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禍根深埋

禍事是如何發生的呢？

李文博悠悠的醒了，看着沉沉的暗夜，看着懷中熟睡的稚兒，心中突然又揪疼了一下，一股血氣沖出喉頭，雖然勉力壓住，嘴角依然溢出了血跡。

或者，自從女兒出世後第一次在娘親的懷中在人前露面，那個方劍見到形容嬌美的妻子，或是便已經種下了吧。

記得那次是在清涼寺中，正是端午的時節，面目清秀，姿态豐盈的妻子，一身素淨的打扮，抱着一個如玉雕粉作般的小雪兒，就那樣婷婷玉立在圍觀的人群中，活脫脫像是一幅送子觀音的圖畫。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記得當時還在清涼寺中修行的明心法師，像是已然窺破了先機，警告他要注意避禍，可是他卻自持清高，自以為一介身家清白的教書先生，能有什麽禍事。可是身在亂世，從天而降的禍事，并不應他的清白而自動消失。

幾個縣裏的“官差”（白玉鎮百姓的叫法），拿着縣太爺的批文，帶走了李文博。理由是：有人告發他通匪，并協助匪徒逃走。讓全鎮百姓更為吃驚的是：那個匪徒，不是別人，正是人人敬仰的明心法師！

這有點太匪夷所思了！縣衙不但抓走大家尊重的李先生，還污謬明心法師是盜匪？僅僅因為不知什麽人的告發！一時之間，民怨四起，一些人攔住了官差，紛紛譴責告發者，要求縣太爺不要聽信小人之言。

為了不激起民怨，來人只好把李文博押到了鎮上最大的方府中暫避一時。

第二天，鎮上就貼出了告示，宣布：再有聚衆鬧事者，李文博會以煽動民亂的罪名罪加一等。同時宣布了，明心法師正是當年的盜俠“飛鷹”，在官府準備捉拿之際，由于李文博的告密，讓他走脫了。

鎮上的居民看了告示，不覺都議論紛紛。俠盜“飛鷹”的名號大家都是知道的，而明心法師的年齡相貌都和傳說是有點相似，德高望重的明心，與劫富濟貧的飛鷹，好像也并不沖突。而這幾天明心不知去向也确實是事實，李先生和明心的關系密切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大家漸漸相信了這個事實，對李先生卻是由衷的敬佩。沒有人去想，這其中的一個問題：所有的事情都沒有一點證據：沒有明心就是“飛鷹”的證據，；沒有明心畏罪逃逸的證據；更沒有李文博“告密”的證據！一切都是在合情合理的推斷之中，開端，則是一個看似很有可能的猜測！來自那個大雪天，一個小男孩無意中聽到的一個陰謀。

“大哥真高，這可真是個一石二鳥的計策！”陰暗的屋子傳出的是方劍的聲音，而被稱為大哥的，便是當地著名的鄉紳：方盾，方曉天的大伯。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清清涼涼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像是要洗清這世間的污濁，人心裏的黑暗。

天和地連在了一起，分不出上，下，前，後。

突然，有兩個活動的小小身影，劃破了這一片沉寂。那雪景，也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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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高一點的身影對小身影說。

“不行，你自己去，明心師傅不會相信你的。”小身影在雪中奮力地向前走着。

“可這雪好像越來越大，你行不行啊？”早知道就不叫她了。可是如果不是為了她，他才不會管那個明心法師的死活呢！他又不認識他！

當他不小心在院子中聽到大伯二伯的謀劃，當真吓了一大跳。原來常被雪兒挂在嘴邊的明心法師，竟然是一個大盜！雖然沒聽見後面的話，可是以他對大伯的認識，那個明心一定會倒黴的。猶豫了一夜，他還是跑出來找雪兒。這才有了雪中的清涼寺之行。

“你說明心師傅真的會是飛鷹嗎？”雪兒好奇地問。飛鷹可是流傳在西北民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俠客。傳聞中的他劫富濟貧，武功了得。多年的潤色加工，已經讓他快變成了無所不能的神仙了！

“那誰知道。不過大伯這樣講，總是有他的道理。我大伯從來都是不會無的放矢的。”

“剛才你為什麽不讓告訴我父親？”

“‘法不傳六耳’，你聽沒聽過？”

“可是，我父親和明心師傅那麽好，會不會受牽連？”

“都什麽時代了，你以為還會株連九族啊？”省城長大的他，已經沾染了許多新式的思想。可他不知道另一句古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更何況有詞有所圖謀呢！

“只要明心法師一消失，就不會有問題了！”

“你放心，我有辦法讓明心大師聽我們的！”她已經想好了一個主意。

雪好像變得小了些，兩個小身影一邊向清涼寺移動，一邊還在不停地說着什麽。

少年的心思總是很單純。苦惱來得快，去得也快。歡樂去得快，回得更快！又有什麽事可以難倒無畏的少年呢？

明心看着兩個踏雪而來的少年，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他們帶來的消息讓他很震驚。都快十年了，他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個小鎮上安定下來。是誰，又提起那塵封的往事？難道，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這些人還不讓他放下塵世間的恩怨嗎？自問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問心無愧的他，不過是別人向上爬的踏腳石罷了！

“你覺得我該怎麽做？”直覺地發現眼前的少年是個不可小窺的人物，他不恥下問地把問題抛給了他。

“我覺得大師離開這裏，是個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方曉天昂首而答。

“為什麽？”

“‘釜底抽薪’，兵書上不是這樣講的嗎？”一旁的雪兒代為回答。

“也許這樣會連累你父親！”

“只要大師消失不見，那麽他們就無計可施了。現在他們連大師到底是不是飛鷹都還不确定，怎麽會牽扯到手無縛雞之力的李先生。”方曉天照常理推測道。

可他不知道，許多事，是不合常理的。

明心看着面前的兩個小孩，發現自己真的老了。雖然他也會這樣推理，可是已經有些老邁的他，已經失掉了少年的自信。

“雪兒，我寫一封書信，你帶回去給你父親。今天我們的談話你們千萬不要向任何人講起！”他轉向曉天。

“小子，你将來會是個人才。可是要記住，家族利益和大是大非面前，你要永遠保持清醒！”在方曉天腼腆地點頭之後，他又叮咛了一句：“回到家裏，千萬不要說起今天的事，記住了嗎？”

他眼中突然暴漲的精光，讓曉天怔了一下，趕緊點頭答應了。

事情的發展，因為兩個孩子的介入而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可是，只要有了有心人，該發生的事，總是要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