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寧鈴

高元準備了一些東西之後, 三人開車上路。周明坐在後面,撥弄了一下後座那些兩人帶的東西感到不解:“不多準備一點吃的嗎?”罐頭什麽的看上去只有三天的分量。并且映用‘中國電信’的連體工服是怎麽個情況?

“三天夠了。”孟夜有點煩他。

車子開到入山的地方就不再前進了,高元左右看看, 到了個相對來說較開闊處, 拿着手機不知道在搗鼓什麽。

“我們不進去嗎?”周明問。

“等一會兒。”

過了一會。看到天邊轟鳴而來的直升機,周明就知道在等什麽了。

淦。

周明看着孟夜的眼神,都有點崇拜了起來。

“哥,厲害啊。”又找場子:“我上次也想用直升機來了。”但家裏零花錢扣得緊。他那點工資自己花都不夠。哪有這個錢。

直升機落地,孟夜問周明:“從天上看,能找到嗎?”

“能!我方向感超級好的。”周明非常興奮。

之所以去蚯蚓廟要走幾天,一是因為直線距離以步行來說實在不近。二是因為天險路繞得多。

有直達的方式就簡單多了。

三個人換好連體服, 背上工包。沒有十多分鐘就到達了目标地點。

孟夜先叫直升機在上空繞了一圈。

從天空看, 密集的吊腳樓共有二十來幢。東面山坡上被開墾出來,種了田地, 那就是周明進村遇到小姑娘的地方。另一面,遠離所有其它房屋的一個山凹附近,有一幢磚瓦建築。因為爬滿了藤蔓四周又有高樹, 暫時看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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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伸頭看, 嘀咕:“哥, 這不對啊。這麽大響, 怎麽都沒人出來看熱鬧?”

村裏靜悄悄的。

孟夜拍拍駕駛員,示意對方找個地方把三個人放下去。

高元第一個下來,從繩梯上跳下去落地後, 立刻拿出了一只□□。

孟夜緊随其後。

周明深吸了一口氣, 哧溜下來的。

孟夜下來,從口袋裏掏出個羅盤似的東西,但上面的刻度和羅盤有非常大的差別。周明伸頭看:“哥, 這什麽?你們是什麽私人調查員,怎麽還搞封建迷信。”

孟夜沒理他。

直升機離開後,世界一下安靜下來。林中蟲鳴鳥叫。

從三個人下飛機,一直到走進村子,羅盤上的指針一動都沒動過。

“很幹淨。”孟夜把羅盤收起來。指針不動,那這事兒跟神仆沒什麽關系。

高元走在最前面。

村子裏十分安靜 ,沒有人聲,到是有散養的雞鴨到處亂走。無憂無慮地在地上啄啄啄。

幾個人在遇到第一個小樓前停下。

這樓房門大開着,孟夜上樓梯四處看了看,完全是平常人家的樣子。不過看上去,他們似乎并沒有與世界完全脫軌。在木書櫃裏,放些什麽近代小說。比如啼笑因緣什麽的。

幾個人繼續深處,發現這村子除了沒有孩子,沒有老人之外,其實并沒臉才能可疑的地方。村民看上去,愛好很廣泛,有圍棋、軍棋還有一個比較空曠平層,進去有點像是活動室,有小舞臺,金屬的話筒很有些民國時期的風貌,四個黑色的擴音器在房間四個角落,頭頂還有舞廳特有的旋轉彩燈。

外面隔間放着小的發電機。

孟夜過去看了看,裏面的油還沒有用完 。

并且高元在附近找到了一房裝在地面上的木門,打開是個地窖,裏面很狹小。每隔一段,就有一個巴掌大的閥門,出現在牆面上。

“少爺。”高元叫孟夜:“這什麽呀。”

孟夜過去,擰開來聞了聞:“是柴油。”

兩個人量了量每個閥門之間的距離,和離地面的高度,确認這個狹小的只有兩人寬,卻長的地窖,事實上兩邊全是油罐。

孟夜受不了這味,轉身出去,查看了一下發電機,制造商是個沒聽說過的廠家,并且上面的字是繁體。

過了一會兒高元和周明也跑出來了。

“油沒剩下多少了。”

再又看了幾個樓之後,找到了一些個人物品,比如陳舊的黑白合照什麽的。大概村裏有擅長畫畫的人,幾乎每家都有幾幅,多是人物肖像。從衣着和背景來看,差異很大。有些西裝革履身邊的女人旗袍珠寶,有些穿短褂戴小氈帽,肩膀上還搭個白毛巾。

油畫看上去都比較陳舊,後來更多是素描。也有幾幅圓珠筆的。

孟夜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帶頭直接往在天空看到過的那個磚瓦建築走去。

一條路,看上去經常有人走動,路兩邊還裝了欄杆,雜草也被修剪過。

磚瓦建築其實是一個小教堂。

它的做工看上去到是非常考究。不過站在外面,能看到到原本應該是彩色玻璃的地方,早就用木框棂所取代。只有極少數還維持原樣。而在大門上,挂着一個門牌,上面寫了三個字。

“蚯蚓廟。”周明讀了出來。

“什麽蚯蚓廟……”高元糾正:“這是草書,寫的是唐僧祠”

“這不是教堂嗎?中西合璧啊?”

“這應該是,廢棄的教堂,以前很多國外的傳教士到中國來,很多地方都有他們的身影。這裏大概是某個傳教士建造的。後來荒廢了。這些搬到這裏來的村民,就把這個教堂挪作它用。”

周明問:“你怎麽知道原來的村民搬走了,現在住在這裏的這些是後來的?”

“你沒看到他們屋裏的那些私人物品嗎?”高元很維護孟夜:“那像是一般的村民會讀的書,會玩的游戲 ,會擁有的畫作嗎?并且他們屋裏的家具,也很可疑。哪個深山村民家裏會有西式紅木梳妝臺?”

周明杠上了:“我當時到這兒來的時候,看見也覺得奇怪,但我想說,大概他們收舊貨用呢。那怎麽說得好。”

“有幾家衣櫃裏,還有保存得很好的西裝、旗袍、皮草什麽的。”高元說:“并且我看了一下,他們挂着的人物肖像穿的就是這些衣服,應該畫裏就是這裏的村民。但這些人都不是村民的氣質,畫裏的背景,也不是一般村民會出現的場合。還有幾張大型舞會之類的場景,看上去高級而奢華,完全有當一九二幾年時候上層社交舞會的感覺。”

“所以,這裏的村民,其實在很久以前,都是有錢人?所以他們保存着這些東西?”周明茫然了:“可你也說,充斥着一九二幾年的氣息,可現在都2020年了。難道現在的村民是那些有錢人的後代?當年,他們的長輩,為什麽躲避什麽,才跑到這裏來生活,然後所有人都在這裏繁衍,再也沒有離開。”

說着,一拍掌:“他們不會是,厭倦了這種生活,又無法接受現代文明,所以殺了小孩和老人,決定活完自己這一代就算了吧?”

正說着,孟夜走上前,一掌推開了虛掩的教堂大門。

門頁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外面的陽光,投射到了昏暗的室內。

周明從孟夜和高元兩人間的縫隙,看到裏面場景的瞬間 ,整個人都呆滞在原地。

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幅誰創作的關于地獄的油畫,因為這不是現實世界中應該出現的場景。

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這裏,但卻早已死亡多時。

他們以各種各樣奇異的姿勢,倒在全是幹涸血污的地面。死時表情很安詳。

而與這掙紮着如同地獄一樣的畫面不同的是在高臺上,一個平躺的屍骨。

孟夜扭頭示意高元上前,高元拿出一張符紙,低聲念了一句什麽,貼在這俱屍骨的額頭上,

頓時,一個虛幻的浮影,從這醜陋的屍骨上浮現出來,慢慢得變成實景。

周明激動起來:“你們是什麽人啊?好厲害!!!”

當外貌被複原到屍體腐壞前,三人發現平躺的是一個女子。

她看上去無比鮮活,臉上甚至還有紅暈,像是睡着了,哪怕臉上有傷痕但也無損于她的美麗,只是讓她平添異樣的氣質。

身上不着片縷,姿态舒展。

孟夜大步走過去,仔細地查看。

周明嘻嘻哈哈:“哥,這,有點過份啊。”

也跟過去後,才發現孟夜在看什麽。

這個女人完全是由碎片拼湊而成的。

她光是臉,就被分成了七八塊,更別說別的部分。但有人将她縫合了起來。看上去手藝不怎麽樣但大概已經盡力。

那張符無風自燃,化為灰燼時,屍骨也恢複了幹癟、腐朽的原樣。

孟夜扭頭叫高元:“衣服給我。”

高元連忙将外套脫下來。

孟夜接過去,蓋在這女人身上。才扭頭看向其它的屍體。

坐在這俱身體身側,手裏拿着針線已經死去多時的一俱屍骨。

從它的特征來看,這應該是個青年男子。

身高一米八、九左右。

高元又拿出一張符貼上去。

随後一張俊秀生動的臉,在這腐爛的面容上乍然出現,又如一閃而過的煙花那樣湮沒。只留下腐爛發臭的身軀。

“他是這裏的村民。我之前在某個小樓,看到過他的照片。”

“查看一下,其它人的傷口在哪裏。”孟夜拿出手帕掩住鼻口,快步走出教堂。

過了好一會兒,高元和周明才出來。

一出來,周明就吐了一地。

高元還算鎮定:“查過了,幾乎每個死者身上,都少了五到六個部分。有些少在臉上,有些少在身上。有些是一截腿。”

周明吐完含糊地說:“我看到那個小姑娘了,她的腿沒了。然後我去查看了那個臺上的女屍。發現她的右腿,小腿骨到腳,剛好是一整塊。”雖然覺得詭異,可他莫明地感覺,這條腿,之前是裝在小姑娘身上的。

正是因為這條腿,所以小姑娘才沒有殘廢,而是和正常人一樣行走 。

雖然高元在查看完現場之後,并沒有說出什麽結論。

但周明卻有一種感覺。

從種種征兆與線索來看。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九二幾年搬到這裏來的那批人的後代,他們自己就是那批人。

所以這裏才沒有老人,也沒有小孩 ,更沒有墳墓。

孟夜示意高元帶路。

三個人去了這個青年所住的地方。

那個小樓,離其它的小樓比較遠,看上去,也比其它的樓要樸素得多,房間裏沒有太多裝飾,家具看上去,也是自己制作的。不過他這裏,有很多的筆頭,裝了滿滿的幾抽屜,還有幾支外殼破碎的圓珠筆。牆角用樹枝做成的架子上,排着幾張繃好的畫布。

布摸上去非常粗糙,應該是村民自己織的。

有幾張用做樣本的照片,被他用竹簽固定在牆上。

有一副已經完成的畫,看落款是8月7日,一個多月前。

标為自畫像。畫的是青年自己的半身像,畫裏的人沒有穿上衣,身軀看上去非常孱弱,胸口有一塊非常大的嵌合痕跡。

從體形看,不是經常勞作的人。

他應該就是這個村裏的畫家。

并且從這些畫筆觸與作畫方式看,其它村民家裏的畫作,确實也都是他畫的。

“少爺。”高元拿起一只随手放在桌上的筆。

那是只錄音筆。

周明連忙說:“這我的這我的!原來是掉在這兒了。肯定是我那天走的時候,包裏的東西沒收齊。我的充電寶呢?充電寶在不在這裏?”走過去在桌上四處亂翻。

孟夜拿着錄音笑,看了一下,還有電量。

打開播放。

很長一段都沒有聲音,只有人動作帶發的響動。大概一開始,這個青年根本不知道這東西是幹什麽的。

後來終于青年的聲音響起來:“喂?你好?”

似乎以為是手機。

接下來幾段錄音,也差不多都是這樣。

應該是以為對面有人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偶爾會在“你好”之後,說幾句有的沒的,比如問:“你是哪裏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感覺他在這兒沒朋友。”周明嘀咕。

最後長一段話,在8月8日。這是倒數第二段。

“8月8日?是我走後第三天吧?”周明說。他記得自己當時,是在八月五六號的時候。到這裏來的。第二天走的。

之後可能是這個青年撿到了他遺落的東西,自己私藏了起來。又或者是別的村民,拿來送給他,來換取他幫自己作畫。

這段錄音也仍然是以:“陌生的朋友 ,你好”開頭。

“我想鄭重地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史浩宇,今天将要做一件很早就想做的事……”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說,沉默了很久。

聽上去那天在下雨,雨打樹葉的聲音,也被錄了進來。

中間還有人來敲門,問他畫好了沒有。

他應付了幾句,關上門,聽聲音是坐回了簡陋的書桌前。

“這件事,在你聽來,一定非常地不可接受。連我自己也有些忐忑。”

周明嘀咕:“他身體裏嵌合着別人的一 部分,這麽大的事都可以接受,還有什麽事是能讓他忐忑的?”

史浩宇的聲音還在繼續。

“首先,我介紹一下我生平。

我是聖瑪麗教會學校的學生,畢業後打算出國繼續學習,但父親的貨船海難,我的家庭一下就被擊倒了。父親自殺後,我不得不退學,把房屋抵押轉賣後,一度不肯接受現實,過了一段非常頹廢荒誕的生活,甚至導致我母親被讨債的人毆打去世。

我當時非常的絕望,有離開世界的想法。

但後來,在一位意外認識的朋友身上,受到了鼓勵,

之後我終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并用這幅作品,參加了當年最負盛名的畫展。

一下子,我的生活又開始光鮮起來。

我有了錢,走到哪裏都受到追捧。

不過最初的畫作,我一直沒有賣出。這讓一些收藏家蠢蠢欲動,他們總來找我,相互競價,最高時所出的價,甚至能購買一座島嶼。但我都沒有同意。因為我覺得,那是我幸運的開始。

有一天,有一個人找到我。

他看上去,不像是收藏家,當時也向我坦言,他只是一個陷入困境的普通人毫無藝術嗅覺。但在報紙上看到我的畫之後,深受啓發。

現在他的難題已經解決了,為了感謝我,他決定給我一個永遠健康的機會。他說,換一種方式來說,就是永生。”

周明忍不住激動:“我就說嘛,我沒猜錯!我沒錯吧!這批人就是最開始到這裏來的人。”

“永生和健康。這四個字太有吸引力。

其實我本人因為以前荒唐的生活,已經患有嚴重的心髒和肺部疾病,常常無法呼吸,夜裏都不能入睡,只能坐着,像一快死的魚那樣張大嘴巴。

我同意之後,他帶我來到了這裏。在廢棄的教堂,對我進行了‘賜福’,之後我就像所以其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賜福’的人那樣,開始了山村生活。

一開始,這裏的生活并不無聊。

被賜福者中,很許多有錢人,他們來時,帶來了很多的東西。

甚至在這裏搭建了舞廳。

他們的仆人,時不時就會送很多東西進來。

我們夜夜升歌。

但漸漸,一切變得無聊。而且時間過去,仆人們、親人們開始不再過來了。也許霸占了主人的家産,也許逃走了成為自由人。總之,我們像是被遺忘了。

幾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幾十年過去了。

沒有人再記得我們。到現在已經有近百年了。

我們沒有老,也從來沒有生病。

雖然大家都對‘活着’漸漸感到厭倦,懈怠。

甚至有時候會好幾天不吃不喝,什麽也不做。

但大家都沒有直面死亡的勇氣。我們只是知道自己不會死才這麽做的。

哪怕我們無數次商量要離開這裏。

但是大家都知道,我們被‘賜福’的條件就是,永遠不能離開。

這裏并不是福地,而是一個牢籠。

對了,我沒有跟你講過,我的處女作吧?畫的主題是‘我’。

畫上的人,他的每個部分,都來自于他人生路上的某一個瞬間。

欺淩他的同學,曾對他破口大罵的那張嘴巴,現在長在了他的臉上。

愛過他的女孩 ,那誠摯的心,落戶在了他的胸腔內。

他額角的胎記,其實是路邊他曾喂養過的流浪貓的爪印。

父母對他的責罵,拼嵌在他的腦門上。

等等等等。

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來自所經歷的一切。

他現在是什麽樣子,每個細微的特征,都可以返溯到源頭。

人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所有或好或壞的瞬間,都成為他的一部分,造就了他。

悲怆的或者溫柔的。

甚至自殺的父親,和因他而死的母親。等等等等。

你或者很奇怪,我為什麽突然講到這個。

是因為,呆得越久,我就越意識到,當年來找我的那個人,說我的畫作給了他靈感是什麽意思。

也意識到賜福的真相是什麽。

我們之所以不老不死看上去無比的健康,是因為我們将‘神’分屍,每個人身上都嵌合了這個‘神’的一部分。

越是意識到這一點,我越是好奇。

神真的存在嗎?

而被‘禁锢’在我們每個人身體中的碎片,如果拼湊起來,會是一個什麽樣的?

‘神’是什麽樣子?

它似乎是一個人類。

我太好奇實在是太想知道。

根本無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每一天,每一分鐘,每一秒鐘,越來越渴望知道答案。

它是否美麗?多大年紀?頭發是什麽樣子?是否有情緒或者只是慈悲的神祗。

我企圖,将所有人身上的部分畫下來,然後拼湊在一起。

但不行。

我的好奇心越來越重,甚至成為一個摯念。而這個摯念越長越大,讓我覺得生命越來越無聊。

除了這件事。一切似乎都毫無意義。我覺得自己站在人類未知的邊緣,只要向前一步,就看到世界的真相。

如果是你,你不會心動嗎?

好了。今天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說話。

也許你猜到了,我将會做什麽。

但是我陌生的朋友 ,你不必為他們感到難過。

我保證,他們死得毫不痛苦,毫無知覺。

何況,他們早已經厭倦了貧窮困苦、每天都需要勞作的生活。

可不止不敢放棄永生,甚至還生怕別人知道這裏的秘密。

我懷疑,就算沒有每幾年就會出現一次的監察者,他們也會就這樣安安份份地呆着。直到宇宙、世界都毀滅。這就這麽活着。

甚至不久之前,在得知有人企圖離開後,他們竟然合力殺死了對方。

不過是因為害怕自己會被暴露。

随後,卻把那人的‘賜福’轉贈給了一個外人,那是一個小姑娘。

我這些愚蠢的鄰居們,用這種贈與,來換取對方親人‘每年贈送一定的物資進山’的許諾。

當然,在對方的親人走了之後,他們又開始懷疑了。

如果對方暴露我們的行蹤,向什麽人告發自己,可怎麽怕?

自相矛盾的蠢貨。

甚至害怕本來七月初五就應該來的監察者,雖然始終沒有來。萬一這兩天又來了,卻發現這裏的異樣,發現了我們私自賜福,必然會暴怒。

但于這相比,更令我不安的是,也許大家已經意識到了,得到物資的新辦法。

他們開始懷念昂貴的珍寶、滑順的絲綢、舒适的房屋、美酒、奢靡的生活。

因為太過渴望。甚至想到監察者時,都不覺得那麽可怕了。

并相互安慰說,監察者也許不會來了。

就像他們曾被自己的仆人、親人遺忘一樣,監察者也将他們抛棄了。

可這次,他們無比地高興,感覺自己終于自由。

自由?

一步也不能離開禁封之地的自由嗎?

我甚至不能走到對面的山頂上去。

你看,我們懦弱又愚蠢、醜陋又貪婪。

但我的朋友。不管怎麽樣。

今天,我就要實現自己的願望了。我實在已經迫不及待,想掀開這永生之源的神的面紗。

而我的鄰居們也将得到應有的歸宿。

如果你有時間,可以期待我下次出現。我将向你分享我的喜悅。”

最長的這段錄音結束 。

而随後下一條只有不到幾秒鐘。

史浩宇的聲音聽上去無比的激動:“神是一個女人。她無比的美麗。就好像只是睡着,也許我把我身上屬于她的最後一個部分也縫補好,她就會睜開眼睛 。”

之後他的聲音痛苦。大概是真的那麽做了。

“她看向我……神活了過來……”随後卻是狂叫:“她死去了。不!她為什麽死去了!”

在叫尖聲中,錄音戛然而止。

或許因為他叫得太過慘烈,讓小樓顯得格外的寂靜。

周明不可置信:“難道,他把人複原的時候,這個女人還保持着……新鮮,或者說,還有呼吸?但是他拼完之後,這個女人就快速地腐敗,死掉了?”

沒人理他。

高元回過神來,對孟夜說:“這個錄音筆,大概是張笑他們一行人,在教堂找到,後來拿到史浩宇的房間來,放在這裏。”

“也許。”孟夜突然問高元:“你覺得那個人,所說的看過畫之後有了靈感,解決難題是什麽?”

高元猶豫,搖頭:“要說他是為了解決永生的問題吧,可沒道理他自己卻不享用吧?他要解決的是什麽問題,我實在想不出來。并且這個神,是他哪裏找來的?沒有神仆的氣息,不可以是祟的分神。那是什麽呢?”

孟夜轉身向外去:“再四處查看一下。”

高元則去查看村子周圍有沒有什麽頌文禁封。

周明跟着孟夜去了教堂。

不一會兒高元回來:“村子周圍的地面下鋪了頌文‘圈地頌’這些人無法離開這裏。不然會全身腐爛而死。”

可他不明白,始作俑者到底想要做什麽?

只是為了制造出一堆永生的人,圈養起來?

孟夜沉默了好久,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想解決的是,怎麽殺死一個殺不死的人。”

他走到破教堂門口,看着屋內。

目之所及,高臺上的屍骨還原封不動地置在那高臺上,而近處是滿屋死相更異的村民屍骸。

遠看,那俱屍骨躺在那兒的樣子,像是靜眠在地獄中,帶着一絲絲寧靜的神性。

“這個村莊,這些永生的人,就是受害者的囚籠。而從史浩宇的話來看……”孟夜沉吟了一下才繼續說:“每一段時候都會有人來查看,這個人是否還被關在這裏。确保事情沒有出纰漏。直到今年八月。該來的‘監察者’沒有來,村莊裏的人察覺到異樣,開始失控。”

“八月?難道八月發生什麽大事?”高元問完,就長嘆一口氣。

因為他感覺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答案。

做為當事人的村民和被害人都死了,不可能再告訴自己什麽有用的信息,而所謂的監察者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更不知道要去哪裏找。

孟夜卻突然說:“八月初的時候,寧鈴已經失蹤了将近一百年,八月一日,則是申姜第一次開門,接任了淵宅。”

他說着,轉身看向高臺上的女人屍骸:“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寧鈴。”

這些人之所以不死,是因為寧鈴與淵宅之間的聯系一直沒有切斷。淵宅為了保護一塊塊的她,不腐爛不死亡,一直用宅子的力量滋養着這些村民。也就導致了他們的永生和健康。

但将近100年的等待,是淵宅的最高上限了。

它必須得大祭來臨前,賦職一個新主人。

所以。監察人之所以8月沒再來,是因為申姜在八月初已經上任,也就意味着,淵宅對寧鈴的保護效力結束了,事情已成定局,他不需要再來了。

寧鈴雖然在之後,被重新縫合,可已經太遲。

她只來得及睜了一次眼睛,她這個舊任和淵宅之間的聯系就徹底斷絕。

而以她當時四分五裂的情況,是無法存活的。

“可是,8月初寧鈴就應該開始腐爛。那時候申小姐已經是淵宅主人了。為什麽8月8日左右,都拼完之後才會死?”高元疑惑。

“就像,正式的告別。”孟夜吐出一個煙圈:“淵宅不只是房子,它是英女的心髒。有情緒的。大概對于無法幫助寧鈴脫困,它自己也十分遺憾。但起碼,這也算是有個全屍。”

不論是誰想要寧鈴死,他都如願了。

他以史浩宇的畫為靈感,導致了近一百年淵宅無主,并成功殺死了寧鈴。

也許申姜就是下一個受害者。

或者說,也許申姜已經是下一個受害者了。

孟夜攥緊拳頭,轉身快步離開教堂,看向這個死氣沉沉的村莊。

這就是寧鈴呆了近一百年的地方,全程中她是否有意識?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實在令人毛骨悚然。也許沒有吧,對她來說只是一深眠,醒來時陡然失去了生命。并沒有什麽痛苦。

那麽,申姜也會像這樣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死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咋地了,大夥咋地了。

咋都不說話了。

快出來罵我啊!!

感謝在2020-09-17 16:05:32~2020-09-18 15:28: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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