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咱們,把禮接着……

“咱們,把禮接着行完吧。”李棧輕聲說。

于是,兩個身着喜服的新人,一起恭恭敬敬地拜了宗祠,拜了月神,拜了土地神,拜了在場的一衆人。

禮成的那一瞬間,一直沒有流出眼淚的孟尋,忽然自眼眶劃過了一滴淚。

李棧望着孟尋,終于再也忍不住,他伸出手,想擦一擦她眼角的淚痕。

可終究,兩人之間,是陰陽兩隔,他再也碰不到他的姑娘。

孟尋望着李棧僵在空中的手,靜靜道,“我也該走了,沒想到多留了這麽多年。”

孟尋的嗓音低而柔,“以前,我看着你走,現在也該換你,看着我走,總算是,扯平咯……”

“好,這次,我看着你走。”

孟尋說完伸出了手,輕輕地揭下了臉上覆着的面紗,“你看看我……”她說,“你擡眼看看我。”

她點掉了那些斑點,變得好看了。

就是想讓他看一眼,哪怕這一眼,遲來了二十年。

李棧終于擡起了眼,他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燭火搖晃之中,她的面容依舊是少女模樣,娴靜溫柔如月色。

和他那時在心中描繪過的一樣好看。

比他那時暗自描繪過的,還要好看。

直到孟尋走之後,小柿依舊沒給李棧一個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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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棧不知其中緣由,有些遲疑地問道,“姑娘對我,可有什麽誤會?”

小柿冷哼一聲,“你若真一直當孟尋是你的妻,那你為何又取了兩位夫人?”

李棧一怔,全然沒想到她是因着這個誤會自己,苦笑着娓娓道來:

“瑾和,也就是府中的大夫人,是我多年前救過的一個女子。

後來她無處可去,說心中的愛人,此生注定無法再與之相守,便要留在府中,我一個男子,不懂如何打理府務,便都是她幫我。

再後來一些,父母年事已高,一直憂心我的婚事,為了父母放心,我便同瑾和成了婚。”

“至于二房。”李棧無奈道。

“我同瑾和并不兩情相悅,沒圓過房,但二老見我一直無所出,做主納的;二老走之後,我本是要給她些銀子,放她走的,如今民風開放,再嫁不難,她卻不願,便一直在府中留着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忘記過那個叫孟尋的女子。

聽完他的解釋,小柿沒再言語,卻也沒對他再冷臉相向。

她為了孟尋用秘術,代價便是她通身的法力和魂靈,永不如輪回。

直到最後,自己也快要到時限的時候,小柿也沒有怕,只是倔強一笑,似乎從不肯向命運低頭:“不入輪回便不入,左右這塵世,也沒什麽意思……”

小柿從鎖妖塔中帶出來的那個小随從,便被捉了回去,因着她還殺了人,便是要交給軒雲宗的戒律閣去處理了。

錦官城中的妖清掃幹淨,他們也便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據說後來呀,李棧去了月尋山,找到孟尋埋骨的地方,收斂了她的骸骨,将她的骸骨,葬入了李家的墓地,并親自為她刻了碑文。

其上書:吾之亡妻孟尋。

這當然就是後話了。

出了錦官城之後,一行人又繼續順着止羅盤的方向趕路。

只是往常,止羅盤都是穩穩當當地指向一個地方,可這次卻有些搖搖晃晃,好像是受到了什麽幹擾一樣。

但依稀可見是指向西邊。

沈暮朝怕再出什麽事,便要蔔一卦,沈枝枝覺得稀罕極了,他何時竟學會了這麽神棍的手藝。

但最後,他令沈枝枝大失所望,因為他自袖中掏出了一張卦象符。

以他如今的修為,當然還不足以能堪破未來。

符紙燃燒殆盡之後,卻什麽也沒有。

這結果雖比不上大吉,但也比大兇好上了太多,沈暮朝稍稍放了些心。

一行修仙的弟子繼續向前趕路。

趙遇也有些奇,往常他都是站在隊首禦着劍,今日不知怎地,偏生落到了隊尾,和沈枝枝一道行。

他長身玉立,腳下踩着一把穩穩當當的劍行在空中,要多帥氣有多帥氣。

反觀自己,帶着周綠丫,兩人合騎着一只胖頭魚。

這魚傻傻笨笨的,還要靠她扯着魚須掌管方向,起初本不覺得有什麽,現如今有趙遇在一旁作襯,真真是顯得有些……差強人意。

可趙遇卻絲毫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甚至還時不時朝她這邊望。

沈枝枝心中憋了一股氣。

怎麽着,專門來找樂子,笑話她了?

等她變回沈枝枝,拿回那通身的術法,一定要好好将這沒有眼力勁兒的趙小狗狠狠地折磨一頓。

對,狠狠地。

把他吊起來,然後不讓他穿鞋子,給他腳底板兒放十根羽毛,十根!

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枝枝正想得起勁兒,冷不丁地被沙子嗆了一口。

她咳了幾下,身後周綠十分貼心地将随身帶着的水壺遞了過來,沈枝枝忙拿過來猛灌了幾口。

待她不咳了之後,周綠才道,“你方才想什麽呢,都樂出聲了。”

沈枝枝又被水嗆了一口,她的動靜有些大了,惹得趙遇也望了過來。

沈枝枝冷不丁地撞上趙遇的眼神,身子一抖,欲蓋彌彰道,“沒什麽,沒什麽,我就是想吃雞腿了。”

她忙轉移話題,“這是什麽地方,怎麽一個人影都沒有?”

無怪她這樣說,底下一片黃沙遍布,依稀能瞧見些城池的舊影,好像誤入了樓蘭古國一樣。

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哪兒來的什麽妖物?

止羅盤一定是出故障了吧?

沈枝枝這樣想着,前面的弟子已經陸續降落。

沈枝枝見狀敲了三下粼奴的腦殼子,粼奴會意,慢慢放慢速度往下降。

趙遇瞧着沈枝枝那動作,心中不免發笑:她倒是找了個好坐騎。

到了地上之後,沈枝枝才瞧出來,方才那沙,并非是純粹的沙,大多是黃土,裏面摻了沙礫。

沈枝枝正想着,冷不丁地聽見一個弟子如臨大敵道,“你們快看!”

衆人順着他指的地方望去,那塊巴掌大小的土地竟然在動。

瞧見這一詭異的現象,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那塊土好像一個雞蛋一樣慢慢漲大,最後“砰”得一聲響,破土而出了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

那個毛絨絨的小腦袋上,長着兩只大大的耳朵,一雙圓溜溜、黑黢黢的小眼睛。

辛苦打了半天洞的小沙鼠和圍着它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小沙鼠沒見識過這般大的場面,當即着急忙慌的又囫囵将自己縮回了地下。

衆人尴尬一咳,權當方才無事發生。

此處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兒都見不着。

沈暮朝将止羅盤拿了出來,發現它還在抖。

沈枝枝終于敢确定,這破玩意兒一定是被什麽類似于磁場的東西幹擾了。

才把他們引到了這麽個鬼地方。

大家累了許久到了此處,天都快黑了,自是不願再趕路,商量之後,便想着先在此處歇上一晚,明日再出發去別的地方。

一行人又往前稍走了走,來到了破敗不堪的城牆下。

城牆飽經風霜,卻屹立不倒,其上依稀可見三個字的城名。

只是第一個字斑駁得厲害,實在辨認不得,只能瞧出後兩個字是“山城”。

沈枝枝側目,便瞧見趙遇站在城牆之下,他注視着面前巍峨而破敗的城牆,風揚起了他背後的墨發,夕陽映照在他的側臉。

那一刻,他就好像是一個凱旋而歸的少年将軍,正接受子民的歡呼和注目禮。

城牆剛好能阻擋住一些風沙,大家便決定在此處露宿一晚。

衆弟子分頭拾了些柴火取暖,甚至還有兩個弟子打到了兩只野兔和一只山雞。

暮色降臨,大家圍坐在篝火旁,在漫天的星子下,一邊吃着烤肉一邊閑聊着。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便四仰八叉地躺在松軟的土地上睡了過去。

那天晚上,沈枝枝做了一個夢,她真的夢到趙遇成了這山城的将軍,骁勇善戰,得山城百姓愛戴,守護一方安寧。

而她自己,成了将軍夫人。

沈枝枝一下子就給吓醒了,這也太離譜了。

她可是他阿姐,一直以來,只把他當弟弟,絕對沒有那種心思。

沈枝枝拍了拍受驚的胸脯,哦豁,還好是夢。

緊接着,她看到了床帳子,還有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沈枝枝一怔,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外頭的人聽見裏面的動靜走了進來。

侍女朝着帳子裏的沈枝枝福了一福,悠悠道,“夫人,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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