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會有時（十八）

次日，淩端一大早起來，唐琪薇還沒睡夠，淩端叫她起來吃早飯，唐琪薇嘤咛一聲躲進了被窩，淩端眉毛一挑，沒說話讓她繼續睡了。

等到淩端下樓，早飯剛出鍋，倪青虹問怎麽沒看到唐琪薇，淩端直言，“她還在睡覺，媽，一會兒等她起來你送她回去吧。”

“你還有事？”

“今天我值班啊。”

倪青虹看了淩志遠一眼，工地上的事情他們雖然也管，但是具體的排班表兩個人還真沒注意，項目經理和淩端都定了他們也沒注意，可是這大年初一的，淩端怎麽又要往外跑？

“媽，我先走了。”人還沒齊，淩端也不想等，拿着包子就要往外走。

“端兒，工地上沒事，你也不用着急，先把早飯吃了。”淩志遠開了口，淩端也無法，只好坐下來吃早飯。一會兒伯父也下來了，淩端要起身被按了回去。

淩端的伯父是淩志遠的兄長，名喚志高，年輕時也是一方顯赫，創立天城集團之初位在淩志遠以上，只是做工地總在外跑，等天城集團初具規模的時候就退了下來，如今拜了道門的師父，沒事總住在道觀裏，年年捐錢修葺道觀屋宇，平日裏不在市裏。

淩志高性子淡薄，本就沒有什麽争強好勝的心思，如今也算是事業有成，光是天城集團的紅利都足夠開銷，加上淩越屠蘇二人也成器，沒什麽煩心事，所以更喜歡在山裏清修了。淩志高對淩端并不親近，淩端小時候脾氣就差，他不缺玩具，可就是喜歡搶別人的，搶淩越的東西，淩越是他親哥哥脾氣也好，不會跟他計較，但是後來屠蘇領回來，淩端照樣搶屠蘇的東西。淩越在的時候還能管一下，淩越不在的時候一門心思欺負屠蘇，上學的時候沒少帶人合夥弄惡作劇。

淘氣包的孩子幾次鬧事鬧的倪青虹動手，淩志高本就不愛管事，被淩端煩得無可奈何。不管吧，屠蘇着實可憐，管吧，淩端也是他親侄子，小孩子又不講道理，倪青虹打了多少回就是不長記性。

一直到高考之後兩個人關系才有所緩和，暑假裏淩端去找屠蘇玩了幾回，如今留學回來結了婚，淩端倒是對屠蘇好了許多，昨日兩人還有說有笑的聊了起來。屠蘇原先家裏也不錯，但是父母慘遭橫禍，一時間性情大變，到了淩家只有淩越照顧他，淩端總是看他不順眼，一來二去性格更是內向了，如今能跟着淩端玩笑，也是進步不小。

淩端吃完了早飯，淩越和屠蘇也出來了，屠蘇有些近視，帶着眼鏡正在抓頭發，淩端收拾起碗筷把位置讓出來。

“淩端，你今天在家有什麽計劃麽？”

“沒啊，我一會兒就走，今天大哥你跟屠蘇一起玩吧，明天有空我再陪你們，今天就先出去了。”

“那好，就明天我們一起去山裏燒香。”去山裏的意思自然是送淩志高回去，他在的道觀也是當地一處名勝，過去交通不便算是深山之中，如今修通了公路，開車過去也只要兩個多小時，逢年過節裏面人都不少，不少人大年三十趕着去燒頭香敲鐘。淩家雖然不興這些，但是每年過年也會去一趟，一邊是送淩志高回去一邊是燒香祈福，淩端去年也去了，地方偏僻，過年人多，但是後院不對外開放，淩端和淩越屠蘇幾人在後院喝茶卻是怡然。

倪青虹有意留了淩端一會兒，可是到八點唐琪薇還沒起來，淩端坐不住了，擺擺手先去了工地，倪青虹的意思他當然知道，想叫他等唐琪薇起來送她回去，但是總不能為了唐琪薇耽誤事。

屠蘇拉着淩越道，“我怎麽覺得淩端不大想見唐琪薇？”

淩越倒是沒怎麽在意，只道，“昨天不是和解了麽，唐琪薇還在睡覺淩端不想打擾吧。”

淩端到了工地冷冷清清，守門的幾位聚在一起打撲克，淩端獨自坐在辦公室翻資料覺得無聊也跑過去加入了，新年第一天，淩端在工地和農民工一起鬥地主，樂了一上午，到最後一算竟然還贏了不少，淩端直把加了點錢重新包了紅包都給送回去，吃了午飯還不想回去。淩端正想着要麽下午繼續去鬥地主，手機就響了。

從昨晚到今天，祝福短信一直沒少，電話倒是第一通，淩端一看是歐陽少恭。自從淩端結了婚，歐陽少恭就很少來騷擾他了，雖然隔三差五聯系一下，但是也沒再說什麽讓他不快的事情，今天這是怎麽了？

淩端難得接了電話，少恭的意思是想見見他。

“你在哪兒啊？”

“大門。”

……

淩越和百裏屠蘇是跟你關系多好，時時刻刻洩露我的行蹤給你？

淩端一口氣喝了半杯水才去了大門，歐陽少恭一個人站在門口，也沒開車，見到他招手笑道，“新年好啊。”

“啊？哦……你也好。”淩端一愣，一下子又像是回到了五年，不，應該是六年前，還在學生時代，過年大年初一總是找借口從家裏出來，就是聽說少恭是一個人，每次少恭都會用冰冷的一雙手貼着他的臉，跟他說新年好。

“你怎麽是一個人？”這大過年的，也怪可憐的。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少恭看着淩端，眼中萬千柔情，卻被淩端低着頭悉數避開了。

淩端聽出話裏落寞的意思，一時間百味雜陳，自己在家有家人，在工地上也有不少朋友，歐陽少恭，說到底也是孤家寡人一個。

“不請我進去坐坐？”少恭收回了手，如果可以，他還是想捏捏淩端，只是時機未到，現在不能把人越推越遠。

“你怎麽沒去找巽芳？”歐陽少恭也不是一直單着，自己不在的幾年早完成結婚到離婚的蛻變，他的妻子原來是蓬萊制藥的大小姐，後來不知是何原因兩人分居了，但是據說關系一直都不錯，所以淩端才這麽反感歐陽少恭。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轉身就能娶了別的女人，現在又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來招惹他。

“和你不願意見唐琪薇一個道理。”少恭仍是看着淩端，長大了，他也還是他。

淩端果然擡了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咬着下唇，最後還是轉身道，“你也可以去找百裏屠蘇和淩越，他們今天都有空。”剛好你們幾個也玩得來。

看着淩端還是讓了路，也就跟着淩端後面進去了，淩端在工地上辦公室和宿舍是一間，靠窗擺着書桌內裏是床，淩端也沒怎麽收拾，工裝還挂在外面。歐陽少恭進來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淩端想着要不要去搬把椅子，對方已經一屁股坐到了自己床上。

淩端看着一點都不客氣的歐陽少恭，自己坐在椅子上轉過身來道，“你今天來有什麽事麽？”

“我就是來看看。”說得暧昧，笑得溫柔。

淩端撓撓耳朵，歐陽少恭欠他太多回答，但是他早已決定不再去求答案。

“以前這個時候，就算是什麽都沒有的公園，你也會和我一起慢慢走。”淩端高中時學業繁忙，卻很喜歡戶外運動，如果是和少恭在一起，就算是散步也會兩個人一起出去晃蕩半個小時，然後一起去找家店吃飯。

“以前的事情，還有什麽好提的。”淩端低着頭，他想讓自己別在意，可是想起來還是一樣難受。

“端兒，這幾年你沒有忘記我，我也沒有忘記過你。”快樂的回憶總叫人格外珍惜，兩人相處也并非倪青虹所以為的陰謀詭計，他靠近淩端是少年單純質樸，淩端靠近他是師長溫柔可親，走到最後，淩端要繼續學業，他也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或許分開才是最好，但是少年發給他的每一通訊息都讓他開心，淩端心中始終有他，少恭以為這種喜歡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然而某一天開始卻突然斷了。少恭知道淩端的性格不會這樣決然，旁敲側擊，百裏屠蘇告訴他，淩端最近總喜歡拿着他的手機玩，明明倪青虹已經給淩端買了。

少年心性極高，一旦發現是自己有意離棄，自然不肯繼續聯系。“當初我也以為，只要離開你，只要不跟你聯系，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淡了，可是聽說你要回來，無論如何都想見你。”

淩端低着頭卻是狠狠咬着牙，他又何嘗不是以為自己能夠忘掉，能夠不在意？最後也只道，“你若是不來找我，總會忘掉的。”

“端兒，我不想一直和自己過不去，當初是我錯了，我以為分開對我們兩個都好，但是不管多長時間，我都希望你在我身邊。”

“那是你一廂情願。”淩端也曾希望過歐陽少恭在他身邊，但是回過神來，卻明白不想見才是最好。

“端兒，我可以等，等你看清自己心意的那天，但是你也該給自己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不必了……少恭，如果讓我選，我希望我們從未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