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枝枝還沒來得及……

沈枝枝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的具體內容。

“跟上我。”子逢丢下這句話便轉過了身。

依照昨夜對這位上司的初印象,他應當是個有條不紊的人——

畢竟年紀輕輕就能在管理局坐上不低的位置。

可現在,沈枝枝小跑着跟上他,尋思若不是她認知出現了偏差,就是趙遇出的事情,是不算小的事情。

可昨天她瞧着趙遇還好端端的。

沈枝枝想不出來能有什麽事,除非是他的魔劍被人發現了。

可她昨天費心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可見他藏得很有心思,應當不會被人那麽輕易發現才是。

若真的被別人先發現了。

被別人先發現了,沈枝枝仔仔細細地咀嚼了這幾個字。

別人……先……這幾個字止于唇齒,壓在心頭,讓她的心底生出一絲奇怪的情緒。

趙遇的世界很簡單,之前只有她,他做什麽事,也都是她占頭等,獨一份的,從來沒出現過別人,在他那裏,更不可能有別人先于她。

前面一直疾行的子逢忽然止住了步子,跟在他身後的沈枝枝也忙止住了步子,擡眼瞧他。

子逢對她道,“他們就在前面不遠處,轉個彎再向左拐就到了,我不便出現,你去罷。”

沈枝枝只當他說的不便出現,是指他的這一身不同于軒雲宗弟子的怪異打扮,當即點了點頭。

事情近在咫尺,她也不必多費口舌去詢問緣由,順着他指的路去了。

Advertisement

到了地方,沈枝枝一眼就瞧見了趙遇。

他還穿着昨夜那件衣服,沒來得及換,孤身一人站着,眉眼幹淨,儀态很好,背脊挺得很直,只是衣服的下擺有些微微的褶皺。

沈枝枝記得剛遇到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好像不論什麽事情,也無法壓彎他的傲骨。

他的對面,站着幾個人,沈枝枝瞧清楚之後,才覺得事情似乎鬧得并不小,在場的人其實并不多,但是來的人,頗不簡單。

說起來,沈枝枝同她也有過幾分關系。

她是沈枝枝在這個世界的母親——雨花閣閣主沈淩。

還沒等沈枝枝多想,一旁站着的弟子甲便義憤填膺道:

“宗中鎖妖塔一向森嚴,從未有過妖物從其中逃脫,昨日那妖龍逃出作亂,最後被發現之時,偏偏又是同趙遇在一起,所以,弟子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趙遇和那妖龍,定是有所勾結!”

趙遇他瘋了嗎?要去和妖物勾結……

沈枝枝覺得弟子甲早上喝的湯,是不是灌錯了地方——全灌進腦袋裏了。

但好像只有沈枝枝覺得他說的荒唐,因為在場的其他人,似乎覺得弟子甲說的話,十分的有道理,甚至還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沈枝枝又被迫聽了牆角,“那位叫趙遇的弟子,怎麽同妖物勾結,鎖妖塔咱們尋常弟子,可都是進不去的啊。”

“你是新來的吧。”弟子丙道。

“你怎麽知道?”弟子丁怪道。

“但凡在咱們宗中待過一陣子的弟子都知道,趙遇他啊,曾經被關進過鎖妖塔……”

沈枝枝心中大震,趙遇竟然被關進過鎖妖塔?

沈枝枝忽然想起昨日的疑惑,她終于明白,趙遇是怎麽知道妖龍是從鎖妖塔中逃出來的了。

先不說別的,這鎖妖塔中關的妖怪,都不是善茬啊。

作亂為禍一方,大奸大惡之妖,又無法處置,才會被囚禁于鎖妖塔。

趙遇他是軒雲宗內門的弟子,他到底是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才會被關進鎖妖塔。

這簡直就是沒想過給他生路啊。

沈枝枝擔憂地朝趙遇望了過去,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好像連難過都不會,似乎弟子甲聲聲指責的,不是他,是一個同他毫不相幹的人一樣。

只有沈枝枝知道,他不會這樣,她了解他,願意相信他。

當即不由地替他着急,他怎麽不趕緊否認啊。

衆人見趙遇不答,只覺得他是事情敗露之後的心虛,無從辯解。

軒雲宗宗主近日不在,便拜托摯交沈淩來幫他料理宗中事務。

沈淩今日來也是巧合,卻碰上了這樣的事情。

這孩子她還記得,但也只是有印象,倒是沒見過幾面,沒成想如今出落得這麽高了。

“此事你們沒有确鑿證據,我也不便處理,先将他關入後山思過崖,待你們宗主回來,再做定奪。”

這話表面上公正,可實則有些偏袒,去思過崖的懲處,同這個和妖物勾結的罪名比起來,實在是太小了。

“若有确鑿的證據,閣主便會治他的罪?”

沈淩不疑有他,“當是如此。”

沈淩話音剛落,弟子甲便從身上掏出了一個物件,“弟子有物證。”

粗中有細,滴水不漏,沈枝枝決定收回他早膳的湯灌腦袋裏的話。

“這是趙遇的弟子牌,是在鎖妖塔附近巡邏弟子撿到的,且昨日夜裏,他還親眼瞧見趙遇潛入了鎖妖塔。”

弟子甲說完,煞有介事地一拍手,自斜後方走上前一個弟子,便是弟子甲口中所說的,鎖妖塔巡邏弟子。

沈淩問道:“是你曾看見趙遇潛入鎖妖塔的?”

“正是。”

沈淩微微蹙起了眉頭,“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

人證物證俱在。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淩也不好再說什麽,最後的判決是将趙遇再次關入鎖妖塔。

沈枝枝一時不明白他們這群弟子,愛把人關進鎖妖塔,是什麽惡趣味。

她還沒想好對策,翠鳥便在她的意識海中嚎叫了起來:

“快上啊你,這麽多人都站在趙遇的對立面,此刻你沖出去幫他,乃是大好時機!”

沈枝枝難得覺得這鳥說得話對極了。

衆人的壓迫,很有可能導致趙小狗黑化,他雖然面上未有袒露,但內心的深處,一定還是渴望此刻有一個人,堅定地走出來,無條件地相信他,和他站在一起,一起對抗世界的惡意。

沈枝枝當即站了出來,她感受到了趙遇的目光,短暫的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下。

盡管她還沒太想好要怎麽幫他辯駁。

衆人目光聚到了她身上,有弟子瞧出沈枝枝的穿着,低聲疑惑道,“她是個外門弟子吧?不去做雜事,跑來這邊作甚?”

沈枝枝滿腔的熱火,被他這聲嘀咕給盡數撲滅了——

對,她現在只是個外門做雜事的小弟子。

在衆人的注視下,沈枝枝堅定地握緊了手中的掃把:

“這位師兄,麻煩稍微挪一挪,你妨礙到我掃地了。”

話音剛落,她聽見趙遇自鼻腔裏的一聲輕哼,真的很輕,但很不屑,且侮辱性極強。

沈枝枝,“……”

姐真心想幫你,你就這麽嫌棄姐?

最終的懲處措施是,以示懲戒,趙遇被關入鎖妖塔,闖過第九層之後,才能出來。

除了方才沈枝枝叫他的情緒稍有波動,面對這軒雲宗這群人,趙遇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連說要進鎖妖塔,也一眼不眨,毫無懼色的。

沈枝枝十分合理的懷疑,他很可能是抱着一回生,二回熟的心态。

圍着的弟子漸漸也都散了,沈枝枝剛想轉身,沒成想沈淩喊住了她,“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沈枝枝頓住步子,她對沈淩還有些陌生。

沈淩雖是沈枝枝在這個世界設定上的母親,但在沈枝枝穿過來之前,兩人的母女情分便淡漠得十分厲害。

沈枝枝的性格稱得上一句不錯,但穿過來之後,一直身體力行,由身到心只想着完成任務,自然沒花心思和精力,去修複這破敗不堪的母女親情。

沈淩一貫是有上位者的氣勢,今日雖也有,但沈枝枝還是看出來,她眼中藏着掩飾不住的疲态。

是最近閣中瑣事太多了嗎?她無端地想。

沈淩喊住了她,難得放下威嚴,露出稍許柔情,“你叫什麽名字?”

沈淩曾經很少對沈枝枝露出這樣的和藹的神色,沈枝枝心中不禁在想,她可能只是不喜歡自己罷了,她對別人,原也會有這樣的耐心。

“我叫小枝。”沈枝枝如實答道。

“小枝?”沈淩的目光顫了顫,“那枝字,可是明月別枝的枝?”

沈枝枝心中想着別的事,聽她這樣問,也沒多想,下意識點了點頭。

沈淩嘆了一聲,就當沈枝枝以為她要繼續說什麽的時候,她擺了擺手,示意沈枝枝可以離開了。

沈枝枝心中記挂着趙遇,沒敢多做停留,便順着她的意思走了。

沈枝枝走後,自假山後面走出來一個人影,乃是沈淩座下護法。

“你也覺得她很像,對吧?”沈淩忽然道。

護法望向小枝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小枝這具身體沒修過什麽術法,給她來用,也只能使出一些簡單的術法,別提什麽瞬間移動這樣高階的術法了。

沈枝枝心中雖急,卻也只能靠兩條腿“蹬蹬蹬”一步一步跑。

等她火急火燎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瞧見趙遇的一小片衣角,消失在鎖妖塔的門口。

随着他的入內,塔門眼瞧着就要關上了,沈枝枝幾乎是拿出了百米沖刺的速度,在最後一刻滑進了鎖妖塔。

趙遇聽見後方有響動,下意識回過了身,卻沒瞧見身後有什麽人。

他正欲收回視線,冷不丁地瞧見了地上趴着的沈枝枝。

趙遇蹙了蹙眉頭,她跟來這裏做甚?

他下意識彎腰,想要揪起她的領子,将她重新丢出去。

趴在地上的沈枝枝只瞧着,面前的趙遇緩緩彎腰,朝她伸出了手。

沈枝枝心中十分感動地将手搭了過去,準備借他的力站起來。

鎖妖塔的門在她身後緩慢而沉重的阖上了,門已經關上,人暫時扔不出去了,趙遇十分利落地抽回了手。

沈枝枝的手沒搭上他的,撲了個空,借力不穩,又重新摔回了地上。

沈枝枝趴在地上,狠狠瞪了一眼他毫無溫度的背影。

心中憤然:這好生可惡的趙小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