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4

向漠北此刻卻不再看着終變了臉色的趙言新,而是轉身走到仍昏迷不醒的宋豫書身側,一邊伸出手将他綁在他身上的紅繩解開一邊轉頭去看樓明澈,道:“還請先生來看看澤華如何遲遲不醒?”

卻見方才還驚得愣在他身旁不遠的樓明澈這會兒已到了一旁鏡牆前擺放的絹人女子面前。

因着方才鏡牆開啓,暗箭急射而出,以致原本好端端立在地上的絹人翻倒了兩個在地。

樓明澈就蹲在其中一個翻倒在地的絹人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輕輕交握于身前的雙手瞧。

忽然,他伸出雙手,一手抓住其手腕,一手抓着其五指,爾後用力一個掰折

他盯着“她”那被掰折斷的手腕,沉了眼蹙起了眉心,随後轉頭欲叫向漠北過來,卻發現向漠北此刻已站在了他身側,亦沉着眼看着眼前絹人女子那被樓明澈掰折斷開的手腕處。

只是他沒有如樓明澈那般明顯地吃驚然後蹙起眉心。

他暗沉的神色始終平平靜靜,好似心中早已知曉這其中之事一般。

趙言新則是在這一刻扭曲着臉要向他們撲來,卻一步也難以從他身側影衛手中離開。

衛西不明所以,忍不住上前來一看究竟,看看究竟是什麽讓他們這般在意。

當他站在樓明澈身後看清那絹人被掰折斷的手腕時,他瞬間就駭愣住了,爾後不由自主地慢慢看向這鏡室之內的所有絹人,看向宋豫書身旁長案上的材料,最後定睛在趙言新身上,雙目大睜如銅鈴。

突地,只見衛西朝趙言新猛撲過去,抓起他的衣襟照着他的臉就是一拳狠揍過去,直揍得趙言新口噴鮮血。

衛西又再揍了他一拳,将他鼻血揍出來的同時也将他的人揍暈了過去。

如他這般養尊處優的人,本就受不得丁點疼痛,更何況是兩拳狠揍。

衛西卻不能洩憤,還要再揍他,但被向漠北出言止住了:“将澤華背上,走了。”

“可是——”衛西紅着眼憤怒地想要再說什麽,向漠北卻已轉身先朝暗道方向走去。

衛西只能将趙言新扔到地上,跑過去為宋豫書将衣裳穿好,末了将他背在背上,離開。

樓明澈則是将那些個翻倒在地的絹人一一扶起來重新擺放好,最後深深看一眼這間因六面鏡牆而明亮如晝的鏡室,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也朝暗道的方向走去了。

那被他掰折斷的絹人手腕再也接不上去,只能露着這只斷了手的手腕。

只見“她”那斷掉手腕之中不是露着鐵線匝繞成的“骨”,而是露着活人死後才會有的白骨!

白骨森森,“她”的面上仍舊是清清甜甜的巧笑。

絹人是死物,本就不會疼。

那她變為死物之前呢?可也不會疼?

這世上無人知曉她的答案。

昏厥過去了的趙言新與失魂落魄的汪齊成也被拖着帶離了此間暗室。

明晃晃的鏡室唯餘死一般的靜寂,所有的絹人女子一如既往地揚着嘴角巧笑着。

外邊,風狂雨烈。

向漠北站在這間樓閣的屋廊下,任夜風卷着雨水撲打在他身上面上。

風雨翻動着他的衣袂,攪亂了他的青絲,他卻無動于衷,只怔怔地看着沉沉夜色中的茫茫雨簾。

他想到了說及趙家時孟江南驚慌失措的惶然模樣,想到了……他自覺像她是以買回來送予她的那個小絹人。

還想到孟江南看見那個小絹人時丢了魂似的反應,那時他還以為她是因為不喜那個小絹人。

向漠北的心此刻沉悶得仿佛被一塊大石死死壓着。

衛西背着宋豫書也來到此屋廊下時,才聽得怔怔瞧着夜雨的他道:“先生,您與衛西先送澤華回去。”

樓明澈未答應也未說不,只是問他道:“你自己留下,确定能無恙?”

“先生放心。”向漠北道,“學生斷不會讓先生勞心。”

樓明澈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如此最好。”

樓明澈說完,與衛西先行走了,拖着汪齊成以及趙言新的兩名影衛緊随其後,餘下兩名則是立在向漠北身後。

少頃,向漠北才問道:“可知她去了何處?”

即便向漠北未有點名道姓,影衛顯然也知他道的是誰人,應聲道:“知。”

“帶路。”

“是。”

眼見向漠北就要這麽直直走進雨幕之中,方才應話的這名影衛站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置身于雨幕之中,道:“公子且等一等。”

不是最恭敬的語氣,卻是最真誠的。

未多久,只見另一名影衛不知自這樓閣中何處尋來了一把油紙傘,打開了撐到向漠北頭頂上,那擋在他身前的影衛才退至他身後。

“多謝。”沒有理所當然,向漠北的語氣裏是由衷地感激。

影衛沒有再說話,只如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後。

衛西背着仍舊不省人事的宋豫書與樓明澈到得趙家大門外時,有一隊車馬也正正好在大門前停下。

看着從馬車上下來的人,衛西瞪大了眼:“巡……巡撫大人!?”

呂巡撫不是在桂江府城?如何會出現在這靜江府裏?要知道這兩地之間可是快馬加鞭也要走上大半晌的路程距離!

公子前去桂江府城見這位巡撫大人時确是曾說過怕是會有需得上其幫忙之處,但不曾道過将其請來這靜江府的話,那他而今出現在這趙府門前就只可能是一人所請。

小郡王他……究竟預料到了多少事情又做了多少準備?

後院,霓閣。

趙慧馨的腳邊散落着數十個被擰了腦袋或是擰了四肢的小絹人,淺笑盈盈地她坐在這些身首異處的小絹人之中,孟江南直有一種她是坐在屍山血海之中的感覺。

他們趙家人的福,本就是坐在屍山血海上享的。

趙慧馨瞧着孟江南驚恐萬狀的模樣,笑意更濃,忽地就放下了手中的材料,站起身慢慢地朝她走了過來。

孟江南的雙腿仿佛注了鉛,擡不起邁不動,唯能死死靠着背後的門扉站着。

趙慧馨在她面前停住腳,擡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邊細細打量她的臉一邊不疾不徐含笑道:“你便是向大夫娶的女人?模樣倒是長得标志,不過——”

“憑你也想嫁給向大夫?”趙慧馨忽将孟江南的下巴捏得發狠的同時眯起了眼,以致她眸中的笑容變得猙獰又陰毒,“一個世上最卑賤的奴人女兒?”

孟江南震驚地看着她。

原來……如此。

今生趙家之所以沒有放過她,皆是因為趙慧馨。

趙慧馨她一而再地差人将嘉安請來趙家,明面上是請他來為貍奴治病,實則不然。

今夜所謂的孟青桃想要見她,實際不過是趙慧馨想要見她罷了。

因為她是嘉安的妻。

而趙慧馨她……顯然是對嘉安有意。

所以便将她視作眼中釘,無論是上回被帶至知府衙門,還是今次被“請”到趙家來,都是為了将她置之死地,如此才好讓她一人獨占嘉安。

高傲如趙家人,是絕不會容忍自己看上的人身旁有別人的。

在趙慧馨眼裏,她孟江南是非死不可的。

但,即便沒有她,嘉安也不是趙慧馨這般心腸歹毒的女人能夠肖想的!

她不配!

如此一想,孟江南身體裏本是戰栗的血液被激怒,翻滾着湧向四肢百骸,使得她勇氣倍增!

只見她忽地用力推開正死死捏着她下巴的趙慧馨。

趙慧馨不曾想一個卑賤的下等人竟然敢對自己無禮,一怒之下揚起巴掌就要朝孟江南臉上掌掴而去!

“啪——!”響亮的巴掌聲緊跟着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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