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美國
再度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 姜明澈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他那短暫的一生, 在突遭變故後, 曾試圖在這裏開始全新篇章，卻也在這裏匆然畫下了休止符。
不願再将自己囿于過去, 可當飛機緩緩降落，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緩緩出現在眼前時，記憶深處的潘多拉魔盒驟然打開，那些曾經囚禁他折磨他的絕望回憶再一次不講道理地侵蝕着他的靈魂。
他試圖将那些負面情緒盡數從腦海中驅逐，在負責拍攝美國行團綜的鏡頭掃過來時，幾乎是下意識啓動了自身防禦機制, 将所有的情緒波動盡數掩蓋在唇角看似完美無缺的微笑之下。
他的臉色看上去很糟糕，蒼白的幾乎毫無半點血色，在鏡頭拍攝洛杉矶城其他內容時, 一直在暗中觀察的樸智琝終于按耐不住, 滿臉關切地湊了過來。
“小澈,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你臉色看起來好蒼白。”
姜明澈搖搖頭, 扯出一抹笑試圖讓他安心：“沒什麽, 應該是暈機的正常反應, 讓我緩一緩就好。”
樸智琝不放心, 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這才發現姜明澈的掌心不知什麽時候已布滿了冷汗。此時的洛杉矶正值夏天, 氣溫炎熱地很, 這會兒突然手心冒冷汗, 只怕沒他說的那麽簡單。
他眉頭緊蹙, 注意到不遠處的攝像機，終究還是什麽都沒問，拍了拍姜明澈的手，輕嘆了一聲。
姜明澈稍稍松了口氣，情緒陡然間的失控是他根本沒有預料到的事。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恍惚之間仿佛能看見一把無形的尖刀正在以極為可怕的速度刺穿身體，足足數十刀，将他曾藏在心裏，所有對于未來的美好幻想，一刀接着一刀盡數粉碎，白色的襯衫被殷紅的鮮血染紅直至發黑，他就這麽狼狽地倒在雪地裏，意識逐漸渙散，最後趨于虛無。
“小澈該走啦！發什麽呆呢！”
一雙手在眼前晃了晃，姜明澈猛然間回過神，揚起唇角跟上對方。
樸智琝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摟着對方的肩膀，不讓這小子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姜明澈松了口氣，待調整好了，心頭的陰霾似乎也散去了些許，什麽都沒有說，笑着一起坐上了車。
美國行的第一天行程很輕松，真正緊張的可能還是晚上節目組特意整出來的綁架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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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澈手拿劇本，自然是一點也不慌，怕他哥會害怕，還特意和坐在車門口的鄭浩錫換了個位置，看到那幾位人高馬大的黑人朋友闖入時，下意識将坐在旁邊不知所措的哥哥往身後攬。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節目組提前準備好的，目的不過是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盡管拿了劇本，對于之後的一切都輕車熟路，看到這些兇神惡煞的“歹徒”時，心髒還是忍不住緊繃起來，勾動起了內心深處，一些不是很美好的回憶。
他很快調整過來，悄悄握住了鄭浩錫的手，趁着那幾位“歹徒”沒注意，安撫性地拍了拍。
這些人沒有帶槍，手上也沒有武器，只有這一身結實腱子肉看着頗具威懾力。
姜明澈拉着鄭浩錫按照那些“歹徒”的要求，進了房間在沙發上坐好，看似認真嚴肅，實則眼神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好在沒有被那群“歹徒”瞧出端倪。
“沒什麽事，別擔心，只是劇本而已。”
在那群“歹徒”離開之後，姜明澈壓低了嗓音，安撫着仍有些驚魂未定的成員們。
“肯定是節目組的陰謀，要真是試圖綁架勒索，手上一定會有槍或者刀，什麽武器都沒有就去搶劫綁架？怕是嫌命不夠長。”
伯克利音樂學院所在的波士頓城，是一所擁有超過一百所大學的文化名城，其中不乏哈佛大學，麻省理工這樣鼎鼎有名的世界級名校，波士頓是美國的教育中心，治安确實要遠超其他城市。
只是治安雖好，這裏依舊是持槍合法的美國，諸如此類的惡劣事件，姜明澈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即便是未曾經歷也聽說過不少。
甚至在生命最後一刻，也被迫體驗了一把，成了各大媒體的社會新聞版面主角。
姜明澈掩去唇角苦笑，語氣平靜地和成員們分析，至于後續成片會剪輯成什麽樣，這是節目組應該操心的事，現在首當其沖還是得安撫好成員們的情緒。
有了他這麽一安慰，成員們內心的恐懼不安倒是稍稍減輕了不少，姜明澈見狀，想着明天一早就要開始的游學之旅，還是開口勸道：
“別想太多，還是早些休息，明天一早還要早起呢。”
成員們稍稍安下心，回過神後也多少猜出來了一些，不願再去多想。
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姜明澈閉上眼睛，任由無邊的倦意疲憊将自己吞沒。
不知是不是再度踏上這片陌生故土的緣故，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重新回到了前生，褪去了現在所有加之在身的溫柔愛意，像是被撕開了所有僞裝，露出了裏面那個始終畏縮着的絕望靈魂。
除了沒什麽朋友之外，姜明澈在伯克利的生活還算充實。
盡管來伯克利音樂學院鍍金的學生不少，可不得不承認的是，這所學校确實有相當優秀的師資力量及資源，姜明澈費盡心思終于得以實現願望來此深造，又怎會自甘堕落，更是鉚足了勁往裏學。
在這期間也不是沒有聽過有同學在背後讨論，可他內心深處卻始終想着，想要加強自身實力，吸取更多知識豐富自己，這樣才有可能在順利畢業之後，即便無法再登上舞臺，也能以幕後工作人員的身份，繼續自己深愛着的音樂事業。
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天的畢業典禮，姜明澈穿着一身學士服，面色僵硬地與同學們站在一起。
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再次回到這樣的社交場合，他只會覺得別扭不自在，好在拍攝畢業照的任務很快，也沒有花費太長時間。
他悄悄松了口氣，趁着沒有人見他，從褲子口袋裏把手機掏了出來。
他點開了那個熟悉的聊天室，最新的一條聊天記錄是在他退隊之後的。
沒有任何通知的情況下，毫無預兆地在官咖上傳了手寫信，宣布退隊以及告別娛樂圈。
昨天還在興奮讨論演唱會如何如何，規劃了很多有關未來的美好畫面，第二天他這個懦弱的逃兵就宣布不告而別，成員們猝不及防又如何承受得了。
聊天室裏有質問有祈求有祝福，可是姜明澈根本提不起勇氣回複。
他裝死不說話，成員們也擔心自己的話會不會在無意間傷害到他，于是也不再多話，漸漸的，這個聊天室愈發沉默。
随着防彈少年團人氣攀升，必然會有一些偏激的私生飯用盡辦法弄來他們的聯系方式，對他們進行騷擾，想來不久之後就會更換手機號碼聯系方式。即便如此，猜到這個群裏可能早已不是他的成員們，姜明澈仍舊舍不得退出。
他點開其中一個頭像看了半晌，長嘆一口氣，終歸什麽都沒說，本想退出界面，卻不想手指一滑發了一個emoji表情過去。kkt上可沒有撤回消息這個功能，姜明澈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些什麽，剛想關掉手機，提示音再度響起，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看向聊天界面。
“等生姜回家的熊熊園長：！！！是明澈嗎？！！”
姜明澈也不知道對面那位究竟是不是金楠俊本人，不曉得要怎麽回複，下一條短信已經發了過來。
“等生姜回家的熊熊園長：我是你楠俊哥！你過得還好嗎？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怕你會像我們，所以賬號手機都沒有換，大家都很想你……”
“等生姜回家的熊熊園長：如果感到負擔的話，不回複也是沒關系的。哥哥們就是想說說話，雖然沒發陪在你身邊，但還是希望你知道，你從來都沒有做錯什麽，我們也沒有因為那件事情恨你讨厭你，做好那個決定之前一定很痛苦吧？離開這個圈子也好，可以自由放松地享受自己的人生，只是一定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姜明澈不知該如何回複，寫了一長串的內容，最終還是一一删除，化作一聲嘆息，什麽也沒有說，默默關掉了頁面。
畢業儀式結束，姜明澈将身上的學士服換下，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倏然間，他腳步一頓，一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強烈不安迅速侵占他的內心，他不敢再往前行，下意識想要轉身離開，可才走出幾步，一個穿着應援服，看着乖巧無害的小姑娘倏然竄到了自己跟前，她似乎很興奮，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盯着等待處決的獵物，讓姜明澈愈發不安。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那人也笑着走近了一步。
“你是誰？”
他故作冷靜這樣問道，對方卻揚唇一笑，語氣甚是溫柔，說出來的話卻讓姜明澈陡然生出一身冷汗。
“我是來清除垃圾的人啊。”
“姜明澈！你這個叛徒！去死吧！！”
姜明澈猛然睜開眼，低頭往身上一看，并沒有血跡，擡頭看向周圍，才後知後覺發現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他稍稍松了口氣，睡意消散了大半，索性掀開被子下了床，成員們這會兒還在休息，姜明澈洗漱完換好了衣服，剛想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多餘的食材，還能給一會兒早起的成員們做個早餐，門就被突然推開，三位熟悉的黑人朋友走了進來。
“What's up！BTS！”
美國的游學之旅，也終于在此刻正式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