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言

福晉在暖棚裏種菜!

仿佛平靜的水面掉了一滴熱油,這消息從某個小太監開始,迅速在府裏炸開,很快,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劉氏正在逗弘晸玩,聽到丫鬟的禀報,手一頓,冷笑一聲:“盡管作吧。”

丫鬟湊到劉氏耳邊,又低聲說了什麽,劉氏瞪了她一眼,嘴角卻露出一絲微妙的笑意。

完顏氏帶着伊爾哈在繡花,聞言手抖都不帶抖的,依舊微微低着頭穿針引線,恬靜的臉和錦緞上的蘭花相比,竟不知哪個更好看。

她微微一笑:“倒是個好主意。難為福晉怎麽想到的。”

多的情緒就沒有了,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一點也不好奇。

倒是伊爾哈哇了一聲:“福晉要種地呀?“,她抱着完顏氏的脖子撒嬌,“額娘,福晉可厲害了,她一定是想到什麽好玩的了,我也想去。”

完顏氏無奈地放下手中的繡棚,拉過伊爾哈,點點她的鼻子:“注意你的儀态。”

“奧”,伊爾哈連忙應下,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挺胸擡頭,端端正正坐在完顏氏對面,又成了白日裏端莊大方的小淑女。

完顏氏這才滿意,想到白日裏見到的福晉,她猶豫片刻,道:“你要去找福晉便去吧,只是要聽話,不可以貪玩。”

伊爾哈沉着地應了,一轉臉忍不住笑得露出小米牙。

額娘終于同意她找福晉玩啦!

兆氏正在吃燕窩,她的月份還淺,肚子并不明顯,各種滋補之下臉色也很好看。

聽到貼身丫鬟的話,兆氏驚得差點摔了碗,唰地站起身:“爺把暖棚給福晉了?!”

丫鬟吓了一跳,連忙扶住她,頗有些沉重地點頭。

兆氏氣的俏臉微紅:“爺居然把暖棚給福晉了!”

她眼眶一紅,氣的在屋裏轉圈,明明是大冬天,卻把帕子當扇子搖的呼呼啦啦,跟平日裏說話先捂嘴,走一步搖一搖的作态相距甚遠。

丫鬟顧念着兆氏的身孕,亦步亦趨地跟着她,辛苦的不行。

兆氏心裏焦急,她看得很清楚,府裏這些個女人,乍一看都是一個模子,其實是不一樣的。

跟她最像的就是福晉。

當然,她懷疑福晉就是照着她學的,只是沒有她戲做的好,所以事與願違,反而招了爺的厭惡。

兆氏從前不無得意。

可是最近她卻發現,爺對她冷淡了許多。

上次仗着有孕福晉不敢罰她,去了爺的書房,人倒是見到了,但是這幾天爺還是沒來。

兆氏一直擔心,是不是自己哪裏惹了爺的厭煩,如今懷着孩子都得不到憐惜,日後豈不是要徹底失寵。

她心裏本就忐忑,如今聽到這個消息,不免多思多想,猜測是不是福晉奪了她的寵愛。

兆氏心裏着急,肚子竟開始隐隐作痛,吓得她趕緊抱着肚子,扶着丫鬟的手慌亂道:“快,快,叫太醫,我肚子疼。”

于是,天摸黑的時候,府裏的主子都聚到了兆氏的院子。

九爺陪着大夫在內室診脈,和薇帶着格格侍妾們在外堂坐着。

明明主子丫鬟擠得滿滿當當,屋裏卻安安靜靜,似乎就連喘氣的聲音,都被刻意收斂了。

兆氏身邊的幾個下人來來回回上茶上點心,一個個瞧着都面色慘白,戰戰兢兢。

和薇心情有些沉重,她上輩子是個未婚的姑娘,流産這種事只在小說裏看到過。

親自參與到這種場景中,才能感受到其中的血腥。

若是真的出事,且不說那個未出生的孩子,光是被牽連至死的下人就不知道要有多少。就連她,作為府裏的女主人,也難逃責罰。

和薇想想就覺得膽寒。

除了父母去世的時候,她從來沒覺得,自己離鮮血和死亡這麽近過。

和薇環視一圈,不知道這一屋子的女子,都長着一副怎樣的肚腸。

她現在無比期望,兆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沒事。

和薇沉默地坐在上首。

過了一會,九爺黑着臉陪着大夫出來了。

幾位格格看見九爺的臉色,彼此對視一眼。

心道兆格格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幾人都默默的站起身,垂頭束手,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和薇的心也一沉。

就聽老大夫一邊咳嗽,一邊交待:“這兩服藥喝完就行了,孕婦的情緒對胎兒影響很大,以後切不可大驚大悸大怒。”

沒事啊?

和薇松了一口氣。

大驚大悸大怒?

同樣聽到過暖棚之事的女人們恍然,大家共事這麽久,誰不知道誰啊,就是氣得嘛。

老大夫列了一堆注意事項,九爺根本懶得管,點了點兆氏的丫鬟:“記住了嗎?”

丫鬟一臉死裏逃生的後怕和喜悅,戰戰兢兢:“記,記住了。”

九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看好你們主子,再出事,爺拿你們是問。”

和薇自動翻譯:“再沒事找事,爺捶你們。”

差人送老大夫回去,九爺坐在和薇旁邊,氣的直喘粗氣。

和薇覺得,雖然自己也被折騰了一趟,但是就沖兆氏氣到了老九,和薇可以原諒她并且給她點一個贊。

于是,她好心地替兆氏解圍,道:“沒事就好,天色不早了,大家散了吧。”

後院的女人明面上不敢不聽和薇的,見九爺沒表示,願意不願意的,也只能離開。

等到屋裏的人都走光了,和薇也不管老九是不是還在生氣,提起裙擺就走了。

還有事呢。

吵架都吵過幾回了,人前給他留點面子就得了。

于是等九爺回過神來,屋裏除了下人,就剩下了他一個人。

翻天了都!

他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

和薇是真的忙,要去見宜妃了,她得做點準備。

不知道為什麽,和薇有點忐忑。明明面對九爺的時候,她一點也不緊張。

大概是知道九爺奈何不了她,所以有恃無恐。

可是宜妃似乎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罵她罰她?宜妃犯不上的,皇上賜的婚事,只要她不是不忠不孝,或者讓九爺絕後,宜妃再不喜,也不至于太過分。

給九爺塞侍妾?和薇又不在乎。

對付她娘家人?宜妃腦子沒進水。

不僅不蠢,而且很聰明,不然不能盛寵幾十年。自己兒媳婦娘家,不拉扒就算了,怎麽可能打壓。

再說皇帝多疑,後宮幹政可是大忌,宜妃不會明知故犯。

怎麽扒拉,都不用擔心,但和薇就是緊張。

她想了想,把這歸結于前世在網絡上,看多了婆媳矛盾,內心恐懼。

擱現代,可能就是恐婚族。

沒辦法克服自己的情緒,和薇只能選擇躺平,想辦法獲取婆婆的喜愛了。

她最近正忙着想辦法呢。

心裏念着事兒,她走地格外快,很快就趕上了比她先走的兩個侍妾。

遠遠兒的,和薇聽到女子黃鹂般清脆悅耳的聲音。

“叫我說呀,兆氏氣性也太大了,誰的醋也吃。不過是個暖棚子罷了,福晉都入府多少年了,爺從前沒看上,現在還能突然就看上不成?”

“你別亂說,福晉到底是正室。”

這聲音輕柔婉轉,聲音比前者小了許多,倒像是中氣不足。

前面那個女子聲音嘲諷:“怕她做什麽,沒牙的老虎罷了,你剛來不知道,我們呀,只要得了爺的寵愛,福晉也奈何不了我們。”

她用帕子捂着嘴,柔柔一笑:“妹妹也別着急,你年輕貌美,總能見到爺的。”

另一個女子臉上便有些隐忍的怒氣,看樣子,正是張氏。

便是和薇穿來那天入府的那個漢女。

和薇幾人将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全程,彩岩黑着臉哼了一聲。

對方聽到聲音,回過頭,見到和薇,氣焰便是一頓,敷衍地行了個禮。

和薇定定看了片刻,這才認出來,這人是侍妾陳氏,她的父親是個舉人,從小便教她讀書,有一些才華,加上貌美,進府之後頗有一些寵愛。

倒是張氏,規規矩矩地行禮,聽那意思,入府至今還沒見過九爺。

和薇神色淡淡,見對方半蹲着行禮,也不叫起,反而問:“你剛才說,兆氏動了胎氣,是因為什麽?”

陳氏蹲了這會兒,腿已經有些麻了,見和薇還沒有叫起的意思,幹脆拉着張氏站起來。

笑道:“福晉不知道嗎?”

她眼睛微微睜大,十分不可思議的樣子,真的是嘲諷十足。

一副既然你聽到了,那我們幹脆撕破臉的架勢。

十分嚣張。

和薇确實不知道。

但是現在,這一點已經不重要了,陳氏這個女人,先在背後說她的壞話,被撞破了還敢當面挑釁,要是不加以懲罰,福晉威嚴蕩然無存事小,把自己氣炸了事大。

她氣得不行,反而微微一笑,決定行使一下福晉的權利:“你這麽能說會道,聽說還識些字,給我講話本故事倒是正好,沒事兒練練,改明兒我想聽了叫你。”

陳氏氣得臉都白了。

講話本故事,那不就是女先生嗎?

侍妾再是跟奴才差不多,那也是不一樣的,怎麽能去做這種下九流的事情。

爺寵愛她,福晉竟敢這麽罰她,難道不怕爺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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