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用過晚飯之後,蘇末又執意要洗澡,顧雙林看看他剛止住血的左腹,一臉執拗的道:“大人,您的傷沒好,不能洗澡。”
站在一邊的杜楓被他的直白吓出一腦門子汗,把頭低了,一聲不敢吭。
“大人,”顧雙林窘迫的搓手,眼睛閃躲着,“要不,要是您不嫌棄的話,我幫您擦擦身子,澡就別洗了吧?”
蘇末應該是沒想到他會當着仆人們的面,把話說的這麽直白,原本沒什麽血色的臉緋紅起來,別扭的斥道:“住口!”又拿眼睛看杜管家,默許了讓下人去準備洗澡水。
顧雙林在燈下,小心翼翼的幫蘇末脫衣服,一層一層的剝開,像拆什麽絕世珍寶,直到那片薄薄的脊背毫無遮掩的攤在面前的時候,他倏然偷偷漲紅了臉。
以前在幫裏也給師兄弟們取過斷箭上過藥,見過半裸的男人,卻唯獨面對蘇末的時候,就覺得不一樣了,沒來由的緊張、羞赧,還有那麽幾絲躁動的興奮,這具肉身讓他沒來由的沖動。他覺得自己可能病了。
大概是覺得冷,蘇末的肩胛骨抖了兩下,顧雙林忙回過神來。
“大,大人。”他把柔軟的巾帕拿熱水浸了,開始給他擦背,“大人,莊稼人手重,要是擦疼了,您告訴我。”
蘇末似乎也是囧的,徹底放下平日裏的架子,背微微縮着,有那麽點可憐。可蘇大人畢竟是當今的紅人,一張嘴比什麽都硬,“廢什麽話!你想凍死我?”
顧雙林麻溜的給他擦,心裏卻暗自發笑,一沒留神還笑出了聲,又忙假裝咳嗽遮掩過去。他用的巾帕是及柔軟的,可擦過皮膚的時候還是留下一道道紅印,盛開的花兒一樣妖豔,顧雙林有種作惡的感覺,羞愧又沒來由的有點快活。
等他轉到前面的時候,臉已經紅的不能看了,只好閃躲着去擦拭,挺大的個子,像個捅馬蜂窩的小男孩有一下沒一下的,笨拙且滑稽。
蘇末被他撩的有些惱,眼裏含着薄怒,又強忍着笑意,“撓癢癢呢!你躲什麽?又不是女人!”
聽到女人兩個字,顧雙林的手被蟄了一樣縮回來,他應該确實是把蘇末當成了女人,不然也不會總是火急火燎的。
蘇末這回真惱了,一把奪過帕子,轉身背對着他,胡亂擦了幾下,賭氣一樣把帕子丢進盆裏,砸出不小的水花,“好了!”
顧雙林對着那片背咽口水,“大,大人,還有,還有褲子呢…”
“你給我閉嘴!”蘇末一張臉漲得通紅,連眼白也成了緋色,嘴角抖了兩下,像是受到了羞辱,一腳将臉盆踢翻,屏風外面的仆人聞聲連忙詢問,還沒進來就被蘇末罵了出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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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雙林的褲子濕了半邊,哈腰站着,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出去不是,呆着也不是。
“還愣着做什麽?”
“啊?”顧雙林傻了眼,他猜不透,這是讓他幫忙脫褲子?
“重新端盆熱水來,我洗腳!”
顧雙林如釋重負,慌忙把一地狼藉收了,剛要出去,蘇末又開口了,“回來!”顧雙林端着盆忙退回來,一臉無辜的看向他,“大,大人?”
蘇末直接被他氣笑了,“衣服!”
顧雙林不知所措的往自己身上看,“啥?”
“給我把衣服披上!你純心想凍死我是吧!”
活了二十一年,顧雙林從來沒像這會兒一樣窘迫過,完全像個傻子。
好不容易伺候着蘇末躺回了床上,顧雙林默默松口氣,給他掖好被角,恭恭敬敬的道:“大人,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蘇末卻輕嘆了一口氣,“小雙,坐下陪我一會兒吧…”
顧雙林只好端把凳子過來,老實的挨着床坐下了,眼睛依舊不敢看他,怕被那人看出他心底萌生的那點不安分。
屋裏安靜的只能聽見兩人的喘氣聲,一下跟着一下,有點焦灼,又有點粘膩,顧雙林覺得難熬,局促的并緊雙腿,笨拙的道:“大,大人,要不您給我講個故事吧?”
經過這個雞飛狗跳的一天,不管顧雙林說出什麽做了什麽,蘇末都已經不會吃驚了,他本是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大惡人,此刻竟有人讓他講故事,倒也覺得新鮮。
“在江南,有個年輕人,”蘇末清了清嗓子,幽幽的道來,語氣像在給孩童講睡前故事。
“是個家境不錯的年輕人,通詩書,功夫也不錯,長得又一表人才。”說到這裏,他偏過頭看了顧雙林一眼,“年紀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顧雙林識趣的道:“大人,我二十一,屬牛。”
蘇末啞然一笑,接着講。“這個年輕人什麽都好,就是太聰明,仗着自己優厚的條件,很快便結識了一群狐朋狗友,留戀煙花柳巷,荒廢了學業,還把父母都氣死了。”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水光,看着顧雙林問:“小雙,你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壞人嗎?”
“我,我不知道,”他羞澀的低着頭,像是不明白什麽叫煙花場所,“他有錯,但是也不能說完全就是個壞人。”
蘇末的眼睛動了一下,然後垂下鴉羽般的睫毛道:“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他後來做了什麽。”
顧雙林沒說話,看着床上的人,覺得故事裏的年輕人可能和他有關。
“後來沒了父母的約束,年輕人越發的荒唐起來,他開始對煙花場所厭倦,把目标轉移到良家婦女身上,憑着自己出衆的長相,到處獵豔,經常半夜裏偷偷潛入別人家裏,和她們偷情、歡好。”
顧雙林眼睛裏露出驚訝,但依舊沒說什麽。
“有一次,這個年輕人看上了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她父親常年在外跑生意,母親早逝,家裏只有奶媽陪着。開始的時候,人家不理睬他,可越是這樣,那個年輕人就越覺得有趣,發誓非要把人家弄到手不可,終于在他的死纏爛打之下,姑娘還是失身給了他。”
顧雙林聽得出神,一低頭發現蘇末的眼角濕了,瞬間驚訝,剛想伸手去擦,他卻笑了,那一點眼淚還未留下痕跡就又被他咽了回去。
“後來姑娘的父親回來了,很快便看出了端倪,逼問再三,姑娘只字未提,後來再次與年輕人幽會,提出讓他娶她。”蘇末的神色黯淡了下來,眼睛微合,看不見裏面的情緒。
“其實那個年輕人只是浪蕩慣了,從沒想過娶誰,當晚那姑娘什麽也沒說便回去了。沒過幾天,姑娘便吊死了。”
顧雙林徹底驚呆,對着空氣張了幾次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再看蘇末,反而毫不在意的笑笑,接着道:“不過終究還是有因果報應的,後來那個年輕人又去勾引兩家婦女,晚上去跟人家私會,被吊死的那個姑娘她爹給抓住了。”
“他被殺了?”
蘇末笑着搖頭,仿佛講笑話似的,“沒有,那個姑娘的爹只是狠狠教訓了他一頓,甚至厭惡的都沒仔細看他一眼。”
“那,那再後來呢?他去了哪裏?悔改了嗎?”
蘇末沒說話,只是輕輕的搖一下頭,盯着顧雙林反問道:“小雙,你覺得那個年輕人是壞人嗎?他是不是很該死?”
“我,”顧雙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局促了一陣道:“如果他改了,不再做壞事…”他又沉默了,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如果顧雙林在江湖上遇到這樣的人,肯定會毫不手軟的殺了他,“我,我覺得那個姑娘的父親不殺他,是希望他改過…”
蘇末倏然睜大眼睛,愣愣的看向顧雙林,随後把頭轉向裏面,聲音有點沙啞,“你去吧,我累了。”
顧雙林忙起身,把凳子搬到不妨礙走路的地方,這才輕手輕腳的出去。
“小雙!”蘇末的聲音有不易察覺的激動,“你喜歡吃桂花酥嗎?”
顧雙林毫無防備,被他問個愣,“啊?”了一聲,不知所措的轉過身,“什麽?酥?那是什麽?”桂花酥是江南的點心,顧雙是文安城北的莊稼漢,不應該知道這種東西。
再明顯不過的試探。
“沒什麽,”蘇末輕聲笑了,軟語道:“桂花酥,是一種毒藥。”
顧雙林迷茫的“哦”了一聲,笨拙的拿手指指外面,“大人,那我出去了,您有事就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