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顧執南的轉賬不是一筆小數目，鹿妍沒有收款，跑去百科裏摘了一段比心的科普，正想着怎麽回他，消息框又震動了下。
發來信息的是秦瑤。
鹿妍一直加着秦瑤的微信，兩人卻罕少有交集，最近的聊天信息還是畢業那會發的祝福語。
寒暄了十幾分鐘，秦瑤說起正事：【妍妍，我們的同學會在下周六晚六點，地址XXXX，到時候你直接過來就好。[圖]】
同學會組織得非常儀式感，還做了電子邀請函，鹿妍點開看了看，地址在一家有名的酒店。
鹿妍回複了句嗯。
就在她以為兩人的對話到此結束時，秦瑤的狀态卻還是正在輸入中。
秦瑤：【對了，你男朋友也會一起過來嗎？】
……問的是顧執南。鹿妍頓了下：【應該會。】
秦瑤：【他是哪個系的呀？】
鹿妍上回當着秦瑤的面扯謊說顧執南是她的學長，思忖一瞬，把話編圓了，選了槐大的人口大系：【金融系的。】
槐大往屆的金融系有這麽多學生，沒有人會無聊到去查證虛實。
秦瑤果然沒再問，發了一張萌萌的表情包過來。
等鹿妍重新切回和顧執南的聊天界面時，時間已經将近晚上十一點，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睡了。
她複制的一堆科普還是沒發，想了想，臨睡前把秦瑤發的電子邀請函轉發給了他一份。
顧執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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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還沒睡。
鹿妍人都縮進被窩裏了，還是沒忍住打字：【你不用給我轉賬的，剛才我發那張圖的意思是比心，是一個網絡詞彙。[/小兔揉臉]】
她沒臉給他解釋77是什麽意思，直接跳過，只發了一段比心的科普過去。
發完，鹿妍迅速又補了句“晚安”，逃似的關手機睡覺了。
過了幾秒，放在床頭的手機跳出清脆的提示音，鹿妍還是伸出手撈過瞅了一眼。
顧執南：【77。】
像是再自然不過的回複。
“……”他居然知道？！
剎那間，鹿妍頂着茸亂的頭發從被窩裏直直坐起，耳朵滾燙，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這還怎麽睡？？
接下來一周裏，7這個數字有如鹿妍的羞恥符，直到周末她才感覺好些。
周六的同學聚會選在市中心一家星級酒店裏，中式風格的裝潢典雅而別致，服務生一路領着鹿妍來到包廂前。
靛藍點漆的木門上挂着塊牌子，77號水雲間。
鹿妍：“……”
服務生替她推開包廂的門，裏間交錯的談話聲頓時襲來。
“聽說這裏的位置很難訂，看來這麽多年兄弟你混得很好啊。”
“兄弟，一年沒見，怎麽連啤酒肚都養出來了？”
“瑤瑤你這手镯真好看，我也想讓男朋友給我買一個，這是什麽牌子的……”
偌大的包廂裏擺着兩桌席，人已經到了大半，正圍在沙發區談笑風生，聽見包廂門口的動靜，紛紛投來目光。
“妍妍，你來了。”秦瑤望見鹿妍，微笑着打招呼。
“這是鹿……鹿妍吧？”人群中有人認出鹿妍，摸着啤酒肚站起來，“系花啊！可把你盼來了。”
鹿妍今天穿得并不正式，搭了條湖藍色的法式印花裙，柔順的長發散着，襯得五官愈發清純精致。
盡管三年沒見，在場還是有不少人認出她來。
槐大沒有官方的校花和系花，但抵不過學生無聊的時候在私底下票選，當年中文系有個學長追鹿妍鬧到了學校的論壇，幾乎系內皆知，有段時間鹿妍還被選上過哲學系的系花。
在場的人鹿妍大多面生，還是大方地打了聲招呼，随後往包廂門口看了一眼。
秦瑤跟着看過去，笑問：“今天你男朋友沒一起來嗎？”
“他在打電話，等會就到。”鹿妍道。
“怎麽我們系的美女都有男朋友了啊？還給不給我們活路了。”啤酒肚大失所望，對鹿妍道，“別人就不說了，我還以為你至今沒有男朋友呢。”
鹿妍疑惑：“我嗎？”
“是啊，上學那會你神神秘秘的，一天到晚總見不到人，也沒聽說你有男朋友。”旁邊的短發女人接話道，“對了，現在你在做什麽工作？”
大學那會鹿妍沒事就在她叔叔那學廚藝，确實忙得不見蹤影。她回道：“我現在是廚師。”
衆人詫異。
雖然他們這屆哲學系出去找工作大多跟專業不對口，但誰都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鹿妍會選了個颠勺拿刀的職業。
短發女生揶揄：“那你男朋友有口福了。”
說話間，包廂門被再一次推開，衆人齊齊看去。
領路的女服務生意外地雙頰緋紅，帶進來一位男人。
黑發男人的五官深邃似混血，穿着一身白襯衫黑西褲，身形筆挺颀長。進門後，他淺棕的桃花眼稍擡，淡掃一圈，目光定在鹿妍身上。
包廂內寂靜了片刻，四下傳來窸窸窣窣的嘩然。
“這……誰啊。”有人吸氣。
秦瑤遲遲反應過來：“這是妍妍的男朋友。”
“是嗎？”那人道，“果然美女就只找帥哥啊，還找了個這麽帥的。”
顧執南在場，鹿妍沒好意思不要臉，含糊地支吾一聲。
“你們好。”顧執南徑直過來，簡明扼要地做自我介紹。
鹿妍看了一圈，有幾位女人還盯着他出神，心裏忽然有些安慰。
看來自己也不是最沒出息的那個。
下午顧執南來接她時，鹿妍在樓上瞥見一反常态穿着襯衫西褲的男人，連手機都沒拿穩，怼着空調冷靜了兩分鐘才渾渾噩噩下樓。
他平時穿衛衣T恤時多了幾分少年氣，而今天這一身與他的氣質渾然吻合，像是天生矜貴。
不多時，衆人入座，服務員開始上菜。
“嗳，不是說同學聚會不讓帶家眷嗎？”聊開後，桌上有人笑道，“怎麽就許鹿妍搞特殊啊。”
家眷……
鹿妍咬着筍的動作一噎。
她今天來聚會，只想完成秦瑤的邀請，吃完就回去。想了想，她找了個理由開口：“因——”
“也不完全是家眷，”對面的秦瑤接話，看向鹿妍身旁的顧執南，“他是我們學校金融系的學長，比我們大了三屆。”
“我們學校還有這麽號人物？哥們你叫什麽來着？顧……顧執南對吧？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鹿妍察覺到顧執南的眸光，知道他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學聚會，将他的水杯往他手邊推了推，目光真摯：你喝口水，別緊張。
也不知道是誰更緊張些。
“是。”顧執南收回目光，将她的杯子拿過來，斟滿檸檬水後擱在她手邊。淡噙着笑回，“我大四那年一直在校外實習，不常在學校裏。”
“我就說嘛。”
有女人撐着下巴問：“那你是做什麽的？”
“司機。”顧執南神色未改。
槐大怎麽說也是重點院校，在槐大學金融的，怎麽就去當司機了？
有人面面相觑。啤酒肚開腔道：“我說鹿妍你怎麽還跟當年一樣，只喜歡長得好看的。”
鹿妍一頓，有些莫名地看向男人：“什麽？”
“當年你還拒絕過我呢，你不記得了吧，你看現在……所以人還是不光要長得好看才行啊。”啤酒肚現在是某家上市公司的財務主管，他笑道，“開個玩笑，別介意啊。”
鹿妍對着這張臉辨認了許久，模糊有些印象。
以前他們系裏是有人追過她，具體鹿妍不記得了，只記得對方上課堵完下課堵，還幹過惡意尾随的事，很煩人。
對于毫不相幹的陌生人，鹿妍的脾氣不算太好，當對方質問她拒絕理由時，她好像是随口說了句“你長得不好看”。
現在他沖着她來也就算了，含沙射影地嘲諷顧執南算什麽。
“剛才沒認出你，不好意思。”鹿妍放下筷子，實話道，“其實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當不了司機，平時只會坐後座。”
啤酒肚沒想到她會這麽回，愣了愣，謙虛：“也沒……”
“畢竟肚子這麽胖，應該擠不進駕駛座吧。”鹿妍誠懇道。
“……”
反正都被當成顏狗了，鹿妍索性将外貌歧視進行到底，糯糯繼續：“誰說長得好看沒有用？你長得不好看只能追在我身後，他長得好看我可以倒追他十條街，你說有沒有用？”
啤酒肚臉色難看：“你！”
鹿妍還沒夠，純潔無暇地補了一句：“開個玩笑，你別介意。”
“行了行了，咱們同學難得聚一場，何必找以前的不痛快。”有人插話勸解。
啤酒肚已經習慣了受人奉承，心裏窩着火，不發洩不解氣。他哼笑一聲：“恐怕你不單單是喜歡長相好的人吧。”
鹿妍看他。
“大學四年也沒見你怎麽在學校，也不知道每天在哪裏。”啤酒肚道，“不會是這邊交着一個小白臉，外邊還處着一個有錢的——”
鹿妍蹙着眉，還沒忍不住打斷，啤酒肚卻自己剎住了話頭。
因為他陡然感覺到一道極冷的視線。
他循着看去，發現視線來自鹿妍帶來的那個男人。
方才還在平靜旁聽的男人此時正擡起眼瞥來，原來臉上那一絲絲溫和的笑意全無。男人微眯了眯眸，神色疏冷，那瞬間甚至是陰戾的。
啤酒肚不由打了個寒顫。
待鹿妍瞅過來時，顧執南已經不露痕跡地斂了神色。他剔好了小半個瓷碗的醉蟹蟹肉，随意擱在鹿妍面前：“吃螃蟹嗎。”
鹿妍觀察了會他的表情，确定沒被啤酒肚剛才那番話傷到後，才戳了戳碗裏的蟹肉，雀躍道：“吃的。”
“嗳對，我們還沒有點酒吧？聚餐怎麽能沒酒呢，”秦瑤溫聲打圓場，叫來服務生，“你好，拿一下酒單。”
衆人醒過神，話題漸漸轉移。
等服務生将酒端上桌，酒杯一碰，誰還記得半小時前發生過的争執。鹿妍也抿了兩口酒，中途離席去衛生間。
啤酒肚如今混得好，被不少老同學圍着搭話，他被捧得有些飄飄然，心情好轉，拿着酒杯走到了顧執南這邊。
“兄弟，剛才只是開了幾句玩笑，沒放在心上吧？”啤酒肚道，“來，我跟你幹一杯，就當交個朋友。”
顧執南波瀾不驚，沒拿酒杯回敬，倒是問了句：“你有名片嗎。”
“我的名片。你以後要是缺工作，可以找我幫忙。”啤酒肚有些自得地抽了張名片給他，看似幫忙，卻是居高在上的口吻。
名片上印着家上市的互聯網公司，銘信集團，啤酒肚是銘信分部的財務主管。
“好。”看過片刻，顧執南還真收起了名片。
包廂內空間寬闊，設有茶水區，衆人酒足飯飽後四處走動，各自簇在一起聊天。
宋和的電話打來，顧執南出了包廂，在走廊接起。
“南總，下周三彙融藥業有一場境外反路演活動，在盧森堡，公司董事會想邀請您參加。”宋和道，“但是這跟之前定好的新加坡行程沖突了。”
“還是去新加坡。”顧執南淡道。
宋和應下。
顧執南指間仍留着方才啤酒肚給他的名片，垂眸掃過一眼：“跟銘信的總裁約一次線上會議，今晚。”
“好的。”
電話挂斷，顧執南随手将名片扔進了走廊垃圾桶。
“嗳，你在這裏啊。”
秦瑤的聲音響起。
“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王祿會說那樣的話……以前做同學的時候，他還沒這麽不講理。”秦瑤從包廂中出來，關上門，歉然道，“如果冒犯到你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顧執南看她：“不用。”
“用的。”秦瑤堅持，聲音溫婉，“本來你就是我們的學長，他這麽對你太不禮貌，還搞砸了一頓飯。”
靜靜看她幾秒，顧執南淡漠的神色微頓，似乎含了星星點點的笑意：“是嗎。”
男人笑起來極為好看，一雙眼潋滟沾光，鼻梁修挺，薄唇微勾。
剛才在桌上也是不卑不亢的模樣。
格外讓人心動。
秦瑤輕“嗯”了聲，笑回：“你要是不嫌棄，改天我請你吃一頓飯吧。”
顧執南沒說話。
“當然……叫上妍妍一起來就更好了。”秦瑤掩飾般補充。
“太急了。”片刻，對方道。
秦瑤：“什麽？”
走廊無人，顧執南将剝蟹時挽上去的襯衫袖口理平，動作從容矜貴，與在鹿妍面前絲毫不同。
“你不過見我兩面，就急着暴露目的，太急了。”他點到即止，笑了笑，“今天受委屈的是她，這頓飯，你直接請她比較合适。”
鹿妍回到包廂時，一群人已經喝開了。
顧執南仍坐在原位，面前的酒杯滿灌着白酒。她頓時有些緊張：“他們逼你喝酒了嗎？”
這是剛才啤酒肚過來時倒的，顧執南看了一眼，平緩道：“我沒喝。”
聲音聽起來還是清醒的。
“我們要不要回去？”怕等下他被灌酒，鹿妍眨眨眼問。
“好。”
聽到鹿妍兩人要走，有人勸：“等會我們還要去ktv湊個局，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啊？”
鹿妍還算禮貌：“今天太晚了，下次再約。”
“下次可就明年了啊，我們還能有多少個下次啊？”短發女人曉之以情，碰了碰秦瑤，“瑤瑤，你也說兩句呗。”
秦瑤恍惚回神，對鹿妍勉強笑了笑：“那你們路上小心。”
鹿妍兩人走後，短發女人在秦瑤旁邊坐下來：“怎麽了這是？心不在焉的。”
“沒什麽。”秦瑤搖頭。
有人忽然出聲：“顧執南——”
聽見這個名字，秦瑤驀然擡頭。
“我終于想起來為什麽這名字聽着耳熟了，”一位長相瘦削的男人拍了下腿，“我有個堂哥，他以前在T大讀的書，那會兒我老聽他提起來這個名字，人家好像在T大還特有名。”
衆人靜了兩秒，紛紛笑開。
“喝多了你，T大讀出來當什麽司機呀？”
“你堂哥不是三十多了嗎，怎麽可能跟他是同學，只是名字相似吧。”
“走走，唱歌去了。”
一群人張羅着去附近找家ktv唱歌，啤酒肚叫來服務生買單。
“先生您好，你們的單已經買過了。”服務生微笑。
愣了愣，啤酒肚佯怒問：“誰買的單啊？跟我客氣什麽，這就不夠意思了啊。”
服務生又确認了一眼水單上走筆翩跹的簽名：“确實買過了，是一位顧姓先生買的單。”
車緩緩停在單元樓下。
鹿妍解了安全帶，卻沒急着下車。
“我沒有只喜歡長得好看的人，”靜下來後，她想了一路今晚聚會上的事，腦袋轉向主駕駛座的顧執南，斟酌道，“你有很多很好的地方，他們不知道而已。”
車內沒開燈，鹿妍只能瞧見顧執南模糊的輪廓。等了片刻，她才聽他開了口，聲音低而沉：“你喜歡我？”
“……啊？”鹿妍滿腔的安慰瞬間被帶偏。
不是——
重點是這個嗎？
鹿妍準備好的說辭頓時卡殼，她的手指無意識蹭着安全帶，莫名緊張：“我是說，我說你……”
他們現在都是能約會的關系了。
思忖一秒，鹿妍止住磕巴，面上強裝鎮定，反問：“我不能喜歡你嗎？”
“……”緘默須臾，顧執南應：“能。”
像是壓着些微笑意。
“嗯，那我先上去了。”鹿妍點點頭。
說完，鹿妍也沒等對方的回複，呈神游狀刷開了單元樓的大門。等她站在公寓樓前摸鑰匙時，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她公寓間的門鎖是松的。
鹿妍平複了會小鹿亂蹦的心跳，稍稍冷靜下來，遲疑地杵在門前拉了拉門鎖。
此時電梯門打開，隔壁鄰居阿姨出來，見鹿妍杵在門口，好心問：“小姑娘怎麽了？鑰匙忘帶了啊？”
“……不是。”
趁着有人，鹿妍總算膽大了些。她抿着唇推門，打開玄關的燈。
放眼望去的空間內，客廳狼藉一片。一眼瞥去，光是她能記起的擺件，就少了三四件。
上回經歷小偷還是在兩個月前。
鹿妍沒忍住，退回公寓門前，仔細上下打量了一眼大門，難以置信——
難道她家門口對小偷寫着歡迎下次光臨嗎？
作者有話要說：
秦瑤在顧執南面前還是道行太淺，因為他才是真白lian——（被滅口）
給小天使們發紅包，感恩支持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