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追不到的,我可以
這幾天周正常常會覺得自己不通人情, 對于情緒的敏銳度還不夠高,就比如現在, 他根本分不清小孩兒的表情是慌亂還是害羞。心血來潮問她喜不喜歡玩具熊,恐怕是吓到她了。
擔心自己說多錯多,周正沒再繼續問,轉頭又看了一次模型說:“挺好的,聽你講完我也很喜歡這個作品。”
“哈……哈是吧……”蘇绮瑤松了一口氣。“……還看看別的嗎?”
周正拿起手機對着‘八十少女’拍了張照片,随即開口:“當然。”
B館還有很多的作品,除了52號臺簡介只有一句話,其餘都寫了很多字,每個作品都像是在講故事。
在不懂某個部分設計理念時, 周正依然會問問蘇绮瑤的想法, 和她讨論一番。一來二去, 總算是消除了之前因‘玩具熊’帶來的尴尬。
一氣逛到C館出口, 看看表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之後了。
學校沒有給游客準備涼棚,出來時頭頂烈日曬得發疼, 蘇绮瑤覺得自己睜眼都費勁,看看旁邊周醫生倒是一副絲毫不受影響的樣子。
“周醫生, 你不熱嗎?”
“還行。”
“……”蘇绮瑤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那等我一下。”
周正沒有跟上去, 小孩兒對這裏肯定比他熟,既然讓他等那還是不動比較好,她有她的事忙,回來也得讓她看得到人。
至于天氣……挺熱的, 顧慮到有些動作在蘇绮瑤面前做不得體,等到她走開才扯了兩下領口,松一口氣。
“你好。”
起初周正沒覺得是在和自己說話, 知道那人走到自己面前來,又說了一聲:“你好。”
“你好,什麽事?”中午才見過這張臉,他還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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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王賃剛試完最後一套衣服,準備在上臺前透個風,出來就看到這個‘不是哥哥’和蘇绮瑤站在一起,“之前話沒說完吧?”
兩人身高差不多,王賃穿着晚上走臺用的厚底靴比周正還略高一些,直視着他的眼睛有咄咄逼人之感,但周正向來不怵這些。
“說什麽?”
王賃也很直接,沒打太|極直接說出了來意。
“你說‘不是哥哥’,那是什麽關系?”
“真這麽想知道,為什麽不去問瑤瑤?”
王賃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着,原本就不和善的長相在此刻顯得愈發狠戾。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剛才問了,她說是朋友。”
朋友?
周正:“所以你并不相信。”
王賃:“是。”
此刻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坦蕩,不會搞小動作,但是不會看人臉色刻意裝親密也是夠‘虎’。在此之前周正還想模糊地把話題帶過,現在看來不能了。
“的确是朋友。”
“那你在追她?”
“……”周正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有些棘手,說實話他自己也沒有一個百分之百确定的答案,但如果只是‘好感’,那肯定是有的。
可他不是二十出頭的愣頭青,不是只靠好感就能不計後果去追求的人,年齡、心态、三觀、經歷,還有地域,哪一個都不是可以被忽視的問題。
先撇去前面幾個不談,單純講地域這一點。自己早晚是要回附屬工作的,家也在京首,距離離開牛家嶺的時間越來越近,而異地又有多少人熬得過呢?
周正的沉默讓王賃很不爽,他皺褶眉頭:“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的确很難。
但周正也并不想給王賃任何機會,只能賭一把,就賭蘇绮瑤不喜歡他,賭她在知道自己這麽說了之後不會生氣不會怪罪。
“同學。”
“說!”
“知道我們兩個人最大的區別是什麽嗎?”表面鎮定,只有周正自己知道他也在緊張。
王賃面露不解,搖頭。
“你不能叫她‘瑤瑤’……”
話說一半特意停頓,周正直視着對方的眼睛說,“……而我能。”
原本王賃是不相信的,但時間趕得正巧。
蘇绮瑤去外面小賣部買了三瓶水,順便帶了一沓宣傳頁回來,周正老遠就看見小孩兒抱着水跑過來,便沖她揮了揮手,大聲地說:“瑤瑤,在這。”
“啊?”蘇绮瑤沒聽清,就看到周醫生揮手,好像還跟自己說了什麽。
加快腳步跑回去,呼哧呼哧喘着氣。
“給……喝水……”
“謝謝。”
“班長?”跑過來的時候一直看着周醫生,到了面前才發現王賃也在,“有什麽事嗎?”
周正擰開瓶蓋,自然而然将開好的水瓶遞到蘇绮瑤面前,氣氛前所未有的尴尬。但蘇绮瑤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晾着周醫生,所以即便不好意思也還是騰出手接了水,給了他一瓶新的,輕聲道謝。
王賃很想說沒事,可他說不出來,總覺得自己還沒來得及表現就被人捷足先登,聲稱沒有在一起,那兩人卻無知無覺在自己面前‘秀恩愛’。
他突然就明白了面前這個男人說的是什麽意思,你不能,我能。
你追不到的,我可以。
苦笑一聲低下頭,呵,他還能說什麽啊……
“行……挺好的,沒什麽事……我随便走走……”
蘇绮瑤終歸是心軟,雖然不知道王賃為什麽突然垂頭喪氣,但把讨厭的事情放一邊,他畢竟是同學。
遞出手裏僅剩的一瓶未開礦泉水,略帶猶豫地開口:“額……喝水嗎?”
“……”
“……”
三人空間裏短暫地沉默後,王賃率先破冰,笑出一口大白牙,與他今天暗黑系的妝面形成極強對比。
他痛快地拿走礦泉水,晃上兩下說:“喝!謝了!”
等到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蘇绮瑤才回過神。
“他、他咋了?”
“怎麽了?”周正重新打開一瓶水,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半瓶,“我覺得他看起來挺正常的。”
“是嗎……”
“嗯。”
“那好吧……我還以為你倆上輩子是敵人,互看不順眼,今生一見面就要掐架呢。”
上輩子是不是敵人他不知道,周正只知道這輩子有可能是敵人。
顯然小孩兒并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他不會把這些不易見光的心理活動告訴蘇绮瑤,再開口,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周醫生:“真不愧是寫小說的,這想象力還挺厲害。”
“嘁……”
蘇绮瑤翻了半個白眼,想表示對這個說法的‘嗤之以鼻’,結果翻了半天沒翻上去,無論怎麽使勁都只是‘向上看’。不對啊……
周正順着她的目光看天,連只鳥兒都沒看到,随即問道:“眼睛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
“……”周正差點以為自己視力出了問題,而小孩兒看到了自己看不見的東西,再次看天,什麽都沒有,“……小孩兒。”
“哈?”蘇绮瑤暫時沒心思好好回答,她忙着呢。
“你是不是想翻白眼?”
“啊……你怎麽知道?”
噎這一口險些咬到舌頭,小孩兒果然是小孩兒,那跳躍的思維真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前一秒還在腦補前世今生的故事,後一秒就開始練習如何翻白眼。
周正打了一個響指,中斷蘇绮瑤的‘練習’。
“別翻了。”
“哦……”乖乖聽話。
其實翻這麽久也累了,眼睛一直睜着也很酸,是得休息休息。
蘇绮瑤擡手就要去揉眼睛,周正一把攥住手腕往下壓:“別揉。”
“酸……”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起另一只手,很快又被攥住,不情不願放了下來。
“酸也不能揉。”語氣少有的嚴厲,“體檢的時候我是不是就和你說過,不要随便揉眼睛,不幹淨。”
“真的好酸……”
周正沒有辦法,只能将自己的手貼于她的額頭,慢慢往下滑,直至蘇绮瑤閉上眼睛。他由衷感慨,總算明白了為什麽年輕人會喜歡‘壁咚’,今天後面要是沒這堵牆,小屁孩兒早從自己手底下溜走了。
“閉眼,別動。”挺好。
“幹……幹嘛啊……”蘇绮瑤緊張得要死。
“不是眼睛酸嗎?”
“我我我我自己捂!”
“不行。”
“為什麽不行啊?松開松開松開松開——”
蘇绮瑤方寸大亂使勁揮着手,好幾下都不小心打在周正身上,好在力道很輕,跟撓癢癢似的。
周正:“我對你的手沒有信任可言,難保你不會揉眼睛。”
“我不揉!松開!”
“我不信。”
“那我不揉就是了!不要捂着我的眼睛!”
周正拒絕得義正言辭、有理有據:“不行,不利于恢複。你說酸的時候就已經處于一個嚴重視疲勞的狀态,眼部有非常多的神經,很脆弱,不能接觸強光,最好連光源都不要接觸。閉好眼睛,遮擋,對你眼睛比較好。”
噼裏啪啦說一串,周正在不面對病患時很少說這麽多話,把蘇绮瑤聽得一愣一愣。
好吧,你是醫生,你說得對。
“那……我就不能自己捂着嗎……”
“不能。”
“真的不會揉的……”蘇绮瑤已經用上求饒的語氣了。
“不能。”
“周醫生……”
诶,挺好的,小孩兒就是小孩兒,真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