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斷了半根雨刷的桑塔納在4S店門前緩緩停下，特地迎在門口的銷售經理定身多看了兩眼，笑容微滞。
“這位是……哎屈先生！”經理認得下車的屈文文，笑容立即回春，忙不疊地請人進去，“屈先生，車都給您清洗過了，臨時牌也上了，辦完手續就能上路。不然您先試試車？”
今天他哥也在，屈文文低調道：“不用試了，手續辦了我們就直接開走。”
經理熱情：“那怎麽行？您訂的這輛布加迪威航是我見過跑速最快的，外邊有跑道，以防萬一您還是試開幾圈，三千萬不能白花不是？”
敗家買跑車被抓現行的未成年小霸王：“……”
屈文文：“我請了專業人士來試，讓他來吧。”
旁邊鹿妍低腦袋回微信的動作一頓，意外地瞅了眼屈文文，沒想到他會這麽認可顧執南。明明兩人剛才在車上也沒說兩句話，現在話裏話外卻都像是崇敬。
鹿妍看屈文文的目光随即帶上幾分賞識。
雖然小孩中二了點，但沒有資本主義腐朽的階級觀念，很好。
難道平時只開桑塔納，就不許開千萬豪車了嗎？
難道她和渣男在一起過，就不能觊觎神顏的顧執南了嗎？
……
咳。
此時顧執南停好車，正徑直向這邊過來。經理沒估摸出眼前英隽男人的身份，只好笑道：“那您跟我來。”
廳內，紅色的跑車在一衆新車中顯得格外紮眼。
工作人員領着屈文文辦完手續後，殷勤地拿了兩把車鑰匙過來。4S店旁的試車跑道開闊，鹿妍見顧執南接過鑰匙坐進主駕駛，神色沉靜，駕輕就熟地調試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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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鹿妍心裏那頭小鹿已經開始滿場亂蹦。她回微信的動作逐漸停下，撤出微信，點開相機，指尖默默地停留在拍照按鈕上——
超跑配敞篷，豪車配美人，顧執南配她手機屏保上的每一寸。
屈文文顯然比她更激動，要知道當年他哥搞樂隊玩超跑的時候他還很小，所以他只能在舊照片裏瞻仰他哥的風姿。而現在他哥已經好幾年沒碰那些，他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他哥這樣了。
他将手裏一堆辦好的證件扔給銷售經理，不怕死地擠上了跑車後座，已經做好了感受極限加速的準備。
“……哥，”車上，屈文文遠眺了眼等在休息區的鹿妍，壯膽問，“你為什麽和鹿妍姐說你是司機啊？”
顧執南很久沒有開過超跑，正在檢查變速箱，聞言略略擡眼，不答反問：“什麽時候訂的車？”
“年，年初。”屈文文不敢瞞，“我用這些年攢的零花錢和稿費買的，絕對沒偷沒搶！真的！哥你相信我！”
顧執南應聲：“零花錢還夠用嗎？”
屈文文一愣，頓時沒反應過來：“還，還……”
他哥不會覺得他是零花錢太多，才閑出屁來買跑車的吧？
屈文文正戰戰兢兢地想理由，就聽他哥淡淡繼續：“不夠用？”
“不夠用也好。”顧執南神色平靜地調節方向盤，邊道，“這段時間正好我休假，以後就是你的司機。載一次給你十，這樣夠了嗎。”
十，是十萬。
屈文文不敢置信，他哥要給他當司機，居然還反過來給他零花錢？！
“……哥，那什麽，”震驚半晌，他哆嗦着接話，“也就是說，你開車載我出門我還有零花錢拿？”
“嗯。”
屈文文也不傻，視線朝鹿妍的方向望了眼，含蓄問：“那以後要是我能讓鹿妍姐坐我們的車，是不是還能加錢啊？”
顧執南手上還勾着鑰匙，聞言動作稍頓，神色如常地将鑰匙插進車鎖，擰轉：
“是。”
“那，”屈文文繼續試探，“鹿妍姐将來能是我嫂子嗎？”
片刻，顧執南抵在方向盤邊的手指微屈起，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像是酌量。
在他過往的悉數經驗裏，萬事都有關于它未來走向的預兆，連風險系數再高的投資也無例外。
但這次。
緘默剎那，顧執南瞥過遠處在休息區的鹿妍。
他睫眸微斂，像是稍縱即逝地笑了瞬：“不知道。”
話音剛落，引擎聲浪驟起，正巧在回微信的鹿妍甫一擡頭，就見紅色的布加迪如帶焰之箭般沖了出去。
男人車開得很漂亮，過彎道時的弧度如同殘焰，頃刻間已遽然疾馳出遙遠的距離。
跑完一圈，布加迪停穩回起點。鹿妍沒管手上嗡然震響的微信提示音，一瞬不瞬地盯着車看了會兒。
那邊，顧執南随手關上車門，正徑直朝休息區走過來。
鹿妍都能聽見旁邊女工作人員驚豔的倒吸冷氣聲了。
“你——”鹿妍舉高手，毫無征兆地喊住他，“你，你等一下！”
隔着十幾步的距離，顧執南還真的停住了腳步，無聲望着她。
鹿妍臉都是熱的，她緩了會心跳，對他指指自己的手機：“你看一下你的……你的微信。”
頓了頓，顧執南在原地解鎖手機，垂眸點開微信。
趁他低頭看手機的瞬間，鹿妍再也沒忍住，捧起手機對着他咔嚓了一張。
成功偷拍。
鹿妍捧着手機感動，她真的好聰明。
照片裏，男人停駐的身形颀長挺拔，氣質疏冷出塵，身後卻是輛如焰如火的紅色超跑。争鋒相對，堪比時尚雜志的大片封面。
拍完，鹿妍掙紮了瞬，為防自己又被當成偷拍變态，她還是如實把偷拍照發給了對方，開始低下腦袋打字。
鹿妍：【[圖]】
鹿妍煞有介事：【你看，這張照片在拍的時候，用了黃金分割構圖法。】
看見照片，顧執南神色微動，擡眼望了眼鹿妍，沒回複。
鹿妍：【人物和景色相襯得很和諧。】
鹿妍：【動靜結合，色調飽滿，故事性強。】
顧執南：【嗯？】
鹿妍編不下去了。
她惴惴總結：【所以，我可以保存一下嗎？】
兩人的對話進展到這裏，鹿妍的目光終于從手機屏挪向顧執南，恰好對上他瞥來的視線。
她眨巴着眼，抿出兩個誠懇禮貌的小梨渦。
“……”
顧執南失笑。
其實以前鹿妍也沒這麽不要臉過，她理直氣壯心道，對着顧執南這張臉，誰還想要自己的臉——
想到一半，手機又嗡然一震。
顧執南：【[圖]】
他發來一張圖，鹿妍戳開，愣怔了須臾。
不知道什麽時候拍的，是一張近景的抓拍。照片裏的黑發少年氣質淩厲，神色淡漠，正站在車前撐俯下身，用唇觸碰了下車的引擎蓋。
照片只拍進了黑色車的前半部分，看不出來是什麽車。
只看得出來他像是在告別那輛車。
少年的五官輪廓精致，是學生時代往籃球場一站就能掀起小女生整片尖叫的那種長相。
鹿妍放大看他的臉，按捺着心跳想，原來顧執南那時候就已經好看得男默女淚了。
顧執南：【存這張吧。】
“妍妍，你到哪裏了？”
傍晚，高姝雅打來電話時，鹿妍剛坐上跑車的副駕。她瞅了眼旁邊開車的顧執南，回道：“我還在路上。”
“今天有客人送了我幾條三文魚，我做就是糟蹋錢，只能指望你來做了。”高姝雅在酒吧裏等着鹿妍，“對了，這幾天我酒吧外面的招牌燈壞了，有點看不清名字，你還記得路怎麽走嗎？”
“記得，我搭別人的車過來，馬上就到了。”聊了兩句，鹿妍收起手機。
就在不久前，屈文文在4S店買了一堆昂貴的跑車內飾，銷售經理喜笑顏開地送他們離開，順便還收留了顧執南那輛破舊的桑塔納，說是要幫忙把斷了半根的雨刷修一修，免費，過兩天去取車就行。
此時顧執南開着屈文文的新跑車，準備送他們回去。
借着後視鏡，鹿妍注意到靠在後座的小霸王已經睡得四仰八叉，腦袋上還翹着一搓紅色的呆毛。
不出意外的話，顧執南以後是屈文文的司機了。
就是她的同事。
近水樓臺，鹿妍心裏早已開始腦補起長達四十集的偶像劇。
“……剛才你發給我的照片，是你很早之前拍的嗎？”她矜持地找話題，“好像不是今天下午你開的那輛車。”
“嗯，是我以前的車。”夜色漸冷，顧執南随手升起跑車的敞篷，聲音在車內清晰而低沉，“已經賣掉了。”
賣掉了。
那張照片拍進的半個車頭弧度呈漂亮的流線型，顧執南賣了它換桑塔納，除了生活所迫，鹿妍想不出來別的理由。
蕭蕭瑟瑟，凄凄慘慘。
她沒繼續問，又瞅了眼顧執南，逐漸漫上一絲惺惺相惜的惆悵感來。
鹿妍想了想，溫聲問：“這周末你有空嗎？”
“等會我要見的朋友，她開了一家小酒吧，這周末是店慶，酒水能打八折，如果到時候你有空也可以一起來。”鹿妍胡亂扯理由，“就當慶祝你換了新工作。”
顧執南側過臉，望了一眼她。
她顧及着他的心情，神色異常真誠懇切，看過來的小鹿眼濕濕潤潤，措辭委婉。
在毫無防備地主動邀請他。
“……”停頓片刻，顧執南斂回視線，應聲回：“我周末有空。”
好。
此時此刻，鹿妍心裏腦補的偶像劇已經順理成章達成了大團圓結局。
丫丫開的是一家清吧，環境并不嘈雜，适合喝酒聊天。她想象了遍，輕音樂，小卡座，到時候他酒意微醺正需要人聊天解悶，自己就是那朵純潔無瑕體貼入微的解語花——
“是那裏嗎。”車按照導航路線開進小巷，顧執南倏然出聲問。
“嗯？”車窗搖下，鹿妍已經能看見酒吧前熟悉的霓虹燈光，點點頭，“就是那……裏……”
……嗎？
欣喜的聲音在瞥見眼前的酒吧招牌燈後，戛然而止。
丫丫剛才說酒吧的招牌燈壞了。
壞了一半。
原來彩燈閃爍的“絕情酒吧”四個大字掉了個偏旁，“絕情”的“絕”字只亮着一半。
“……”
鹿妍望着前方，陷入深深沉默。
跑車後座，睡了一路的屈文文終于醒了，他頂着頭淩亂的紅毛，茫然地撐着車窗往外探了一眼。
“色，情，酒，吧？”屈文文睡眼惺忪，口齒清晰，低聲驚嘆了句，“我靠……”
鹿妍對上顧執南垂落的眸光，機械地眨了眨眼。
她剛想解釋，來自屈文文感慨的背景音還在繼續——
屈文文：“姐姐，你玩這麽野啊？”
鹿妍：“……”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那個最倒黴的人只有妍妹
我女鵝實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