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擡腳往業已由兩名侍衛為他推開的高閣大門走去。
微垂着腦袋的慕朝栖以餘光瞥見了這一幕,自是不徐不疾地擡起頭來——就在她不禁欲将冰冷的眸光投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之際,一道意義不明的目光令她猝然神色一改。
郁無嗔的長子——郁生歡,正噙着暧昧的笑意,側目凝眸于她。
以侄兒的身份這般看着自己的嬸嬸,怎麽說都是于禮不合的。
可是,這個稍稍年長于她的年輕男子卻毫不避諱,就那樣用赤裸裸的眼神打量着她。
如果說郁無嗔的眉眼裏充斥的是陰鸷與狠戾,那麽這個郁生歡眉宇間所擁有的,便是不容忽視的邪魅與張揚。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這父子倆,都叫她瞧着極不順眼。
正當慕朝栖壓抑着心頭的厭惡并盡可能地使自己表現得平靜之時,郁生歡忽而眸光一轉,看向了她身側的郁無莊。
以極快的速度揚了揚嘴角,他不再注目于蕭王夫婦中的任何一個,而是若無其事地跟上了父親郁無嗔的步伐。
眼見三名皇子幾乎皆已頭也不回地向千司閣內走去,慕朝栖微皺着眉看向身邊的男子,見對方面色如常地邁開步子,她也即刻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不過她所不知道的是,郁無莊早已将郁生歡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對這個所謂的侄子,他也是素來喜歡不起來的。
而今,對方居然還把主意打到了慕朝栖的身上。
很好。
郁無莊面不改色地走在了後頭,若有若無地望了望郁無嗔那年幼的三皇子。
不久,六人就相繼入了千司閣。背後的大門被人從外部緩緩阖上,将他們一行人與閣外的一切聲響隔絕。慕朝栖擡頭環顧四周,發現閣內的布置并不似她所想象的那般富麗堂皇,甚至沒有帶着多少神秘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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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的東西——那麽重要的東西,真的就在這座與普通閣樓并無二致的千司閣裏嗎?
抱着這樣的懷疑,慕朝栖無意識地仰起了腦袋,看見千司閣的側面有一長長的樓梯沿壁上旋——顯然,這是前往上層的通道。
她再定睛一看,發現那螺旋式的階梯同二樓的地面之間似乎隔着一段距離。
在女子暗自觀察之際,郁無嗔已然徑自踏上了第一個階梯,其餘五人見了,也相繼繞着閣樓的側壁随之徐徐上行。
不一會兒,慕朝栖就目睹了二樓的景象——偌大的一個樓層,四周竟不與千司閣的牆壁相連,單靠數十根傾斜的梁柱同閣壁連接,就好似是個懸浮着的空中閣樓。
眼前是空蕩蕩的一片——只在盡頭處擺着一張碩大的長桌。
不,這不是普通的長桌。
當那只造型獨特的桌子映入眼簾,慕朝栖的呼吸幾乎要為之一窒。
她見到了……她終于見到了!
七孔!是七星宿!她夢寐以求的七星宿!!!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看着那用透明的石頭做成的特制長桌,看着那桌面上以北鬥七星的樣态分布着的七個孔槽,看着裏頭所擺放着的七種寶物。
雖然由于離得還不夠近故而令她看不清那七樣物品究竟為何物,但她相信,這七個凹槽內,一定有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竭力克制着那顆怦怦直跳的心,慕朝栖不動聲色地走在一行人的最後,一雙眼卻忍不住直直地盯着她的目标。
突然,位于最前方的郁無嗔停下了腳步,她也只得跟着駐足。
不過,已經夠了!她已經可以目睹她想要看清的東西了!
因此,她毫不避諱地讓目光逐一掃過長桌上的七孔星宿,卻在視線落到中間那一個凹槽的時候,一下子怔住了。
不……怎麽會……
她迫不及待地望向剩餘的三個星宿——衡石,随珠,獅負——沒有她要找的東西?!
她又難以置信地掃視着前頭的三個星宿——玑鏡,璇玉,古木——确實沒有她要的東西!
為什麽?!為什麽獨獨中間那個理應安放着一枚古卷軸的“第四星宿”,如今卻空無一物!?
就在她震驚不已之際,身前的幾個人已然各自站好了位置——她也只得強迫自己緩過勁來,盡可能面色如常地站到郁無莊的身邊,畢恭畢敬地低着頭。
然而,在整個祭拜的過程中,她自始至終都無法集中精神——滿腦子裏徘徊的,都是那空蕩蕩的第四星宿。
直到祭祀結束,她都不曉得主祭人郁無嗔都在七星宿前做了些什麽,也不清楚除他以外的人是何表現。
這種魂不守舍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回府的路上——雖然今個兒這一天,表面上進行得順順利利,但對于慕朝栖而言,她整個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會兒被人抛到半空,一會兒又狠狠地砸到地上。
誠然,先是喜出望外,後又大失所望——真是足夠跌宕起伏的了。
是以,坐在馬車上返回王府的途中,她面上雖是一如常态,可心裏卻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那叫人匪夷所思的情況——直至郁無莊似是看出了她眉宇間時隐時現的愁色,出言詢問她怎麽了。
“啊?”慕朝栖聞聲恍然回神,她注視着坐在對面的男子,勉強揚了揚嘴角,“沒什麽……”
“是不是在想大殿下的事?”豈料郁無莊稍稍遲疑了一會兒,冷不丁提及了一個聽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人。
慕朝栖聞言微愣,但旋即就反應過來。
原來,他也看到了。
憶及那個年輕男子暧昧不明的眼神,慕朝栖心中登時升起一股嫌惡。
她不着痕跡地挑了挑眉,神色淡淡道:“若是在大街上被狗咬了,不會有人總惦記着那條狗,甚至還想着咬回去的。”
郁無莊聽罷頓時一怔,随即啞然失笑。
這全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敢把玉衡國的皇長子比作街上的一條狗了。
聽聞男子按捺不住的笑聲,慕朝栖抿了抿嘴,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說得有些過了。
好歹那也是他的皇侄吧……雖然她覺得他不會喜歡那個人。
“我失言了……”想到這裏,慕朝栖徹底冷靜下來,從自個兒的思緒中抽離,她收斂了情緒,低聲致歉。
郁無莊微一搖頭,并不多言。
看來她不是在考慮這個……那她作何面露愁容呢?莫非……是他多心了?
“我可以問你點事情嗎?”就在此時,慕朝栖突然擡眼盯着郁無莊道。
“什麽?”
“千司閣裏那張形似北鬥七星的長桌,是什麽來歷?”她作出一副略顯疑惑的樣子,真心誠意地向他請教。
郁無莊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出任何異樣。
她會詢問有關七星宿的事情,也實屬正常——畢竟它太神秘也太罕見。
于是,郁無莊準備耐心展開解釋。
他先是循循善誘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國名——玉衡,源于何處?”
慕朝栖篤定颔首,答曰:“‘玉衡’取自北鬥七星第五星宿的名字。華夏大地上的其餘六國,天樞、天璇、天玑、天權、開陽和搖光,也依次與其餘六星同名。”
郁無莊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将他想說的話娓娓道來:“傳說華夏七國本是同根而生,後才由七王分而治之。然七位開國的始祖深知彼此之間密不可分的聯系,故而立下盟約,視他國為手足,永世交好……為了體現七國對那個誓約的重視,立約之初,每一個國家都精心挑選了能代表本國的一件寶物,請能工巧匠仿制六份,分別獻給其他六國。這些被送往別國的寶貝雖為複制品,但無論從哪方面看,皆可與原件媲美。千年以來,它們一直作為重要的信物,留存于各國的禁宮之內。”
慕朝栖聚精會神地聆聽着,見對方言至此處稍作停頓,她便盯着他緊接着道:“那麽我之前所看見的,就是流傳千年的七國信物?”
“沒錯。”郁無莊注視着女子的眉眼,不假思索地予以了肯定,“自己的國家會保留着本國寶物的原件,同他國送來的六樣寶貝一道,安放在特制的‘七星宿’中——也就是你問的那張形似北鬥七星的長桌。”
“原來如此……”慕朝栖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就好像自己是頭一回聽說這些,“那……為什麽中間的哪一格是空的?”
語畢,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郁無莊,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三分惑色,将唯有自身知曉的急切隐藏在言語之下。
對,這才是她最想弄清楚的問題——只是不知道,郁無莊能否為她解除這一巨大的疑惑?
作者有話要說:
35
35、請求 …
“缺失的第四星宿,本應安放着天權國的信物。”郁無莊回答得并不及時——他是過了一小會兒才開口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