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19

孟岩已經收下了隔壁向家的聘禮,連日子都定好了,且向家擡來的這些禮是趙家不可能用來納一個妾室用的,要他退了這門親,不可能!

況且趙家也沒非要六女不可。

可把桃兒送過去,他也着實不舍得。

孟岩的煩惱不比蔣氏少。

蔣氏紅着眼絞着帕子,忽地眼睛一亮,顯然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忙對孟岩道:“老爺,不若這樣,讓綠芹代青桃嫁過去,您覺得如何?”

“虧你想得出來!”孟岩非但沒有答應,反是将眉頭擰得更緊,瞪着蔣氏,“這事要是讓趙家知道了,我孟家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蔣氏被他這一斥又斥得淚水直流,孟岩終是被她紅腫着眼哭個不停的模樣燒到了心窩子,扯過她手中的帕子為她揩掉臉上的淚,沉沉嘆着氣道:“趙家,我們得罪不起啊……”

直到熄燈卧榻歇下了,蔣氏仍在抽抽噎噎,黑暗裏,只聽附着孟岩的耳畔輕聲道:“老爺,我還有一個法子……”

“甚法子?”孟岩問。

蔣氏在他耳畔耳語一陣。

孟岩聽着,将眉頭愈皺愈緊,顯然并不贊同蔣氏的主意,卻也沒有立刻就反對,而是沉默半晌後問道:“你覺得這法子可行?”

蔣氏聽得孟岩這般一問,心知他心中必也覺這主意興許可行,否則便不會是如此來反問她,趕忙抓緊這個機會繼續道與他聽。

聽着聽着,他本是緊皺的眉頭便漸漸舒開,末了又問:“就算這法子再好,桃兒願意?”

蔣氏這廂得了孟岩的應,面上終于露出了笑,連應道:“隔壁向家不見得差不是?我派人打聽過了,隔壁那人除了身子骨差些之外,其他都好得很。”

孟岩又是沉默半晌,才道:“折騰了一天,睡吧。”

蔣氏卻是徹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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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心想給青桃尋門好親事,如今是由不得她再挑選了。

孟岩除了交代吳大娘這些日子将飯食準備得比以往都豐盛以及孟江南不用再做下人的活計之外,她于孟家的其他一切待遇都未變。

她還是住在她那間窄小的閨房,她聽說新嫁娘除了家中給自己備嫁妝之外,也可自己着手準備,可她連一件像樣的新衣裳都沒有,又能拿什麽來為自己備嫁妝?

她這兒唯一上得了臺面的物什,還是前幾日隔壁來納彩時交到她手上的那兩套價值不菲的首飾。

不過,他願意娶她,左右也打聽過她在孟家的情況,應該是知曉這些的,屆時就算她的嫁妝薄些,也不打緊吧?

畢竟她不覺得她爹會給她準備太多的嫁妝,十之八九能在面子上勉強過得去就已經是她爹的極限了。

只是可惜了送到孟家來的那些禮,僅僅是憑她的出身,就已經不值錢,值不得他出那般多的禮。

她應該在與他說上話的那日就與他說明白的,如今只能是便宜孟家了。

前世的孟江南從未過過半天清閑日子,而今出閣前的這幾日她是着着實實享受了一把無所事事的清閑日子,既不用做活,也沒有前院的人來擾,就連她以為會跟她拼個你死我活的孟青桃也沒見着露個臉,想來是她的親迎日在即,她爹管着前院的人了。

孟江南除了日常念着阿睿之外,便趁着這幾日清閑,用往些年做女紅留下來的布給阿睿趕了身春衣,想着阿睿從未穿過新衣裳,穿的都是吳大娘孫子的舊衣裳改的,如今若是穿上新衣,定該高興不已。

短短四日就在孟江南給阿睿縫新衣中過去了,轉眼便到了迎親日。

在這前一日,蔣氏親自拿來了大衫霞帔讓她試了一試,她以為蔣氏會将這嫁衣留在她房中了,誰知她試過脫下之後蔣氏又命翠蓮将新衣拿走。

孟江南清楚蔣氏斤斤計較的脾性,心道是她縱是再嫌惡她,也不敢将孟岩應下的這門親事弄砸了去,便随了她将新衣拿走。

這一日,孟江南起了個早,把給阿睿縫的新衣裳收了最後幾針,拿了塊藏青色的布來将衣裳以及向漠北送給她的那兩套首飾連盒子一并包好,再将自己這住了十六年的小屋收整妥當,正打算将包袱拿去給吳大娘托她改日替她送到隔壁去時,吳大娘端着一碗蓮子羹走進了她屋來。

“吳大娘怎麽來了?”孟江南将包袱擱在案上,讓了身讓吳大娘進屋。

“今兒個是六小姐的好日子,我也沒什麽能送給六小姐的,就、就熬了一碗蓮子羹送過來。”吳大娘看着孟江南,眼眶發紅。

“吳大娘你哭了?”孟江南瞧見吳大娘發紅的眼,關切地問。

“我……”吳大娘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我是為六小姐高興,高興!來,六小姐,快趁熱吃,不然今兒你是要餓上一天的。”

蓮子羹冒着熱氣,上邊還撒着些細碎的山楂及紅棗蜜餞,吃進嘴裏酸酸甜甜,比糖葫蘆還可口,是孟江南最喜愛吃的吃食,不過卻極少能吃上一回,吳大娘做來親自送與她,足見是真的替她高興。

“多謝吳大娘。”孟江南将蓮子羹接過,卻未當即就吃,而是将那只藏青包袱先拿起遞給吳大娘,“吳大娘,這裏邊是我為阿睿縫的新衣以及向大夫送與我的那兩盒首飾,勞你哪日閑暇了替我送過去可好?”

“這有什麽好不好的。”吳大娘接過包袱,又催她道,“六小姐,這蓮子羹……放涼了便不可口了。”

孟江南點點頭,這才将碗重新端起來,舀了一口放進嘴裏,依舊是她喜歡的味道,讓她不由對吳大娘笑了起來:“好吃極了,但是日後怕是沒機會再吃到吳大娘的手藝了。”

吳大娘卻是鼻尖酸得厲害,想哭,但生生忍住了。

直到孟江南将滿滿一碗蓮子羹吃完,她拿着碗轉身離開,她的眼淚才終于掉出來。

怕孟江南發現,她忙捂着嘴大步走開了,心裏一遍遍道:六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沒有這份活兒……

孟江南吃罷蓮子羹,算着時辰應該是蔣氏命人将大衫霞帔翟冠再拿來讓她換上以及做梳妝打扮待吉時了。

這可是只有嫁做正妻才有資格穿上的霞帔翟冠呢。

說來,從前她也是在這個日子被擡去的趙家。

不過,這一次被擡到趙家的是孟青桃,不會再是她了。

孟江南歡愉地想,但下一刻她卻覺自己腦袋昏沉得厲害,以致她要扶着桌案才能站穩。

是她昨夜沒歇好的緣故麽?怎會忽然如此?

她邊想邊往床的方向走,将将走到床邊,她便整個人栽到了床上,失去了意識。

片刻,蔣氏出現在門外,身後領着翠蓮。

翠蓮雙臂上托着一套新衣,卻不是大衫霞帔翟冠。

蔣氏看着昏在床上的孟江南,滿意地對翠蓮道:“替她換上吧。”

申時過半,向家的迎親隊來到孟家大門前。

哪怕兩家只隔牆而居,這親迎該有的儀仗,向家一樣都沒少,便是花轎,也是只有富裕人家才請得起的八擡大轎。

向漠北一身練雀補子的青綠官服加身,讓他向來青白的面色看起來更白了一分,但這四處紅燦燦的喜慶之色以及他肩部斜披的一幅紅緞倒也将他面上多的這一份青白色勻了過來,是以衆人瞧見的他,端的是豐神俊朗翩翩如仙,一時間不知吸引了多少旁人的目光,紛紛道他們如何不知道他們靜江府怎有這般俊俏的郎君。

孟岩于門前親迎,向漠北與其作揖後目不斜視随其地跨進了孟家門,在孟家廳堂前接過身旁向尋遞來的大雁一對,進入廳堂後将迎書以及大雁交由孟家人陳于廳中,與孟岩行了叩拜禮後便見翠蓮攙着頭頂紅緞蓋頭的新娘子到了廳堂來。

向漠北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新娘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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