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滅族

這是一個深夜,所不同的是今夜的天色別樣黑沉。

這一片坊是呂氏族人的聚集地,屋宇樓閣毗鄰緊挨,裏頭住着大小主子,大小男女管事,大小仆從奴婢以及寡了一輩子倒夜香的臭衣老婆子。

子夜,梧桐樹上靜靜開了花,落了葉,一個小院子裏的正房突兀亮起了燈。

一個男聲從卧房裏傳來,帶着沒睡醒的煩躁,緊跟着一個女人的聲音也傳了出來,潑辣的罵罵咧咧。

屋裏,床上坐着一個臉蛋白皙,胸膛寬厚,正打哈欠的中年男人,忍着困意安撫道:“行了,老三動了胎氣,我去瞧瞧便回。啊,你別和她一個孕婦計較。”

那女子在妝鏡臺前坐着,梳着頭,撇嘴擰眉,冷哼道:“行,不就是動了胎氣嗎,我也跟去看看。看完她,咱們再回來接着睡。”

床上的男人無奈的皺了下眉,擺擺手道:“你跟去作甚。肉兒,你聽話,我去看看就回來,真的,不騙你。”說罷,穿上鞋就走。

“老爺,你想去哪兒,等等我。”她忙不疊的歸攏了頭發便要起身跟随。

“我去撒尿。”他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徑自拐到了屏風後頭。

那女人放了心又重新坐下塗脂抹粉,小聲嘀咕道:“小賤蹄子,懷了孕還不消停,看我過去怎麽奚落你。”

屏風後頭很快傳來了稀稀拉拉的流水聲,這女人嘴巴一撇就嫌棄道:“哎呀,臭死了。”

裏頭的男人哼笑了一聲,正要調戲一下自己的小妾,忽然,他只看見一道青影從馬桶內飛射而出,要出口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臉上挂着的淫,笑就僵住了,青鱗小蛇一口咬在他的根子上,生生将他挂在大腿根處的兩個蛋蛋撕扯了下來,鮮血迸濺,刮到了他的臉上,嘴皮上。

刀割皮肉的痛一瞬間襲遍全身,一口呼喊噎在喉嚨裏,他白眼一翻便“轟然”倒地。

屏風外的女子聽到動靜,罵罵咧咧的走進來,打眼一看那被鮮血浸透的男人,那一條盤在血泊裏抖着頭顱的青竹蛇時,“啊——”的尖叫沖口而出。

這一聲,打破子夜的寂靜,像警鈴,随後整個坊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呼應。

尖叫,求救,奔跑,但凡有人居住的屋子裏都在一瞬間打開了門,沒死在屋裏的,便死在了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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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些人的生命力頑強,被三兩條青竹蛇追着咬了十多口,臉色青黑還一個勁的往大門口沖,他們以為去到門外便可獲得生的機會,可是在門口等着他們的卻是兩條墨黑大蟒,毒液毒不死,便都被蟒蛇絞纏而死。

那一夜的慘烈,貓沒叫,狗沒吠,那些畜生像是知道了什麽秘密。

有道是閻王讓人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

蛇族冷血,卻是個有恩必還,有仇必報的族群。貓狗有靈,自然閉口躲避開去。

而對于緊挨着這一坊的普通百姓來說,這一夜,天亮來的太晚,他們已等待的面皮雪白,瑟瑟發抖。

這一夜,那一坊人的鬼哭狼嚎,真個讓他們覺得是和閻王做了鄰居。

太陽終于升了起來,随着路旁野草上的露珠被蒸幹消失,終于有人敢出去報官。

當京兆尹的官差匆忙來到,推開呂氏的那一扇紅漆鉚釘大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屍體在距離大門一步遠的地方堆成了山,每一個都被扭斷了腰椎骨。

這是自從大燕建國以來最駭人聽聞的一起滅族慘案,尤其還是發生在天子腳下!尤其呂氏還是皇親國戚!

若這是人為,頂多讓人們咒罵幾番那兇手的殘忍惡毒,可當随之而來的仵作面色惶惶的公布了檢驗結果,所有人都懼怕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來的,那一句,“蛇妖來報仇了”就那麽不胫而走。

從此後,大燕朝再也沒人吃蛇耍蛇燒蛇,人們自發為蛇建了祠堂,裏面供奉着蛇菩薩,繁衍五百年後,無人信佛祖菩薩羅漢,求子求富貴求狀元及第等等的都來拜蛇菩薩,虔誠之心千金難換。

出事的是姬烨的母族,他很快得知了消息,當時他正與□□位重臣議定六部改革之事。

呂氏被滅族,他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緊接着便是震怒,不為可惜呂氏諸人的性命,而是為了被藐視。

堂堂天子腳下,一夜之間,整個族都被滅了,那兇手該是何等嚣張,目無王法。

當即下令京兆尹嚴查,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抓獲兇手。

可當三個時辰之後,京兆尹那邊把仵作的檢驗結果寫成折子遞到他的禦桌上時,他臉色頓時大變。

既驚且怒!

脫口而出便是:“小畜生,你膽敢犯下殺戒!我定不能饒你。”

他凜然站着,猶如最俊美的怒目金剛。

遠在落鳳山某個不曾被人類發現的花谷裏,有一簾瀑布發源于懸崖之上以奔騰兇猛之勢沖刷而下,落入谷底石潭,流勢漸緩,水花迸濺在石潭旁邊鮮豔的野花上,水珠摔成八瓣又化作無數小珠子滾落在地,澆灌了野草。

石潭有個缺口,水沿着山勢往下流淌,在十丈外形成了清溪,半截腰的地方有一塊巨大的青石,石頭被水經年累月的沖洗,幹淨沁涼,黛黛貫喜這種石頭和風景,自然而然在此處趴伏了下來。

帝皇蛇早已到了□□的季節,只是之前在皇宮裏,它看不上蛇院裏的那些寵物蛇,死活不願将就,這回好了,放歸山林後,它自在了,落腳花谷後便在溪水裏洗了個澡,樂颠颠的鑽進林子深處找蛇妞去耍了。

黛黛也不攔它,想着之前被鎖在深宮裏,的确是委屈了它。

山林中,空氣濕潤,鼻端所聞皆是清新的花木香氣,頭頂又有百年大樹的樹冠遮陰,縱然此時是正午,烈陽最兇猛的時候,她趴在石頭上也好不自得。

昨夜那條青竹蛇頂着滿頭腥氣找了過來,在它如水的剎那黛黛便聽見了,纖白素手在水裏輕輕一撥動,那剛洗了個戰鬥澡的蛇兒便歡快的游了過來,順着黛黛的手指、胳膊爬上了青石,在黛黛的裙擺上盤了下來,并嘶嘶的吐芯說話,像是在同黛黛彙報工作。

片刻後,黛黛撫了撫青竹蛇的頭頂,點了點頭:“乖乖,做得好極了。秋韻,拿一塊生肉給它吃。”随口一吩咐,一指岸邊不遠處正在考肉的秋韻等人,“去那裏向她們要吃的去。”

青竹蛇大概是真的聽懂了,嘶嘶幾聲便跳下了青石,在水裏游了幾下就上了岸,果真往秋韻那裏去了。

四個姑娘經過昨夜已把膽子鍛煉的大了幾分,笑容雖勉強蒼白,可還是撕下一塊肉來扔給了蛇,并對這蛇畢恭畢敬的。

黛黛看着她們,咯咯的歡笑。

春末嘟着嘴瞪了黛黛一眼,“小姐,求您了,就別吓我們了。”

“好呀。”黛黛翻身仰躺着,望着蔚藍的天空,嘴角彎起一抹執念叛逆的冷笑,“王,我犯下殺戒了。即便此時這個世界只是我的一個夢,可我已生了殺心,我等着真正的你現身将我鎖拿。”

她看着天,瞪着天,仿佛在這一層白雲之上便有一雙眼睛正監視着她。

是的,她終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這個夢境太過真實,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就在這個世界之外監視着她。

不止殺戒,從一開始她便犯了色戒。

山清水秀的花谷之中,那大青石上躺着的是一個眼角眉梢都透着媚意的女子,裙衫破碎,腿、胳膊,酥胸都若隐若現的露着,她竟對着天搔首弄姿,呈勾引之态,眼神之中飽含誘惑式的冷嘲執念。

如若這一想法是對的,那麽每一世裏那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男人又是什麽東西?

這的只是她自己的欲念所幻化而出的嗎?

那也太過真實了。

她的腦海裏有一個不可能的想法,那個想法太過令她驚喜,她不敢确定,可心裏卻莫名激動。

王……王……我的王……加上現在這一世,你囚禁了我九生九世,這是否證明,我已然出現在了你的心裏。

有一種笑,人,可能會有很多次,可是妖卻是一生只盛開一次,那是兩情相悅,情深不悔之花。

而今,在她的臉上,那花盛開了一半,另一半還是迷茫與追逐。

作者有話要說:5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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