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看小玉他現在好像很驕縱任性，還染上了喜歡男人的毛病，其實他小時候不是這樣子的，又乖、又單純，直到上高中之前他都很聽話、懂禮貌。”做父親的開始了懷舊之旅，“我那時就想，我家的小玉，即使将來沒不能做什麽大事，一輩子就這樣平靜幸福地生活就好了——我和他媽媽對他的期望也就是如此。

“可是不幸的是，他初二那年，我太太——小玉的親生媽媽因病去世了，那孩子受了很大的打擊，對我也就更依賴起來。可是我也因為失去妻子而深感痛苦，并且事業上也遇到了瓶頸，只有通過努力工作來擺脫困境，不知不覺地就有點忽略了小玉的心情。正好他升高中之後的學校可以住校，我給他安排住宿舍。

“我還記得第一天送那孩子去的時候他抱着自己的兔子抱枕，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裏看我們給他整理行李，不止一次說不想離開家裏，有幾次我都動搖了，想就這麽把他帶走。不過還是沒有這樣做，當時的想法是覺得他畢竟是男孩子，需要學會堅強，以及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也許和同齡人多交流溝通有利于他的成長，現在看來是有些勉強孩子了——這也是我一直在後悔的事情。小玉在寄宿學校只呆了一個月，後來就發生了那件事情。”宗玉衡停下來長籲短嘆一回，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簡單地說，就是他讓寝室裏其他的孩子聯合起來給欺負了——”

馮濤吃驚得頭皮都有點發麻，欺負？！怎麽個欺負法啊？！……這也太勁爆了吧！

宗濟源看到他這深受震動的樣子忙補充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本來這件事我不想說的那麽詳細的，你和小玉一起工作，他自尊心又強，不過話說到這份上也沒什麽了。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對那方面又過分熱衷，在一起總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你懂的。其實那些孩子也并沒到十分犯法的地步，他們只是……摸了小玉。”

摸、摸了？——啥叫摸了了啊？

馮濤還是不太懂。

可是宗濟源并不想就細節再詳細談下去了，一筆帶過地往下說，“可是那時候的小玉還只是個孩子，他連自己都沒……摸過，可憐的孩子給吓壞了，跑出學校還迷了路……總之後來他就不肯再去上學了。這件事情給他的刺激很大，可以說一直沒從陰影中走出來，變得敏感、不安、對我也心存怨恨，漸漸就長成一個這樣的看上去不好相處的人。”宗濟源的語氣十分沉重，似乎對此事深刻反省中。

馮濤終于明白為什麽這對父子是那樣一種相處的模式，老子不像老子，兒子不像兒子，原來是因為——小時候讓人給摸壞了啊。

可是馮濤覺得——這根本就不算個事嘛！

他從初中就從家裏搬住到鎮上中學住，從那時起就在男生寝室生活，正值身體發育的時候，男生間毛手毛腳啥的很正常，大澡堂子百十來號人光腚洗澡，你一把我一把的，又不是姑娘，哪那麽嬌氣。不過小地方民風淳樸，沒有城裏孩子那麽早熟，所以他初高中那時候真沒覺得有什麽過分的，真正勁爆的還是在大學寝室——而且是宗玉衡和畢雲濤整出來的事。

沒想到宗玉衡還有過一摸就壞掉的純情年代啊，他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個喜歡和男人搞的同志了——普通不是應該因為被猥亵而痛恨同志的麽？

馮濤覺得自己應該對這位痛心的父親說點安慰的話，“宗總，您也不要太自責了——既然您這麽反對小宗總和王磊，不會這麽巧王磊就是當時對小宗總出手的孩子之一？”

宗濟源點頭嘆息，“你很聰明。事情發生後我本來是想替自家孩子出頭讨個公道的，可是王磊的出身你也知道，而我當時只不過是個處長，這件事情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不做追究，我只能給他轉學——可能小玉對此也感到委屈失望吧。沒想到這麽多年之後他和王磊居然又能遇到，而且還有了這麽一種關系。”

雖然有這樣一段原委，不過有一點馮濤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可是既然這樣的話，小宗總為什麽還會若無其事地跟王磊接觸呢？按着他的脾氣應該不會是走報複路線什麽的。”

“我的孩子我知道，當然不是那種裝失憶，伺機報複的類型——他沒那個心機。我覺得他就只是很簡單地忘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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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忘了？！不是說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還有陰影麽？有這麽寬廣的心胸還跟自己家爹鬧啥？

宗濟源繼續說：“你也許還沒發現，小玉他其實有點——他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大概潛意識裏就想忘掉，時間長了也就真的忘了。我分析，王磊欺負他的事就屬于這一類，這麽多年他一直同我鬧，不過從來沒提過那件事。加上他那時候年紀也小，相處的時間也段，可能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所以幹脆就把人給忘了。”

馮濤這下子也沒啥說的了，之前就覺得宗玉衡腦子不是很好使的，現在更覺得不行了。

宗濟源進入了談話的重點部分，語重心長地交代，“小玉和王磊的交往裏面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他暫時是記不起，可是萬一哪天想來了，對他可能就又是一次傷害，那雖然在你看來不是什麽大事，可是我家的孩子我知道——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堅強就比現在好很多。我不怕別的，就是怕他吃虧。小馮，我今天把這底都交給你，就是希望你能幫我看着他，別再這件事情上再出什麽大的纰漏，那樣——我就更對不起他死去的媽媽。”

不管怎麽說老宗對兒子的一片舐犢情深不是假的，馮濤一時也有點受到感動，說了些讓他寬心的話，并保證會随時關注這件事，并且保護好小宗總什麽的，不過他也建議說不妨就把王磊的真實身份給挑明，是分是合讓他自己決定。

宗濟源卻還是束手束腳，不肯犯險，就說怕當年舊事重提他家孩子傷心啥的。

馮濤也就不好堅持，找了個機會，把話頭拐到那個“宗表妹”身上。

既然人家的事情他應了下來，那麽他的事情是不是也有一點點希望呢？

“宗總，我……昨天見到了小宗總的表妹，才知道原來您家裏有這麽一位才貌雙全的女性。”他說的很隐晦，不過老宗總是聰明人，應該能聽出他的意思。

結果宗濟源一愣，皺眉，“小玉的表妹？……”他想了想，宗玉衡的母親是獨生女，并沒有兄弟姐妹，自己這邊雖然有幾個親戚，可是能被稱作“小玉表妹”的那孩子今年才只有九歲，離“才貌雙全”什麽的稍微還有一段距離。“你确定是他的表妹？”

“呃——應該差不了，我昨晚還送他回了宗總的家，她有鑰匙。而且早上我問過宗總，他也承認有這麽位表妹。”

“……是怎樣的一位姑娘？”宗濟源按兵不動地問。

“個子很高，長得……一看就知道和小宗總有血緣關系，他們長得很像。”

宗濟源笑說：“怎麽？你對我那外甥女印象不錯？”

馮濤就局促地搓着手，露出點憨厚的笑容，“印象是不錯——我想，宗總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替我引薦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認識下。”——這話他覺得自己說的稍微有點輕浮僭越了，不過他怕說的太過含蓄會被裝糊塗糊弄過去，于是只好說明白點。

宗濟源笑着點點頭，“好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本來之前我也勸你該考慮個人問題了。這是好事。”

馮濤聽後心中大喜，沒想到父親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兒子，竟然說出這樣爽快的話來。“謝謝！謝謝宗總。”這次他是真心實意道謝。

宗濟源說：“不過我一時也沒搞清楚你說的是小玉的哪個表妹，有點亂。這樣，等我搞搞清楚——另外，我就只負責介紹，至于處不處得來就是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情了。”

馮濤已經是滿心地感恩歡喜，暗下決心，只要能和宗表妹有開始的機會，他就一定會好好把握。

那時他還相信事情會越來越好，未來也終将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要努力就會有回報！

然而，那以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卻将這井井有條的生活打亂，就像多米諾骨牌……不，更像開局的桌面被一顆不懷好意的黑球狠狠地那麽一擊，一切就都亂七八糟地四處滾動，等到一切沉靜下來，就已經莫名其妙地面臨着一個尴尬而危險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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