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兜底

怎麽的呢?

八爺出事了!

和薇萬萬沒想到,前些日子八爺還勢頭正猛,皇上信重、朝臣敬服,就連被皇上厭棄了的直郡王都站在八爺一邊,仿佛大家都默認他會是下一任太子了。很有些如日中天的樣子。

這才幾天哪?

皇上先是斥責八爺“辛者庫賤婦所生,糅奸成性、妄蓄大志”,又怒他“受制于婦人”,罵八福晉是“妒婦”。

随後查八爺勾結黨羽,妄圖謀害太子胤礽,下令将其捉拿,革其貝勒爵位,交由議政處審理。

前幾天八福晉還趾高氣昂,如今卻被皇上一句“妒婦”釘在了恥辱柱上。

什麽叫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樓塌了。

九爺不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對于皇上說八爺‘妄圖謀害太子胤礽’這個罪名,他十分不服。

“皇上說八哥串通張明德意圖謀害太子,可是當初張明德給八哥算出‘八王大’的時候,八哥就叫人把那老道押到皇上跟前叫他處理了。當初是皇上說老道所言未必不能相信,現在翻舊帳有意思嗎?”

他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抱着頭有些痛苦:“爺知道,你不樂意爺摻和這些事。前幾天爺敢承諾了你,現在就出爾反爾,你恐怕要生我的氣。但是叫爺看着八哥不管,爺心裏過不去。”

和薇想了想道:“旁觀者清,我給你捋一捋啊。”

嗯?

“你看哈,根據你說的,最近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第一件是張明德這個道士曾經給八爺算命,結果很了不得,竟是‘八王大’,八哥要當太子的意思。随後可能又查出了這個人意圖謀害太子。”

九爺點點頭,示意和薇說得沒錯。

“第二件事,是八哥被皇上斥責并奪爵,理由是結黨營私、意圖謀害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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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皇上這不是瞎搞嗎?”

“那你覺得皇上是瞎搞的人嗎?”

不是!

老爺子精明着呢,誰要是覺得他瞎搞,怕是被他搞得找不着北。

九爺狐疑地看着和薇:“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皇上做事必定是有依據的,未必是因為那道士,只是趕巧了而已。”

九爺的臉色一點點黑了。

意思就是皇上并不是因為張明德罰八爺,而是因為其他的事。也就是說,八爺怕是真的結交大臣,也真的謀害太子了。

一邊是當了幾十年皇帝的老爺子,一邊是素有賢王之名的八哥。九爺不知道該相信哪個才好。

九爺只覺得臉都僵了,不知道該作出什麽表情,僵硬地站了好半晌,直到和薇叫下人把他扶到榻上坐下,又是揉太陽穴又是灌熱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喃喃:“不可能的。”

九爺翻身臉朝裏躺在榻上:“他不會這樣幹的,你不知道,我們兄弟裏面,最溫和最寬容的就是八哥了,爺小時候脾氣不好,沒人跟爺玩,只有八哥和老十。”

老十是憨,遇什麽事不往心裏過,有時候九爺跟他發了脾氣,回頭跟他道歉的時候老十還沒反應過來,憨憨地問一句:“你發脾氣了?啥時候的事?”

九爺便會成功地被他氣得心梗。

老八在九爺看來是脾氣好,他什麽事都明白,但是什麽事都不計較,用一顆最寬容的心包容着他們這些兄弟。

九爺佩服八爺,慢慢地佩服變成了敬服,八爺脾氣再好,九爺也不會在八爺面前造次。

九爺從前覺得,八爺身上的這種寬容和威嚴便是帝王素質,他若登基,必是能叫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的。因此他不遺餘力地輔導他。

可是今兒這事……

太子不僅是君,還是他們的兄弟啊!

九爺難以相信,八爺會作出如此不忠不孝的事情。

他翻身坐起來:“爺得親自問問他。爺得把他救出來,讓他親自說。”

他對和薇道:“我們從小一塊長大,這麽多年的兄弟,爺小時候生了重病差點沒命,他愣是守了我幾天幾夜。我不能不叫他說話就定了他的錯。”

九爺拉着和薇的手,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睛裏滿是祈求。

和薇知道他在害怕,他已經決定了要去做這件事,他要去全了兄弟之間的情誼,可是又害怕和薇生氣。

和薇嘆了口氣。

對于她來說,八爺是個幾乎陌生的人,對他的了解僅限于奪嫡失敗,牽連九爺全家下場凄慘,所以她對他沒有任何好感,可以冷靜地分析利弊得失。

可是對于九爺來說,八爺是他的兄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是相處了二十餘年的好友。他們的感情是由無數的時間和經歷堆積起來的,哪裏是那麽容易割裂的呢。

何況九爺是這麽感情純粹的一個人。

和薇微微一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九爺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當天晚上九爺壓根沒睡,在書房鼓搗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出門了。

和薇也難得起了個大早,洗漱過後進宮去見宜妃。

宜妃還有些驚訝:“你怎麽又來了。”

前兩日不是剛來過嗎?

和薇佯作委屈:“額娘不歡迎我來嗎?”

“不歡迎”,宜妃哈哈一笑,“說吧,你必是有事找我。”

和薇臉色微紅:“叫額娘猜着了,兒媳這次來是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訴額娘。”

她從袖子裏掏出一本冊子遞給宜妃:“額娘您瞧瞧,京郊莊子上一直在試着種金薯,如今結果出來了。金薯畝産可高達兩千斤,而且對地力人力的要求都不高,哪怕是新開出來的下等地也可以種植,且不需要花太多的精力照顧。這是不是大好事?”

“當真?”

宜妃高高地挑起了眉毛,見和薇毫不遲疑地點頭,她仔細地看了看手裏的冊子,越看臉色越凝重。

“确是好東西,只是你交給我做什麽?”

後宮不得幹政,這種事情應該由老九禀告皇上為宜。

和薇嘆了口氣,對宜妃也沒什麽好隐瞞的,叫宜妃屏退左右,把九爺的事情說了一下。

宜妃氣得眉毛都快豎起來了,重重地一拍桌子,實木桌上的點心碟子都晃了兩晃。

和薇遲疑地看了下宜妃的手,溫聲勸她:“額娘不必生氣,您還不知道爺的性子嗎,最是重情重義的。”

“什麽重情重義?他就是傻!”

宜妃喘了兩口粗氣,拉着和薇的手道:“難為你了,也就是你這孩子,不生他的氣就罷了,還替他想着後路,老九有福氣呀!”

和薇“賢良”地笑了笑。

宜妃道沉吟了下道:“這金薯……雖則是女人家鬧着玩,到底是有了些成果,也合該告訴太後一聲,叫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太後不怎麽認識漢字,叫身邊的嬷嬷翻譯成蒙古文給讀了一遍,發出了跟宜妃一樣的疑問:“真的?”

“真的”,和薇笑着道,“孫媳婦可不敢胡說。”

“嗯知道,你跟小九都是好孩子。”

太後呵呵笑,問:“這金薯這麽好,能在草原上種嗎?”

和薇愣了一下:“孫媳婦也不知道,咱們這裏沒有草原的環境做實驗。”

“是啊。”

太後悠悠地嘆了口氣,瞧着有些失落,想是想念草原了。

宜妃笑道:“這有什麽難的,回頭送幾車去草原上試試不就成了,這畝産幾千斤的,還能是什麽稀罕的玩意不成?”

老太後臉上就露出些笑意:“它眼下可不就是稀罕東西嗎?”

大約是想着能給母族做點貢獻,太後非常積極,吩咐身邊的嬷嬷:“去把這冊子給皇上送去,把老九媳婦的話學給皇上聽一聽。”

嬷嬷領命去了。

禦書房。

皇上此刻正在大發雷霆,抖着手指着九爺:“你是在威脅皇父嗎?”

九爺直挺挺跪在地上:“兒臣只是不明白,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八哥的錯,若是,皇阿瑪為什麽不能明白告知?若不是,為什麽不能放了八哥?”

他梗着脖子道:“反正,反正今兒皇阿瑪要麽告知兒臣真相,要麽放了八哥,否則,兒臣回頭就跟八哥一起死。”

他瞥了一眼已經傻掉的老十,老十懵懵懂懂:“兒臣聽九哥的。”

“不肖子孫啊!”康熙氣得眼前一黑,忍不住踉跄了下,倒吓了九爺一跳。

康熙推開想要扶着他的宮人,問李德全,“朕的馬鞭呢?拿給朕,今兒就好好教訓一下這兩個不肖子孫!”

李德全連忙勸阻,殿裏鬧成一團。

嬷嬷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皇上對太後十分恭敬孝順,哪怕處于盛怒之中,也壓制着自己的脾氣聽完了太後要嬷嬷轉述的話。

然後他就愣了:“金薯有這麽厲害?”

金薯他當然聽說過,但是印象裏只是“産量略高”,但并不受百姓喜歡,所以一直以來推廣工作做得可有可無。

果如嬷嬷所說,那豈不是天下幸事!

嬷嬷笑道:“這是九福晉說的,具體的情況都寫在冊子裏面了,請皇上細看。”

康熙鄭重地接過冊子,送走了嬷嬷,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九老十冷哼一聲,恨鐵不成鋼道:“動不動就說死,你死了不要緊,你額娘和你福晉為了你費了這麽多心思,豈不是白費了?”

九爺剛才眼見着康熙氣得站都站不穩了,哪裏還敢頂嘴,只垂着頭不說話。

他心裏也有些動容,本以為福晉多少心裏會不自在的,沒想到她沒有生氣,還替他兜底。迎着老十羨慕的小眼神,更是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看完冊子正好看九爺的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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