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衣冠冢

“荒冢一捧土,隔世兩茫茫。”

一座小小的土堆,似一座小小的墳茔。前面是一快小小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幾個不甚規整的字:李氏雪兒之衣冠冢。

墳前香煙渺渺,一個火盆中,跳躍着燃燒的紙錢,一陣風吹過,撩起了青煙,撥動了燃燒之後的灰燼。

“哥哥,雪兒姐姐真的在這低下嗎?她不怕悶嗎?”

方曉虹随着哥哥規規矩矩地跪在底上,看到哥哥一邊燒着紙錢,一邊在低聲嘟嘟囔囔着的說着什麽,百無聊賴的她又不能動,只好歪着頭,端詳眼前的那塊小石碑。

“她不在下面。”方曉天甕聲甕氣地說,不再擡頭看妹妹一眼,兀自看着眼前跳動的火苗。

“她在天上。”手指指上面,心底暗暗祈禱,她能夠真地升入天堂,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是,只有人躺在地下,才可以立碑文,燒紙錢。哥哥你是不是弄錯了?”

方曉虹第一次開始懷疑哥哥的權威。小小的心靈裏,寧可無敵的哥哥錯了,也不希望那個可愛的雪兒姐姐,就那麽死氣沉沉的躺在了土裏,不說話,不吃不喝也不動。

“所以這只算是她的衣冠冢,用來悼念的。”方曉天手裏的動作停了一下,停止了嘟囔,看着石碑怔怔的出神。

莫非真的弄錯了?雖然大伯說她死了,可是大伯也說沒人見到她的屍體,只是聽說而已,說不定只是謠傳呢!

再丢一點紙錢到快要熄滅的火焰裏,嘴裏叨念的詞卻已經變了。

“過往的神明們,如果雪兒沒有死的話,就請好好的保佑她吧!保佑她安康,心想事成!”

風突然大了起來,火盆中的火苗一下子蹿了起來,一些燃燒着的紙,還有灰,煙,一起撲了出來。

“呀!”

方曉虹被吓了一跳,只向後跳去。戰戰兢兢的左右看看,只見上面是朗朗晴空,陽光明媚,四周則是青草依依,實在不像是大人說的什麽陰風陣陣的感覺。可是想一想,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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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們回去吧。改天再來陪雪兒姐的衣服好了。”

“是衣冠冢,不是衣服!”

方曉天有些生氣了。可是話說到後來,卻連他自己也有些拿不準了。

說是衣冠冢,其實這裏面連小雪兒的一件衣服也沒有,沒有衣,“冠”就更說不上了。裏面唯一埋着的,便是曾經紮在雪兒頭上的一對鵝黃色的絨花。

那不是雪兒送給他的,而是他拐來的。現在想想,他居然連雪兒的一件紀念品都沒有。這對絨花,還是那年的元宵節,雪兒不小心遺失了一只,被他撿到了,卻不忍心還給她。好像每次看到那只絨花,便會想起雪兒紮在頭上時的情形。

後來,在他的半哄半勸之下,把另一只也讨了來,偷偷的藏在一個隐秘安全的地方。

有時候想一想,他自己都有些不齒自己的這種行為,實在不像男子漢所為。

可是,現在他卻很後悔,為什麽沒有多拐一點——或者說,索性連雪兒自己,也拐來多好,拐來做什麽,他沒想好,可是至少那樣的話雪兒就不會死。就不會不見了。

“陰陽兩隔”。這個詞太沉重了,沉重到他不敢去深想,只是就這樣想着,雪兒從此就不見了,那個可愛的純潔聰慧的雪兒,那個頑強的與衆不同的雪兒,從此再也看不見了,他的心就覺得被狠狠的揪着,放不開,松不了。

“哥,你怎麽哭了?”

方曉虹怯怯地問道,看着哥哥不尋常的神情。雖然看人家上墳都是要哭的,可是見到一向堅強的哥哥難得的流淚,她還是覺得好奇怪,好奇怪的。

方曉天一甩頭,甩掉了眼角的水珠,努力瞪大了眼睛,沒好氣地說道:“誰說我哭了?是風吹得沙子進了我的眼睛。”

“我要回家!”

方曉虹跳起來,扭過身子想回家的路走去。

一切的感覺都太怪了:哥哥的淚,那座小小的想要吞掉什麽的墳墓,那一陣讓人膽寒的風,都透着十分的奇怪。她實在不想再呆下去了。哪怕要冒着的風險,獨自走回家去……

“小姑娘,你是誰家的孩子?叫什麽名字呀?”

方曉虹仰起頭,看着眼前這位和善的道姑,只見她白淨的面孔,慈祥而又出塵的美麗,頭戴一頂高高的道冠,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要不要逃走呢?不能和陌生人說話,小心被拐走了。這是娘從小就教的,可是方曉虹估量了半天,還是覺得眼前的道姑,親切多過僞善。

“我叫方曉虹。家住白玉鎮。”

其實她的家不在白玉鎮,而是老家在白玉鎮,這麽說,是不是不算漏了底?

“白玉鎮?”道姑眼睛一亮,“那麽你知不知白玉鎮上是不是有一位名叫明心的師傅?”

“明心師傅我知道呀,他是清涼寺的師傅。”

“他……現在還在那裏嗎?”

“不在了,早走了。…不知道去哪裏了。”看到她眼中的疑問,方曉虹索性把她要問的問題都回答了。

道姑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失望,轉眼又釋然。

原本的那些近鄉情怯的感覺,原來只是庸人自擾。此生無緣得見,卻原來是為了心魔未除。看來,她還不能全然做到出世入世,心皆自如的境界。

凝神看着眼前的小娃,第一眼看到她,便覺得投緣,看她骨骼清奇,小小年紀就懂得察言觀色,真是個可以栽培的人才。

年歲漸高,突然有些不堪寂寞了,若是帶這麽個小人兒在身邊做個伴兒,傳承衣缽,是不是個好主意?

依稀記得,大師兄有個弟子,姓沈的,也是這附近的人,家裏還是個大戶,而據說正好有一個姓方的親戚。

“曉虹,你認識沈剛嗎?”心念轉動之間,話便出口了。

“當然認識了,他是我表哥。他是天山派的,他的武功好厲害的,好幾個人都打不過他的。”

原來這道姑不是陌生人,她認識表哥,方曉虹的臉上流出了笑容。

“那麽你願意練武嗎?也像他那樣?比他還厲害?”

誘惑的果實,明晃晃的放在眼前,等着一個小魚兒上鈎。

“真的可以嗎?”好像自己變得很厲害呀。

“只要你……自然是容易的很。到時候連打敗你的大表哥,也不是什麽難事。”

那道姑的聲音小小的,帶着十分的誘惑力,一點也不像她那樣仙風道骨的人能有的樣子。

“可是……哥哥找我怎麽辦?”小姑娘動心了,雖然頻頻回頭看,可渴望的眼神卻是掩藏不住的心動。

“不要緊的,我們給你哥哥留下一封信……”

“他會發脾氣的!”

“那麽再留下一點禮物,就當時賄賂他好了。”

道姑站的高,看得遠,自然能夠看到遠處的方曉天的模樣。那個小子比眼前這個小姑娘更有天分,可惜是個男孩子。就留下一本拳譜心法,當作禮物好了。

過了好久,方曉天終究沒有等到妹妹哭哭啼啼的回頭來,不覺開始擔心了。

把衣冠冢前的東西收拾好了,在最後看了一眼,默默悼念了一句,便起身去尋找妹妹。

他一邊叫着曉虹名字,一邊沿着她離開的路跑去,卻在岔路的地方,發現了一封信,和一本書。

那信上赫然寫着:“哥哥方曉天親啓”幾個大字。

匆匆忙忙地打開信來,先看到幾個字:我走了……方曉天的心不覺格登了一下。等看完信後,他開始氣得大叫起來:“方曉虹!你居然敢就這麽跟人走了!”

雖然對方說是天山派的,是沈大表哥一路的,可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妹妹就這讓不明不白的跟人跑了,讓他如何向爹媽交待?

再看那本書上,卻寫着“天山拳譜心法”幾個大字。在書的尾端,卻用蠅頭小楷寫着:小心練習,以此心法為基礎,可通貫百家之拳法,活絡筋骨,培植內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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