘,你怎麽帶了裙子出來?”寧惠芸有些奇怪道。
“這……”蕭瑾支吾着不想開口,但不說又怕和她産生芥蒂,便吞吞吐吐的說了“我們私下裏做些針線補貼用度……裙子本來是要交出去的……”
寧惠芸聽了,又是感動又是咬牙切齒“怪不得你在學士府受人欺負呢!你這樣綿軟的性子……素昧平生的我,你都要拿出自己有用途的裙子來!罷了,我不換也沒有關系!”
“這可不行!我都說要給你了!”蕭瑾異常堅持,不肯改變主意“只這一件,能有多大影響呢?”
芸娘領她的情是一回事,而讓寧遠侯夫人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不多時紫蘇拿了裙子回來,浣月也帶着碧桃過來。
“喏,紫蘇你把裙子給碧桃。”蕭瑾有條不紊的吩咐道“碧桃你去陪你家小姐換好裙子後,在這裏彙合。紫蘇,你跟着一起去,把換回來的裙子仍舊放回去!”
紫蘇應聲,寧惠芸感激的看了蕭瑾一眼,便帶着茫然的碧桃去了淨房。
“小姐,您這是唱的哪出?”等到她們走遠了,浣月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位小姐是誰?”
“寧遠侯嫡女,寧惠芸。”蕭瑾神色平靜,似乎她只是做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浣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小姐放着那麽多貴女不去結交,反而同這樣一個身份尴尬的人結交?小姐自己的處境就夠艱難了!還要去幫別人?
“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我真的去結交貴女了,不說人家是不是願意賣我面子,就是許姨娘和陳姨娘會樂見其成?那時只怕會更難堪!此時的力量還不足以和她們抗衡……”
“您是為了讓她們放松警惕?”
“倒也不全是。”蕭瑾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一如給蕭霁編造傳言那次。那往後五年的記憶,看來還是蠻好用的作弊器。“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浣月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不懂小姐了,似乎小姐的每個舉動都帶着深意。
她自然是相信小姐的……
寧惠芸帶着碧桃紫蘇回來沒一會兒,便見許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巧織匆匆走了過來,語氣中有些不尊重“二小姐,原來您在這裏。您真會挑地方,可讓奴婢好找!”
“勞動姐姐了。”蕭瑾的低聲下氣讓寧惠芸怒從中來,她竟然會怕一個姨娘身邊的丫鬟!
她才想要發作,便感覺袖子被人揪了一下,正是蕭瑾!
“……既是姨娘找我,我這就和姐姐回去。”蕭瑾的好聲好氣和巧織的怨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寧惠芸重重的出了口氣,偏過頭去,不再理會。
“芸娘,那下次再見!”蕭瑾讓寧惠芸送了幾步,等到她們二人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她才出言讓寧惠芸留步。
該滿意的都滿意了,該放松警惕的,想必也都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