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本是王
它的血是冷的,一年四季,渾身上下,從頭頂到尾巴尖都是涼飕飕的,透着陰冷的寒氣。
它成了她之後,血倒是熱了,可從裏到外,從心到肌膚還是冷的,只因,突兀的到來并非它所願。
它感受到了她心中的熾熱,只為了一個在它眼中猶如灰塵微粒的男人。
他是神王嗎,它只是依循常理推測罷了,因為它早已失去了蔔算的能力,不能窺視天機。
它是個徹頭徹尾的凡人了,或者該說一條徹頭徹尾的蛇,即便活在金碧輝煌,人上人的皇宮,它也沒想過要做人。
它從不想做人。
午後斜陽,光線透過珍珠粉的窗紗射進了靜谧的寝宮,滿室都浮舞着粉色的微粒,化成一道道缤紛的光束。
床上,春被裏,黛黛纏在他身上,肌膚相貼,溫熱摩挲,他卻睡的安甜無比,長眉舒展,俊眼下的青影仿佛也在一點點的消散。
偌大一個國家,外有夷敵戎賊扣邊滋事,內有各省災亂盜匪不絕,朝廷自身又有吏政*,國庫空虛,經濟不調,賦稅冗沉民不堪重負等等讓人熬幹腦汁亟待解決的事情。
他,被寄希望于中興大燕的年輕君主,已是盡心竭力在想辦法解決,日日勤勤懇懇處理政務從不敢有絲毫懈怠,卻仍是感覺吃力。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大燕的衰頹已是積累了數代帝王,一朝一夕想要改變現狀,真的是難如登天。
自從夷敵侵略開始,他時時刻刻都擔心會成為亡國之君,兩年來,他就沒睡過安穩覺,夜夜枕戈待旦,不敢酣眠。
也許是因為知道了夷人之患已解除了的緣故,也許是因為蓋在身上的這條絲綢被子太過貼身的緣故,頭一沾枕頭,放松身心,他便睡着了,如墜棉絮,如返胎囊,靜心舒适。
而黛黛卻醒了,沒有花妖所釀的百日醉,她并不能睡太多,否則便會頭暈腦脹。
帷中,淡香飄渺,處處錦繡绫紅,彌漫溫柔缱绻之韻,姬烨所穿的白绫衫子早已被黛黛于睡夢中鑽剝開了,淺銅色的膚色,肌理硬實帶勁,用手指尖輕戳一下都沒有痕跡。
寬敞的胸膛上,左右兩邊長了兩顆櫻紅的茱萸,黛黛低下頭瞅了瞅自己胸前兩團白花花的肉,又看他的,最終沒忍住,伸着指頭夾了夾,頭頂忽的便傳來微弱的嘤咛。
Advertisement
黛黛渾身一震,如猴靈活的便跳開了去,靜靜的趴伏在绮叢軟被裏擡頭看他。
心口突兀的一跳,像是在那一刻斷了命。
她一手捂着突突冒汗的腦門,一手捂着瘋狂亂蹦的心口,妖嬈的玲珑眼裏便迅速鋪蓋了一層又一層的蕩漾水光。
熟悉又陌生,撕裂的痛處一瞬襲來,瀕臨滅亡一般的感覺。
眸色倏忽清明,深邃,遠沉,像是從亘古開始一直追溯至今,一幕幕,一片片,嘈雜,悲苦,獸吼,血腥,嚎叫,歡愉,分離,毀滅。
眼前一黑,她猛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口在狂跳,“咚咚咚”,都把姬烨吵醒了。
黛黛跳下了床,長及臀下的青絲像一塊黑紗包裹住了那單薄的身子,姬烨怔然,那一瞬的對視,是否是他看錯了。
眨眼再看卻又是:懵懂純真的眸色從她眼中發出,如玉無邪。
兩側分列了共六個高幾,每個紫檀木高幾上都放着一盆聖品牡丹。
魏紫姚黃青翠藍,趙粉團紅白玉冰,每一盆都嬌豔欲滴。
青絲垂臀,粉潤嬌軀,那美人淺淺俯身輕嗅香花,那一低頭的妩媚,無邪純然的眸光,究竟是誰,才能把純然與媚惑兩種極端的風情融為一體。
他迷醉其中,禁不住便走到她的跟前來,擡手輕勾垂落在耳畔的一縷青絲,貼着肌膚,輕柔撫摸。
這一刻,他把她當成了一顆寶珠,拿在手裏把玩戲弄,怕摔了怕毀了又怕不能發覺寶珠的美好。
面對着渾身無衣的嬌媚身子,他确确實實沒生起雜念,光線銀紅,閨香幽情,他只想在花下靜靜看她。
這一會兒,她竟像是一本無字天書了,眸色縱然純淨,可最純淨的水裏卻不知包含了什麽驚天洞窟。
這竟是一個扮豬吃天龍的女子嗎。
以往難不成都是他看走了眼?
黛黛搖搖頭,抖去那沉重的大手,拿起擱在燭臺上的一柄鈎挑火頭的銀針就往花盆土裏戳,她毛手毛腳,一下便弄的黑泥四濺,順勢便打破了缱绻迷蒙的氣氛。
姬烨回過神來,自嘲的笑笑,系好自己的衣衫,轉身拿了一件黛黛的廣袖輕紗衫子過來給黛黛披上,不無寵溺道:“何時添了這不守閨訓的毛病,光着便到處亂走,你這是想處處勾引朕嗎?”
黛黛抖抖秀氣的肩膀,那月白紗衫便輕飄飄落了地,她扔是光溜溜站在花盆前戳黑泥,還朝她深深粉舌以示威脅。
自然,他除卻看見了誘惑親吻之外,是沒感受到一絲一毫危險。
“穿上!”一想到他不在時,她就光着滿地跑,那臉色登時就難看了,哪怕甘泉宮上下除了宮女就是太監。
“不穿,穿上就疼。”還是累贅。
黛黛哼了他一聲,銀針從黑泥裏挑出一塊髒污的東西就往他身上扔。
姬烨自小習武,反應靈敏,閃身到一旁,只被氣的跳腳,磨牙低吼:“尤黛黛,你要造反啊。”
正是氣惱攻心,他可沒認出黛黛戳出來的是什麽東西。
“好了,好了,我要是出了這個屋子就會穿上的。”
黛黛又轉去下一盆花裏戳土。
精致的金地花卉紋絲毯上,黑泥顆粒撒的到處都是,其中一塊用褐色不了包裹着的大塊坷垃就尤為顯眼,姬烨眉梢青筋一跳,忙上前去一下扛起黛黛就往床上走,笑着道:“朕親自為我們主子娘娘穿衣着裙如何?”
也不管黛黛的掙紮,揚聲便喊:“李福全,你給朕滾進來。”
外面,靠着博古架閉目養神的老太監一個哆嗦徹底清醒,忙垂首弓腰進來聽命。
“朕看那些牡丹花都快要枯萎了,都收拾了去,再給你們主子娘娘換幾盆鮮豔幹淨的。”
李福全一進來就瞅見了那一塊他親自埋進去的要命東西,耳朵裏又聽清楚了主子爺的暗示,忙唯唯應諾,“聖上放心,奴婢定會處理幹淨的。”
床幔半透,李福全只恍惚看着聖上壓倒了主子娘娘,他忙趁機利落的把東西藏入袖中,又輕悄悄的叫了人來把花盆都搬走。
黛黛捧着姬烨的臉往一起擠壓,揉搓的扁扁的,自己嘿嘿直樂。
這會兒他只有讨好身下這小女子的份,萬萬不會生氣,只把她的手掰開壓上頭頂,整個人騎在黛黛身上,瞧着黛黛便笑,“不穿衣裙,可是存了這心思誘惑朕?”
“你抱抱我,親親我吧。”
黛黛在他身下扭動,媚眼如絲,吐氣如蘭。
姬烨只覺遇上了妖精,專為壞他修行而來。但,他只是天子罷了,何曾修行過,甚至他不信道不信佛。
紅塵色相,他在其中游刃有餘,何曾被蠱惑過。
他可不怕這小小女子。
這僅僅是個能撩動他情,欲的國色天香罷了。
“若想要,便自己來,朕還困倦着呢。”他往後一倒,舒展身軀,眉眼含笑,一副任卿采撷的豐姿俊妍模樣。
黛黛似被他蠱惑了,骨酥筋軟只是表象,內裏心弦像是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王,我就叫你王好不好,無論你是還是不是。”黛黛化成一汪清泉,在他胸膛上,腰腹下,唇齒間游走。
他情不自禁的緊緊摟抱住這滑不溜丢,仿佛随時都能抽身而走的妖孽,眉梢眼尾具是漫無邊際的寵溺,“我本是王,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