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毒醫聖手
這一整天,唐戀戀都在操場的那個大花壇邊出沒。這個季節,雖已不複繁花争榮的景象,但枝繁葉茂的綠植還是随處可見。加之尊州這個地方本來氣候溫潤,倒是很多草木昆蟲一年四季都可見得。
唐戀戀在找什麽,沒人知道,也沒人駐足留意。她就像一個佝偻着腰背在田間勞作的人,提一只礦泉水瓶子,在那雜草縫裏不停地扒拉着,偶爾還會撿起一條小棍給翻翻土。
下午第二節是體育課,和于小禮兩圈乒乓球打下來後,她又揣着那瓶子到處晃蕩去了。
被替補上來的步高梓同學盯着她的背影發怔,完全搞不懂這個平日裏的臺柱子,怎麽今個兒突然就興致缺缺了。
“唐戀戀,怎麽了你?”他高聲喊,“我就打一圈,等你回來接哦!”
臺柱子就是臺柱子,還是經常會霸臺的那種臺柱子。時間久了,這就像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一樣,大家都不太會再去觊觎那個位置。
可唐戀戀回頭揮了揮手,笑得很神秘莫測,說:“別呀!你打就好了。我今天……不想打。不舒服。”
“……不舒服麽?”步高梓想關心慰問一下臺柱子,卻見人已經大步走遠了,于是只得撓着頭過來,不經意地說,“這家夥怪怪的唉,你們都沒發現麽?”
于小禮一個球帶着旋風徑直發過來:“怎麽沒發現?你沒看她腰裏別着包東西嗎?我看呀,她八成是……那個了。”
步高梓揮動球拍,同樣帶着狠勁又将球呼呼抽回去,狐疑:“哪個了?她腰裏什麽東西?我沒看到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圍觀的一群人裏突然爆發出狂笑,有幾個男生相互推搡着,東倒西歪。
“你怕不是個傻子吧,不高興同志?”馮懷君插着腰看他倆打球,大笑着調侃。
“……”步高梓一個分神沒接住球,看那小東西從自己手底下就那樣飛過,然後掉去地面,順着風吹的方向蹦蹦跳跳跑遠了。
他牙疼似的吸氣:“馮懷君你大爺的!你懂你倒是給說清楚啊!”說罷想到這些人剛才笑得蹊跷,他一下不由又有點臉熱,于是沒好氣地說,“算了,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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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高梓人高腿長,颠颠兒去追球的動作有點滑稽。
馮懷君看了眼幾個已經逃遠的女生,攏了手在嘴邊,聲音拉得輕而長:“據說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哦,步傻叉。”
“哎哎哎,哥們。”于小禮在那邊故作正經地哼哼,“我聽着你怎麽這麽欠抽呢?沒看見把我的一衆迷妹……都吓跑了嗎?”
馮懷君轉過來,吊兒郎當捋了捋于小禮頭頂的三根炸毛,嬉皮笑臉地說:“你的迷妹?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要不跟我去趟廁所,我撒泡尿給你照照?”
“……”
于小禮可是整整比馮懷君矮了一個頭的高度,倆人又離得太近,他這會就是要翻白眼翻死對方,都得是仰着脖子的姿勢。
所以他白眼是對着地面翻的,給馮懷君的,是幹脆利落的一記膝蓋。
“來孫子,尿一個給爺看。”
在馮懷君捂着小腹夾着腿龇牙咧嘴罵不出聲的時候,于小禮居高臨下勾了勾手指說。
拾球趕來的步高梓腳步頓在半路,大張着嘴半天,才笑得怯怯地說:“你你你,還是你牛逼啊,于小禮。”
要知道,馮懷君這人可不光外表看着人高馬大,人家內裏也是威武雄壯得很。敢這麽暗搓搓上去給下一記猛藥的,可着實不多。
“哎呦,小意思嘛!”
于小禮嘴上謙虛着,可一邊嘴角都斜去了耳根,傲嬌地像只穿了花衣服的大公雞,瞄都不瞄一眼正伏地的馮某人,說:“我要不是力道控制地好,他此刻別說想撒尿,120都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步高梓擡手擦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捧場說:“于大俠武功蓋世,腿法耍得出神入化,我等佩服!”
這時候,唉氣忍痛的馮懷君慢慢直起了腰,鼓着腮幫朝步高梓伸出手,泫然欲泣地說:“把你的拍子給我,不高興!我今天,一定要殺得這姓于的小子找不着北!NND,還不甚被個小鞭炮給轟了!”
秦悅悅和尚遠瑤幾個女生在練習排球。下午三點的太陽依舊有點曬,大家紅白墨藍拼接的校服外套搭滿了旁邊的單雙杠。
她偶爾會回頭,在人群中找一下同桌唐戀戀的身影。可不知為何,後來那人就突然離開球臺,獨自一個人滿操場晃去了。
諾大的操場上,同時上體育課的除了高二八班,還有高一年級的兩個班。本來各自都劃分了區域,一般沒事不會越界,但唐戀戀不知怎麽搞的,晃着晃着不僅偷溜到了那邊去,還搭上了兩個別班的小朋友。
等到下課鈴響的時候,她才施施然回來,竟頂了一頭一臉灰塵草屑。
秦悅悅湊上去給她擦幹淨,不無疑惑地問她在作什麽鬼。唐戀戀卻笑而不語,只把她拉到一個角落,小心翼翼露出一個漆黑袋子裹着的瓶角讓她看。
“我……啊——”
秦悅悅一聲驚叫只來得及喊出一半,就被唐戀戀一只手掌強勢壓制了。
“叫什麽叫!嫌我死的慢是不是?”
唐戀戀瞥一眼四周,見無人注意她倆這邊後,稍稍松了口氣,嘴角眼尾重新爬上一絲小嘚瑟:“怎麽樣,厲害吧?這些可是我尋了一整天才逮到的呢。”
“你你你的這個臭手!!臭死了!!!”秦悅悅連着呸呸呸幾次,又用袖子不停擦拭自己的嘴,一臉的嫌惡簡直要沖出天際,“抓抓抓抓過蟲子的手!!居居居然還摸我的嘴!!!”
“……”唐戀戀被唬得一愣,手伸在半空,待反應過來後幾乎要笑死,喘着氣解釋:“不髒不髒!我都是拿小棍子夾的撥的。手也剛剛借一個小學妹的水洗幹淨了。”
“……”秦悅悅依舊驚魂未定,懷疑地盯着她的手指看了半天,“那怎麽沒聞見香皂味?”
唐戀戀把瓶子收進黑塑料袋,打好結,萬分小心地提溜進一旁花壇的雜草深處。确認放好後才轉回來,說:“我的祖宗唉,香皂這麽奢侈的東西我倒是很想用,可這操場上哪記裏有呀?你就別再嫌東嫌西了,這樣很傷同桌感情知不知道?”
秦悅悅還是有點抑制不住犯惡心,她捂着嘴嘟囔:“我要向度娘申請換同桌!我認為自己的同桌有可能在練毒。”
“……”
啥子?
練毒?
你當你同桌是哪位毒醫聖手啊?噗哈哈哈哈~
你當你同桌是哪位毒醫聖手啊?噗哈哈哈哈~
“真可愛呢!”唐戀戀捏了一把秦悅悅的臉頰,“你可真看得起你同桌。”
“那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啊收集那些個害怕死人的東西幹什麽?”
沒想到啊,原來你是這樣的唐戀戀!秦悅悅大有第一次認識這個姓唐的王八蛋的驚悚感。
試想,一個什麽樣的女孩子,能毫無懼色地把蜘蛛、蒼蠅、螞蟻、蜜蜂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惡心東西收集起來裝上半瓶子,還把這瓶子一直揣自己兜裏?
這是一個眼見要成年的人幹的事麽?
“咱回吧,皇後。還有一節課呢?別跟我在這墨跡了行嗎?老夫老妻的都,讓人看見了說閑話。”唐戀戀挽住秦悅悅的胳膊,谄媚十足,“回去了搓衣板鍵盤遙控器鼠标榴蓮啥的,你随便選一個,我二話不說,給跪。”
的确操場上人已經走光了,秦悅悅一緊張也就跟着跑起來。
“戀戀,我感覺你憋着一個好大的壞。你老實說,你那些東西到底是幹嘛的。”
唐戀戀其實早就尋思好了,這事成事之前,是絕不能透露給秦悅悅的。那人心軟,說了還不得吓死。
于是她打馬虎眼:“能幹什麽?我無聊,追憶一下自己逝去的純真童年呗!”
“……”秦悅悅不知道該不該信,只能評價,“你的童年真野蠻。”
“你以為跟你們城市裏的小白花一樣啊?我們鄉下的小孩,下河捉個蝦,摸個魚,徒手爬樹掏個鳥窩啥的,都是小兒科,不值提。”
這些話半真半假,唐戀戀原籍是鄉下沒錯,但他爸媽年輕時就進城工作,所以捉蝦摸魚掏鳥窩這些事,都取材于唐爸爸和唐媽媽的童年故事。
“我知道。”秦悅悅似是也被勾起一點興趣來,“我小時候去外婆外公家,見過有小孩掏鳥窩,還打麻雀。”
“是不是很好玩?”唐戀戀為自己蒙混過關暗自竊喜,還要裝得滿腹遺憾,“學校裏條件有限,我也就只能捉捉蟲子玩了。”
倆人一陣風一樣沖進教室,在嗚嗚嗡嗡一片混亂的說話聲中神情自若地回到了座位上。
“我突然還想到一個問題,戀戀。”秦悅悅小聲說,“你那個……你是怎麽抓住蒼蠅的?”
“我請了兩位高一的小學弟,幫忙。”
秦悅悅:“……”啊?有人幫忙就能抓到蒼蠅嗎?為數不少的蒼蠅。
她斂眉思考,順帶構想了一下那個場景,最後完全不認同地說:“撿個死蒼蠅我還能信一點。”
但沒想到唐戀戀直接承認:“對啊,就是死蒼蠅。別說碰見個完整屍體了,就是一條蒼蠅腿,蜜蜂翅膀,我們都能給仔仔細細撿了來。當然,更多的是被我們出其不意扇死的。扇死了,再撿來。嘿嘿嘿。”
秦悅悅:“……”這人要沒憋着一點壞,我秦字從今往後倒着寫。
“戀戀啊,你要是把這種細膩而執着的心思,都放在了學業上,那盛格年級第一,舍你其誰,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