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憶(上)
和锺浩之針峰相對了一個月,蕭霄心裏的火是越竄越高。
總之,锺浩之的設計在他眼裏就是垃圾,而他的秀在锺浩之的眼裏也是垃圾。
彩排場上,锺浩之句句尖酸刻薄,彩排場下,蕭霄字字夾棒帶刺,就連其他模特也都感到這倆人關系的惡劣。
除了工作,圈裏的派對或者某些特定活動的出席上,倆人也是屢見不爽。更有一次,蕭霄一氣之下将紅酒潑到锺浩之臉上,锺浩之臉色鐵青,直把蕭霄的手腕捏出一圈紅色的勒痕。
老喬問蕭霄:“你倆到底有啥深愁大恨?”
蕭霄摸著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扔出一句:“分手變仇人。”
老喬從此閉上嘴,可總覺得蕭霄倔強的表情下,有一絲酸澀難述。
服裝發布會的前兩天,蕭霄從沈曉秋那得知他和高淩複合的消息,他幾乎瞪圓了眼看著一臉沒出息的沈曉秋,心如刀割。
沈曉秋還是那副安然平靜的笑容,他說:“蕭蕭,我就是喜歡他,怎麽辦呢?”
“秋秋,你別這樣!”
“我就是喜歡他。”沈曉秋低下頭,哭了。看似柔弱實則堅韌的沈曉秋,這是他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在蕭霄面前流眼淚,蕭霄記得,他家秋秋上次哭還是初中裏,那時是因為他最喜歡的英文考差了。
“随便你,我不管了。”這一次蕭霄也妥協了,他想知道,高淩這頭狼到底還有沒有一分感情可言,對於沈曉秋,他就真的傷地下去麽?他不會心疼麽?
“你說我家秋秋怎麽這麽傻?”喝醉了的蕭霄完全忘了和锺浩之鬥嘴,窩在酒吧的桃紅色沙發裏傻傻地自言自語。
“你喝多了。”锺浩之站起身坐到沙發的另一邊,懶得看蕭霄一眼。
“切,我又不是瘟神。”蕭霄搖搖晃晃走到了舞池,也不知道随便搭上誰的肩膀,貼著對方盡情擺起腰。
舞池裏一片尖叫,锺浩之凝視著那方缭亂眩目的燈光,眼神裏寫滿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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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懷疑蕭霄的魅力,從五年前就見證過這個一上舞池就妖嬈而性感的身姿是多麽奪人眼球,可他真膩了,特別是在他們曾經那般緊密過以後。
锺浩之撥開人群來到廁所,借著小隔間的安靜給遠在法國的男友打電話。聊了沒幾句,對方因為有事急匆匆挂上了電話。锺浩之抽了根煙,剛想開門出去,卻聽到外頭有人進了廁所。
“你是誰?幹嗎鎖門?”這是蕭霄的聲音。
“剛才你在舞池裏我就注意到你了,我很喜歡你。”陌生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小。
“不好意思,我對四十歲朝上的大叔沒有興趣。”
“一次多少錢?五千還是一萬?”
“我就值這點?”
“好,我給你十萬一晚上,夠多了吧?”
“不如我給你十萬,你自己上自己給我看看。”蕭霄嘲笑著。
“別給你臉不要臉。”陌生男人的聲音陰冷。
“放開我。”蕭霄一陣暈眩,竟然手腳發軟,“你剛才給我喝的東西裏加了什麽?”
“出來玩你連這點都不知道?”
“靠,老子你都敢惹!”蕭霄氣瘋了。
“省省吧,有力氣留著晚上我們慢慢用。”
“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
“當然是開房。”
“你。。。”
蕭霄話沒說完,就看到有人從右側沖了上來,一拳楱上那個中年男人的左臉,“死變态,給我放開他。”
“你是誰?”那男人捂著臉一臉不甘。
“準你在廁所霸王硬上弓,不準我在廁所拉屎啊!”锺浩之摟著蕭霄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我警告你,你再不滾我就報警。”
男人打開廁所的門鎖正要走,卻聽锺浩之突然叫道:“等下,你剛給他喝的什麽?”
“一點迷藥,灌點水沖沖胃就好。”
“畜生!”锺浩之看著已經失去焦距的蕭霄,一陣頭疼。
唔,頭暈,四肢無力。
蕭霄略微清醒,可雙眼發沈,完全不記得自己現在在哪,和什麽人在一起。
忽然他感覺有人息接近,然後一股濕潤覆蓋在嘴上,有人試圖竅開他的雙唇。蕭霄剎時想到廁所裏的那個中年男人,恐慌下他掙紮起來,卻使不上半點力。
“別動,是我。”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喂你喝點水,別咬著嘴。”
是锺浩之,蕭霄緊崩的身體放松下來,張開嘴任由對方以唇渡水。
清水入喉,蕭霄終於舒服了點,人也更加清醒,想到在暈過去前的确是锺浩之救了自己,他努力睜開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锺浩之。
蕭霄原本無力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慢慢擡起,抓住了锺浩之背上的襯衫,莫名攥地很緊。又是一口水嘴對嘴地喂了進來,吞下水後他卻主動伸出舌頭探進锺浩之雙齒間,勾住對方欲後退的舌頭,糾纏在一起。一吻便是天翻地覆,彼此舌頭纏繞嬉戲,完全不顧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沾在兩人的衣領上。直到快要窒息,锺浩之推開蕭霄,從上而下俯視著身下的人,眉毛輕輕上挑:“勾引我?”
蕭霄喘著氣一動不動地看著锺浩之的雙眼,一片漆黑幽深的目光裏他看到自己的倒影,卻看不進對方的心裏,他別過頭,這次沒有回嘴,只是靜靜地說了一聲:“謝謝。”
房間裏是滴答滴答擺锺的聲音,再是骨碌骨碌的,不知樓上哪個頑皮的孩子丢下的彈珠,一直滾到角落。
锺浩之揉了揉頭發,剛想坐直,卻發覺蕭霄還抓著他襯衫,“蕭霄,松手。”
蕭霄沒有反應,只是呆呆望著床頭的相框。
相框裏有兩個男人,左邊的是锺浩之,右邊的是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那男人有一頭飛揚的栗色短發,直挺秀氣的鼻子,微微上翹如貓樣的嘴唇,削尖的下巴棱角分明的臉部線條,充滿自信的眼睛閃閃發光。
“很帥。”蕭霄沒來由地說了句。
“唉?”
“我說你老婆,很帥。”蕭霄松開手,撐著床坐起身,“他出差還沒回來?”
锺浩之順著蕭霄的眼神看向床頭,“恩,他說定了下周末的航班。”
“有機會介紹我認識下。”蕭霄露出了酒窩,“保不準他就看上我,然後甩了你。”
“我們感情很穩定,你就放棄吧。”锺浩之難得對著他也能露出溫柔的表情。
“恩。”蕭霄下了床。
“你要幹嗎?我扶你。”
“不用,我好多了。”蕭霄拿起鋪在床上的外套,“我得回酒店了,老喬等不到我要發急的。”
“我跟他說了,你喝多了在我家。”
“我還是想回去,我不習慣住別人家。”
“那我送你。”
“不用,我打車。”
“可是你現在的身體。。。。。。”
“我是男人,這麽點迷藥能把我怎麽著?”蕭霄穿上外套,扶著牆走到玄關口,彎下腰穿鞋。
“你啊,就愛逞強。”锺浩之蹲下身,拍掉蕭霄的手,替他綁鞋帶,“到了酒店發個消息給我。”
“好。”蕭霄看著蹲在自己腳跟前的锺浩之,眼前一片模糊。
锺浩之送他到電梯口,還是不放心,“要不我送你上出租車。”
“不用。”蕭霄搖頭,果斷地走進電梯。
“那你真的要小心。”
電梯的門眼看要關上,蕭霄忽然伸出手卡在門中間,嘩啦門又開了。
“锺浩之”蕭霄喊著。
锺浩之轉過頭看著電梯裏的蕭霄,一臉疑惑。
“問你件事。”蕭霄的表情異常嚴肅:“你說高淩真會愛上秋秋麽?”
“我又不是高淩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
“也是,算了。”蕭霄擺了擺手,重新按下了關門鍵。
嘩啦,電梯門再次合上,蕭霄看著锺浩之的背影最終消失在門縫間,漸漸蹲下身。
“我這是怎麽了?”蕭霄捂著心口,腦海裏全是那個染著一頭栗色短發的男人。
到了酒店,老喬早就因為锺浩之的那個電話而安穩地回房睡覺了。
蕭霄一路扶著牆回到自己房間,照例放水泡澡,直到水涼了他才發覺自己竟然在浴缸裏發了一個小時的呆。
站在二十三層的陽臺上俯瞰城市夜景,閃爍的霓虹燈如星星點點在黑暗中散發微弱的光芒,他有些想念鄉村裏的夜晚,擡頭滿眼繁星,還能看得見一條漂亮的銀河。那是锺浩之的老家。
蕭霄為自己點燃了一根煙。做模特以來,他就很少抽煙,總覺得對皮膚不好。今晚,他卻重新犯起了煙瘾。悲哀的是,他清楚地知道原因。
在锺浩之蹲下身為他綁鞋帶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明白了。
五年來為何沒有固定的男友,五年來為何無法正視別人的感情,五年來為何總是故意忽略和國內朋友的聯系。
他一直以為锺浩之不過是生命裏一個被他厭棄了的過客,就連想一想他們之間的故事都覺得麻煩。但五年過去了,有些感情,卻在時間中成了記憶裏唯一留存過的東西,甚至於刻骨銘心。
煙霧缭繞間,他努力回憶和锺浩之的點點滴滴,每一個畫面,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對話,還有每一次***。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朋友的生日派對上。準确的說,他們都不太記得那個朋友是誰了。本來玩的圈子裏人就多而且雜,通常熱鬧為主,隔了一夜,誰還記得誰呢?
锺浩之和蕭霄可謂是一見锺情,就跟小說裏寫的那樣,一眼裏便是天雷地火山崩地裂,恨不得立馬海枯石爛似的。
其實那是蕭霄第一次跟人一夜情。事後蕭霄的姐姐蕭語說“死小子,別給老爸老媽知道,不然抽不死你。”
那一夜以後,倆人一度失去聯系。
直到有一次蕭霄跟人在酒吧打架,正巧跟另一幫朋友也在酒吧的锺浩之就這麽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酒吧人聲處。
從來不愛管閑事的锺浩之那天沖到了前頭,擋在蕭霄面前,他不是英雄救美來的,當然蕭霄也不需要他救。他只是很猛地牽起蕭霄的手直接奔出了酒吧。
在深夜兩排梧桐樹遮蓋著的無人馬路上,锺浩之吻著蕭霄,說:“我怎麽就這麽想你呢?”
蕭霄平生第一次紅了臉,他回抱著锺浩之,說:“我也想你來著。”
“蕭霄。”
“哎?”
“跟我一起吧。”
“一起幹嗎?”
“吃一起睡一起住一起,你說幹嗎?”
“呵呵。”
“笑什麽,回答啊。”
“好。”
後來蕭霄不顧父母反對,堅決舉起獨立生活的旗幟,以與人合租為幌子,打包好行李搬出了他家的小別墅,和锺浩之一起在他大學附近找了間小房子,住在了一起。
為此,遠在國外的父母斷了蕭霄的經濟來源以示對兒子任性的懲戒。
可是過慣了揮金如土的生活的蕭霄并沒有因此困擾,相反的,他一度覺得幸福地快要淹死掉了。
同居初期,尚在熱戀中的倆人對彼此都是特別包容和遷就。
锺浩之不愛香水味,蕭霄就控制著少噴。
蕭霄不愛吃火鍋,可當锺浩之帶他走進火鍋店的時候,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锺浩之喜歡呆在家裏,蕭霄就減少與朋友聚會,盡量陪在家中。
甚至於,每次倆人一起出去,從一個酒吧出來再到另一個酒吧前,蕭霄總要先問過锺浩之的意見。
那陣子,他常愛說的一句話便是:“我老公不喜歡我玩得太晚。”
一群朋友幾時見過這樣溫順的蕭霄?各各都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他們會是怎樣的結局。更甚有的曾喜歡過锺浩之或者追過蕭霄未果的,都咒他們早日分手。
知道這些的锺浩之堅定地在朋友面前說:“他就是要跟定我一輩子,我也一樣。”
一輩子呢,那時許得輕巧。卻被當了真,以為可以作得了數。
蕭霄看著手指間燃燒到盡頭的香煙,幹澀地笑著。
栗色的頭發呢,真是個很帥的男人,配锺浩之,一點兒也不過分。
可是,能有他蕭霄好看麽?他不信。
回憶 (下)
第二天,照常彩排結束,蕭霄在酒店門口看到了傻等在大堂的沈曉秋。
“你怎麽來了?幹嗎不先給我打個電話?”
“正巧路過,就想來見見你。”沈曉秋的手挂著蕭霄的胳膊,“走,我們吃飯去。”
“我後天有秀,要節食。”
“那我多吃你少吃。”
“沒你這麽折磨人的。”蕭霄樂了,勾住沈曉秋的小細腰調戲道:“呦,這小腰,比我還軟呢。”
“呸,大廳廣衆,你還要形象麽?”
“圈裏都知道我是同性戀,怕啥。”
沈曉秋笑噴,回嘴說:“人人都以為你是下面那個,今天一看,以為你是上面那個了。”
“哎,事情可大條了。誰讓你就這麽矮呢?”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們一樣,一八零朝上呢!”
“問題是,你連一七五都不到。”
“一七二”沈曉秋嘆了口氣:“我也想有一八零啊。”
“沒事,一七二才好,你家高淩抱著你高度正好。”
沈曉秋的表情有一秒僵硬,随後故做輕松問道:“蕭蕭,你不氣我和高淩又在一起了?”
“氣,氣得要死要活!”蕭霄拍了拍沈曉秋的肩頭,“可是你喜歡他,我還能怎麽辦呢?反正,你別讓我再看到他就行,我怕一沖動又揍人。”
“呵,你這脾氣!”
“說真的,秋秋,要是高淩欺負你,一定要跟我說,我幫你揍他。”
“好,記得別打臉。”
“咦?”
“他還要留著臉跟人結婚呢。”
沈曉秋的落寞幾乎在一瞬間閃逝,他依舊笑著,帶一點點燦爛帶一點點溫暖,還有看不見的苦澀。
蕭霄壓下心裏的怒氣,“秋秋,我們去吃日本料理,176元一個人,自助的。”
“你不是不能多吃麽?”
“少爺我現在就想吃了!去他媽的秀,要是衣服撐破了更好,锺浩之那面癱也該換換表情了!哈哈哈。”
風卷殘雲,三壺兩盞淡酒,微薰。
熱辣辣的酒精在腸胃裏滾動,跟燒灼了般,從裏透到外,将人浸得意外地開朗奔放。
蕭霄拉著沈曉秋回到酒店,倆人齊齊橫倒在軟撲撲的大床上,一斜一歪,瞪著天花板開始胡言亂語。
沈曉秋說:“高淩他媽就是一個混蛋!”
蕭霄說:“對,混蛋,锺浩之是混蛋!”
沈曉秋打了個嗝,使勁搖起頭:“錯了錯了,我說的是高淩!”
“沒錯,是锺浩之!”蕭霄咧開嘴傻笑。
前言不搭後語,七分醉裏三分清醒,也不知道是在說給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可是啊,蕭蕭,我跟你說,我就是喜歡他。從他第一次跟我說話那會,我就喜歡他。”沈曉秋側過身子,将臉埋進床單裏,“那會他老追在你屁股後面,我就想著怎麽有這麽傻的人呢?明知道別人不喜歡他還老調侃他,可他就是不撒手地猛追到底。後來,你跟锺浩之成了一對兒,他跑過來坐我身邊問我‘沈曉秋,你說我哪點比不上那個窮學生?’,那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喝醉了,整個人挂在我身上,呼出的氣都是熱乎乎的,直吹到我脖子裏。他說‘沈曉秋,你比蕭霄溫柔多了。’我本來想推開他的,不知怎麽卻抱住了他。抱住了,就再也不想放手。我知道這是條死巷,可不曉得走到底會是什麽。但是,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筆直地走下去,是生是死,看造化了。”
沈曉秋一口氣将話說完,然後悶著臉再是不動一下。蕭霄突地伸出手拍了拍沈曉秋的腦袋,說:“秋秋,你比我強!”
沈曉秋扭了下身子,将頭擡起來問:“說實話,你當年到底為什麽跟锺浩之分手?我以為你跟他是認真的。”
“誰說我不是認真的了,可是。。。”難得輪到蕭霄嘆氣:“我跟他性格還真是完全不适合。”
蕭霄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打出生入的就是美國籍,從小錦衣玉食,上上下下得人寵著護著,就連他高中上了一年後說要退學,家裏都聽之任之,反正又不是沒錢養他?再大點送去國外念書就行了。
反觀锺浩之,小鎮裏出來的孩子,打小粗糙慣了,性格裏是天生的淡漠。好在學習用功頭腦又聰明,考進繁華都市裏的大學,一個人就這麽背井離鄉沖了過來,混在一群他不太瞧得起的小屁孩中。
偏偏風馬牛不相及的倆人看對了眼,你來我往,一邊掩飾自己的缺點一邊努力配合對方的生活習慣,一天兩天得還好,日子久了感情疲了,嘴上也就便得不饒人了。
不記得是第幾次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锺浩之氣地甩門走人,回學校宿舍跟同學擠上一宿。留下蕭霄一個人幹瞪著眼對著十幾個平方米的小屋,從淩晨等到天亮。為了生計,斷了父母支援的蕭霄一早還得趕去效區拍雜志的平面照,等他忙了一天,看到锺浩之正雙手抱臂坐在床上,面色仍舊沒有緩和。
“我懶得跟你吵,我累。”蕭霄倒頭就睡。
锺浩之平緩地幾乎沒有語調的聲音響起,“再累也得卸妝洗臉,頂著個大濃妝你敢睡?”
蕭霄哼了聲,卻沒起。锺浩之撥了撥他額前的頭發,“老婆乖,先去洗臉,我給你煮點面。”
一場冷戰,就在這樣春風般輕柔的眷戀中消散的無影無蹤,跟之前的每次吵架一樣。到後半夜床上滾過一圈,蕭霄又是那副膩死人的表情靠在锺浩之的懷裏,像個撒了潑後又覺得無趣的小貓,意興懶懶地只想得到主人的安撫和寵愛,“老公,我腰酸。”
“我給你揉。”
大手覆上腰際輕轉著捏了一下又一下,蕭霄眯著眼将雙腿纏上锺浩之的大腿,恨不得粘得一點縫隙都不留。
“以後別老扔下我一個人過夜。”
“恩。”
前頭剛答應沒多久,到了寒假,锺浩之卻要回老家過年。
蕭霄說要送他去火車站,锺浩之卻說:“送什麽送,我打個車到火車站不就完了。”
蕭霄撇撇嘴,心有不甘,可那份不舍到是冷卻了幾分。至少這一個月是沒人管他了,愛怎麽玩就怎麽晚,他還是以前那個花蝴蝶似的蕭霄,沒得锺浩之,生活到更精彩分呈。
只是,這頭興奮了沒半個月,那頭過完年卻開始想念锺浩之,想得心裏突突地疼,一直疼到發慌發緊。蕭霄想,這還是他們認識後的第一次過年,怎麽就沒能一起守歲一起倒數一起放鞭炮一起擁抱呢?
想念地多了,成就了一股擰成繩的沖動,一路蹿唆著蕭霄買上張火車票,奔著锺浩之的老家而去。他沒給他打電話,只拿著張地址撞了過去,心思裏是到了門口再給锺浩之一個電話,好叫他驚喜萬分,電視裏不都這麽演的麽?
可惜這驚是有的,留給他自己,喜到是沒有半分半兩。
蕭霄看著锺浩之和一個女生一起走出了門,那女生手裏還捧著束火紅火紅的玫瑰,身後是幾個長輩別有用意的笑臉。
“我看這事能成。”
“是,這倆孩子多配啊。”
“等浩之畢業了回來就給他們把事辦了。”
“我們就等著抱孫子喽。”
長輩總想著抱孫子,問題是,小輩也得生得出娃兒來。
蕭霄躲在牆角,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胸,再看看自己的肚子,最後擡起頭看了看走到巷子口的锺浩之,原本捏在手心裏的手機又給塞回了牛仔褲的口袋,轉身,拎著行李朝另個方向離開。
人倒黴的時候,連天都不幫你。
還在年尾,火車票不容易買,蕭霄看著手頭明天一早才啓程的站票,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洩。找了當地最好的賓館,夜裏頭站在陽臺上看著天空,漂亮的過分。那一顆一顆耀眼的星星讓他想起锺浩之的眼睛,也是這樣一閃一閃亮晶晶的,總像是要把他看穿看爛一樣。
怎麽就愛上這麽個人了呢?蕭霄想不明白,也懶得再想,總之,等回去了,再跟他好好鬧上一場,不然對不起自己這麽不遠千裏尋到這小旮旯的地方來。
他不過要一個解釋,或者說,一個坦白。
然而,蕭霄想錯了。
锺浩之是回來了,卻一個字也沒提這事,讓蕭霄一度錯亂,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再後來,锺浩之變得有些奇怪,更沈默了,也更忙了,總是見不著影摸不到人,可電話卻沒少過,翻來覆去都是那句:“我今天晚點回來,你早點睡。不準出去野。”
什麽人呢!自己晚歸,到不許別人晚歸。只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野蠻!
月末,房租要付,水電煤要付,還有寬帶費,蕭霄拿著一堆帳單卻找不到锺浩之的人,一咬牙,把剛拿到手的模特錢貼了進去,然後沖到锺浩之的學校裏找人,得到的結果卻是,锺浩之請了一個星期假,又回老家了。
回去幹嗎?蕭霄想到那個女人,一把火終於在心裏燒了起來。
“為什麽回老家了卻不告訴我?”蕭霄問著剛回到家的锺浩之。
“哎?我有留言給你。”锺浩之看起來有點疲憊,不太想說話的樣子。
“你手機欠費停機了,你不知道麽?”蕭霄全副武裝,恨不得立馬跳起來咬死對方的架勢。
“是麽?我沒注意。我累了,等我睡醒了再說。”锺浩之把行李往牆邊一丢,爬上床蓋上被子,居然真的睡著了。
“靠,回老家見準新娘,用得著這麽累?”蕭霄紅了眼圈,用手扒拉下眼角,怨恨地想,你有我站著從你老家回來那一路累?少爺我從小就沒吃過這種苦!都是你害的!
於是,洗澡化妝換衣出門!蕭霄的人生不是沒了誰就活不滋潤的,惹火了他,外遇一抓一把。就你個锺浩之算個屁。
锺浩之是被一陣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的,他習慣先摸了摸自己身邊,空的,於是他又伸手去拿手機。
“小锺,你在哪?”打來的是锺浩之系上的同學,平時常一塊兒玩的。
“在家睡覺。”
“靠,你還睡覺吶?你老婆在酒吧跟人跳貼身熱舞呢!”
锺浩之沖到酒吧,二話不說将蕭霄拎回家摔在床上,任由蕭霄嘶咬踢打,他就是不松手。
“锺浩之,準你鬧失蹤,還不準我出去玩啊!”
蕭霄一拳揍在锺浩之的臉上,頓時就紅了大半張臉。
“媽的,今天不收拾你我不姓锺!”锺浩之解了皮帶圈住蕭霄的手,緊緊地繞上三四圈後系上扣。
“喂,你放開我,我告你強奸!”
“我今天就強奸你了,你敢再叫看看!”
锺浩之扒下蕭霄褲子,取過床頭的潤滑劑往蕭霄身後倒去,然後用手指捅進去随便松了幾下。
“沒你這麽弄的!放開我!”蕭霄有點怕了。
锺浩之沒說話,手上卻沒閑著,幾下功夫撤了手指,腰往前一挺,狠狠插了進去。
蕭霄也是倔,疼得冷汗都出來了,卻沒叫出聲。
锺浩之跟瘋了似的不管不顧就***起來,整張床鋪跟著嘎吱嘎吱搖晃作響,他卻一下比一下還要用力,眼見蕭霄差點抽筋昏死過去。
锺浩之抱起蕭霄,讓他坐在自己身上,一雙手撐著他的腰上下揉動。情到深處,他拉下他的腦袋作勢親吻,卻碰上一臉濕潤。
“蕭霄?”锺浩之停下動作,打開床前的臺燈,果不其然,看到懷裏的人一臉淚水,嘴唇抿地蒼白。
“弄疼你了?”锺浩之的手指抹過蕭霄眼角的淚。
“解開。”蕭霄說的是兩手手腕上的皮帶。
锺浩之趕緊替他松開,揉著他勒出血痕的皮膚。
“你發什麽瘋!”蕭霄哽咽。
“有你這麽貼著人跳舞的麽?那麽亂的地方你也不怕惹出事?”
“誰讓你一走就沒聲的。”
锺浩之沈默了幾秒,忽然說:“蕭霄,你這樣我會擔心的。”
蕭霄趴著腦袋在锺浩之肩頭:“那你也不能這麽對我。”
锺浩之的手指碰了碰兩人還連在一起的地方,問“真這麽疼?”
“疼死了!”蕭霄将這麽久來的委屈都化在聲音裏,“你以為這是天生給你做的地方?前戲這麽馬虎,做得這麽狠!我除了疼還是疼,跟釘子釘在身體裏一樣,就快給你撕成兩半了。”
“對不起。”锺浩之吻著蕭霄道歉,“老婆。我錯了。”
“恩,以後再生氣也不許這麽對我。”
“知道了。那。。。我們繼續。。。”
“慢點。”
蕭霄這次沒再忍著,呻吟也好哭泣也好,都大大方方喊出聲,可心裏裂開的那條小細縫卻怎麽也補不上。他對锺浩之的懷疑,锺浩之對他的粗暴,一點一滴凝在一處,淡了愛,濃了傷,窺視著分離。
“沒想到锺浩之會這樣狠。”沈曉秋坐起身,給自己和蕭霄各倒了杯水。
“再後來,他就更奇怪了,我甚至還在街上看到他跟女人走在一起。你也知道,他本來就是個雙,會喜歡女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最不能讓我忍受的是他隔三差五的回老家,有次停機了我就給他沖錢,剛接通,他卻說有事連一句話都沒跟我說就挂斷了。”蕭霄說到這情緒有些激動,靜了三四秒,才接著說:“後來我氣瘋了,跟他說分手。原本想著兩個人分開幾天好好想想,誰知道他故技重施,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把他的東西都整幹淨帶走,又回老家去了!”
“你們就這樣分手了?”
“差不多。其實後來他又回來過一次,我一看到他就氣歪了,沖上去揍了他一頓,叫他滾。他問我是不是真的要分手,我說是,他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住進他同學的寝室裏。等他考完試,他回他的老家過暑假,我把租的房退掉,我和他也就正式散了。”
“你們散的可不是一般壯烈,我還記得那時在酒吧碰到,你罵他不要臉,他罵你賤,然後兩邊朋友看不過去對罵,甚至有次還動手打起來。”沈曉秋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意。
“現在想想,那時候太年輕,愛得容易,散地也夠快,戀愛跟速食面一樣簡單方便,其實吃進嘴的是滿肚子的腐蝕劑。”
“呵呵,蕭蕭能說出這些話,說明真的長大了。”
“好歹我也二十三了。”
“是,我也要二十四了。”沈曉秋從包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等高淩電話?”
“沒。他說今天公司有事,不回來了。”
“你信?”
“不信。”
蕭霄拉過沈曉秋認認真真地看著他:“那件事,真得很對不起。”
沈曉秋知道蕭霄說的是他和高淩上床的事,他搖搖頭靠在蕭霄肩膀上,“蕭蕭,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很好奇,你不是又碰上锺浩之了麽?你們會不會重新在一起?”
“不會。”蕭霄低頭摳著手指,或是酒精還沒消退幹淨,他覺得頭是暈的胸是悶的心是酸的,他說:“就算我還喜歡他也沒用,人家有男朋友的。”
“恩?”
“他管他叫‘老婆’。”蕭霄的心沈甸甸的,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