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六

搭在琴弦上的手猛然一壓刻意弄亂的琴音戛然而止,尹秋牧督了眼發出咯吱咯吱聲響的牆壁,有蜘蛛網在快速蔓延,他抱起古琴步履從容地往裝滿藏書的房間走去。

咯吱咯吱!牆壁開裂的聲音越來越大,還在半途的尹秋牧腳下用力一蹬躍到門檻上,轉身猝不及防地被飛揚的塵土糊了一臉,“咳,咳咳……”指尖泛起一點綠光一個屏障将塵土隔絕。

他臉上浮現無辜的神色茫茫然地看着牆壁上湧出狂風的大口裏的兩道身影,微微分開的唇瓣吐出兩個稱呼,“妖王,花相。”

妖王狐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掃了他一眼徑直在藏寶閣裏查看了起來,符箓、丹藥、武器、書籍,每一間都堆滿了。一旁的将離揮手将灰塵清理幹淨并把牆壁的大口封上,朵朵芍藥在牆壁上綻放附在上面與牡丹宮殿的正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站在門檻上的尹秋牧愣愣地看着本來金碧輝煌的這裏,因為牆壁的裂開變成塵土飛揚的地方被将離弄的綠意盎然。将離完事後把他扯到拔地而起的藤椅上,坐在對面輕扣着桌面,清且淡的目光悠悠掃過問,“你在這裏多久了?”

尹秋牧微微卷起手指,眼裏顯而易見地露出些許茫然似在認真地思考着這個問題,最後卻給不出一個具體的答案,“……很久了。”

将離卻被他挑起了興趣收回了四處游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略顯黯淡的衣物上,面上雖一片平淡語氣卻是極其的認真,“你是怎麽來的?”

尹秋牧低垂下眸子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盯着腿上松松交握的手,極輕的聲音像是從久遠的歲月飄來,“是尹秋秋。”

“病秧子?”華貴的聲線突兀地從他身後傳來尹秋牧身體猛然一僵,堅硬的質感抵在他下颚倏地挑起,狐登狹長的狐貍眼出現在他眼前裏面浮動着危險,“四大呢?”

仰起脖子帶來細微的緊繃感喚回了尹秋牧飄走的神志,看着狐登與尹秋秋極為相似的眼睛他抿起了唇,握上抵在下颚的折扇仔細打量着狐登似在确認着什麽,許久在狐登即将失去耐性的時候他開了口,“被尹秋秋拿走了。”

“他在哪?”在狐登脫口而出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将離扣響了桌子,他一直平淡無波的兩汪池水對着尹秋牧射出了濃濃的質疑,“你說的是真的?”

狐登手上的折扇猛地一翻擠壓着尹秋牧的脖頸施加了巨大壓力,看着他下意識點了點頭張嘴像是要說些什麽時,折扇倏地撐開了利刃劃破了極其脆弱的皮膚,“證據。”

尹秋牧揪緊了雙手艱難地吐出兩個破了音的字,“……沒有。”狐登驀地壓向他緊緊盯着他不放過一絲不自然的神态,脖頸處的鮮血汩汩已經将折扇浸滿暗紅光芒閃爍鮮血盡數被吸收殆盡,尹秋牧的瞳孔逐漸失焦,将離拉開了狐登。

咕嚕咕嚕的聲音突然伴随着一陣香味飄來,是尹秋牧今天嘴饞煮的山藥粥好了。 尹秋牧脖頸處的傷口快速愈合,将離撫着他嫩綠的頭發輕言細語,“月桂樹有着強大的愈合能力,不然天上的吳剛早把月桂樹砍斷了。”

狐登收回了折扇的利刃挑眉把詢問的目光落在将離身上,他微微偏頭一雙與他的氣質不同的眼睛對上狐登,上下為紅,金色圍成一圈。将離眼尾微微翹起闡述道:“人間的月桂樹極其稀少。”

尹秋牧從半空墜到身體裏,聞着鼻尖黏糊的焦味神色漸漸清明,将離好看的側臉倒映在他有着極好目力的眼睛裏,就連細小的絨毛也清晰可見,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在上面靜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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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聲打破了靜谧,“尹秋秋出去的時候給我倒了杯茶。”他抿着唇錯開将離的視線對上一旁的狐登,“不知道這能不能有用?”狐登好笑地看着他,“你沒有碰過嗎?”

“這一杯沒有。”尹秋牧生硬地轉頭目光直指藏書房桌子上的一杯茶,似乎那杯茶近在咫尺。

将離拍了拍他的頭将他拉起跟着狐登走近了藏書房。深褐色的茶水上漂浮着一層金屬光澤的薄膜,一股馊味撲面而來,尹秋牧敏銳地發現了茶水裏有着小小的黑色蟲子,沉默地掙脫了将離的手駐足不動。

前頭的妖王嫌棄地看了尹秋牧一眼,從指尖逼出了一滴血液落進茶水裏,水花濺起時他已經結了多個手印,一條血絲劃破空氣掠過将離,掠過尹秋牧飛到不知名的地方。

狐登快速和将離交換了一個眼神追着血絲離開了。這時藏寶閣的大門被打開,将離握着綠色長劍直指尹秋秋厲聲喝道:“尹秋牧交出四大,吾可饒你不死。”

尹秋牧驀地一呆,“花相您說什麽?”然而不等尹秋牧多說剛踏入的幾十人已經架着各種武器圍住了他,冰冷冷的寒光四射他看着将離沉沉道:“花相明明四大是被尹秋秋拿走的,你為何颠倒黑白。”

他掃過衆人不解的神情,猛地拍開将離指着他的長劍指責道,“因為尹秋秋是妖王的兒子嗎!?”衆人猛然将視線釘向将離雖然指着尹秋牧的武器并沒有移動,但将離若是不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案的話這武器将指向的會是他。

衆目睽睽之下将離神色自若他重新将長劍指向尹秋牧,甚至已經劃開了一道傷口,“挑撥離間?”他疑惑地看着尹秋牧似在說着,誰給你的自信?“尹秋秋是吾王的兒子,可他的母親卻是個卑鄙低下的奴仆,若不是她的算計尹秋秋怎麽可能來到這個世上?”

尹秋牧的心頭咯噔一跳,沒想到尹秋秋在這個世界的身世竟與原世界一樣。只不過是一個分神将離的長劍又刺入了幾分,他下意識後退細細密密的尖刺堵住了他的去路。

将離不知何時微微張開的唇瓣閉合,衆人不解的神色轉為了然紛紛對尹秋牧投以似是而非的怒目,已然對将離的解釋深信不疑,不知是誰大喝了一聲,“小妖還不快快交出四大!”背後的尖刺猛地将尹秋牧頂上長劍,四面八方的武器法術也也向他兜頭砸下。

一個禁锢術讓他筆直筆直的不能動彈,一道道傷痕不斷出現又被覆蓋,尹秋牧緊咬着牙阻止一聲聲痛呼溢出,他死死盯着将離看着他微微翹起的眼尾忍不住投以怒目。

将離翕合的唇瓣似在說着對不起,手上卻毫不留情地一點一點貫穿尹秋牧的脖頸,在喉嚨被徹底貫穿前尹秋牧倏地握上了長劍狠狠拔出。

他緊盯着将離頂着遍體鱗傷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仍不甘地出了聲,“花相你我身為同族你怎能如此誣陷于我!”他掃過衆人貪婪的神态自知說什麽都沒有用,置于身側的手突然出現了一玉符被他用力捏碎,原地驀地爆開了一陣刺目的光芒。

有人眼尖地發現了他的動作驚呼出聲,“傳送符!”卻已經來不及了,憤怒的衆人紛紛掏出了傳送符捏碎緊随而去。刺目的光芒不斷爆開幾息過去藏書房只剩下寥寥幾人,在察覺将離也不見了蹤影時刺目的光芒又一次爆開。

焦糊和酸腐的味道似被這一次次的爆開,灌滿了這可以算是密封的空間。陰冷的潮氣不知道從那裏攀爬而出想要附上僅剩的人,身着道袍的真人猛地一振袖振開了一衆小鬼。

“父親?”女子嬌嬌滴滴地詢問了一聲,呲牙咧嘴地對上了罪魁禍首,“心妹妹你禍害我缥缈宗還不夠嗎?這麽閑怎麽不去追四大?!”

“寶貝兒。”歆魅噙着一抹輕佻的笑手上撫弄着百鬼幡不知道在叫誰,“缥缈宗的人很好對吧?将離花相并沒有離開。”

一處空曠的平臺上精細複雜的紋路熠熠生輝,一陣光芒萬丈尹秋牧踉踉跄跄地沖入一旁的森林,身後接連亮起光芒細密的腳步從他留下的痕跡追尋而來。

尹秋牧快速攀爬上高大的古樹,傷口已經愈合,他冷冷地俯視了一會兒失去方向的衆人,擡手折斷了一根樹枝吸引來了衆人的目光,清清淺淺的笑意浮現,一個巨大的火球砸向衆人。

一個植物小妖丢來的火球有一瞬讓衆人措手不及,但他們畢竟身為這世界的精英很快就将火球拂去,沒有一人受傷但這一空當已經讓尹秋牧逃走了。

“那小妖明明可以不引起我們注意就逃走,他這是做什麽?”“嗤!他不就是想挑釁我們嗎,畢竟他身上的傷口可是我們劃出來的。”高瘦的男人上下打量着先前發出聲音的球形人不禁酸溜溜地罵了聲,“愚蠢。”

“阿彌陀佛,各位先把消息傳出去頒發追捕令活捉……”說話的和尚突然一頓裝模作樣地安撫衆人一番,重新組織語言,“活捉植物小妖,奪回四大。”

衆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恭聲應是,手上結出了各種複雜的法印,以各種渠道将植物小妖占據了四大,逃出牡丹山的消息傳送出去并頒發了追捕令。

球形人摸了摸他那極富彈性的肚子咧開了獻媚的表情,“三法大師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麽?”高瘦的男人猛地一甩袖似準備與他結仇,“哼,自然是去缥缈宗等待消息。”

球形人卻渾然不在意繼續發問,“不去追那小妖?”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真心不好受高瘦男人瞪大了眼睛張嘴就要嗆聲,三法大師背後的手極其隐秘地丢了個禁聲咒給他,“阿彌陀佛,這森林是妖族的地盤所以還是先回缥缈宗為好。”

清甜的花香悠悠飄蕩,蘭司樓裏的茶客靜靜品茗,水墨繪制出了一幅安寧的畫卷。穿過古灰色的石板踏着紅木梯步入空無一人的密境,尹秋牧默默地在這裏轉悠了一圈尋找着蘭司樓的主人,“齊司?”

越蹙越緊的眉頭在尋遍蘭司樓的過程中緩緩松開,尹秋牧捏着一紙信箋不禁發出幾聲輕笑,“這是把蘭司樓送我了?”他深深凝視片刻将信箋丢擲在岸桌上低聲喃喃,“不要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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