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包子也腹黑

臧飛龍雖然沒有承認什麽,卻也沒有反對什麽。他以一種不置可否的态度聽完了林冬的話,兩人靜默許久後,他終于開口,吐出一句:“很晚了,睡了吧。”

第二日林冬陷入了一種苦惱的境地裏。

若他說的沒錯,臧飛龍就是那戰神一家的後人,只是不知誅九族時他是如何逃出來的。臧這個姓在這片大地雖然不多見,卻也不少見,飛獅軍當年的戰神将軍确是姓臧沒錯,只是因為事隔太久,加上林冬對此事了解并不深,自然沒有将眼前這個山賊頭頭和那将軍扯到一處去。

可如今他是要裝作不知道好呢?還是知道好呢?

圓嘟嘟的小臉皺成包子,他搬根小板凳坐在米缸邊,雙手插在白花花的大米中把玩着,一邊思來想去。

陳南海蹲在他旁邊看了良久,終于忍不住道:“大米很好玩?”

“嗯?”

陳南海指了指他捏着白米的手。

林冬哦了一聲,動了動兩側鼻翼,“你們的大米很香,摸起來細軟,很不錯。”

所以是很好玩的意思?陳南海哭笑不得,“生的好玩?還是熟的好玩?”

“熟的怎麽能用來玩?”林冬一臉你糟蹋食物的表情,搖搖頭,嚴肅道:“生的才能玩,熟的得用來吃。”

陳南海幹脆也找了根條凳,往米缸邊一坐,學着林冬的樣子捧了把米在手中,俯□嗅了嗅。

濃濃的米香味撲鼻而來,說是清新也不是,很複雜的味道。

嗅得久了,米上的粉塵仿佛黏進了喉嚨裏,陳南海不舒服的皺了皺眉,擡起頭,卻見林冬整張臉埋進了米堆裏。

陳南海:“……”

林冬好半響才将臉擡起來,一邊擡手抹掉黏在臉上的顆粒,一邊道:“我想事情的時候喜歡待在米缸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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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因為腦袋比較容易清醒。”

把臉埋在米裏會讓腦袋清醒?陳南海突然很想将林冬的腦瓜子扳開,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

林冬卻并未解釋更多,一邊捏着米玩一邊道:“米和米是不一樣的,香味不一樣,大小不一樣,硬度不一樣。有的米捏起來很細軟,這種米煮的時候不用加太多水,否則就黏過了頭;有的米捏起來很硬,這種米就要多加水,否則煮出來又硬又澀。”

陳南海感興趣道:“那你喜歡吃軟的還是硬的呢?”

“我喜歡軟硬合适的。”林冬指了指竈臺上的蒸籠,“先将米煮至半熟,然後出鍋沖沖冷水,将水濾幹淨後放在蒸籠上蒸,等到熟透時米會顆顆分開,飽滿圓潤,嚼起來口感也更佳。”

陳南海意有所指,“不知咱們這山寨的米可還合你胃口?”

林冬轉回眸光,直直看向男人。陳南海笑得雲淡風輕,仿佛不過一句随口問候。

“米……還好,火候,卻是不太夠。”

好半響,林冬才慢條斯理道。

陳南海笑得更深,“看來還要多加幾把柴火啊。”

林冬不解地看他,“為何一定要是我?”

他不過只想找一處僻靜之地,遠離紛争,吃好喝好而已。

本以為落在這山寨裏是上天給他的禮物,哪裏知道根本是個大災難。別說避世了,現在卻是被牽連進了巨大的漩渦裏。

實際上他今日會在米缸邊一坐幾個時辰,就是為了想清楚後路。要麽裝作不知情,找個機會就下山離開,反正臧飛龍也說過自己去留随意;要麽……

想到後者,林冬就蹙眉,理智告訴自己和臧飛龍等人綁在一條船上絕對不是明智之舉,可若就此離開,說不準自己還得牽腸挂肚。

一旦知道了一個秘密,這世上能當做自己不知道甚至是忘記的人可少之又少。偏偏林冬就不在其列。

就算如今離開,指不定日後一聽到什麽風吹草動就會浮想聯翩,到時候也許更累。

仿佛知道林冬在掙紮,陳南海道:“如你所見,這山寨裏都是忠心于臧飛龍的人,他們有的是因災荒逃難而來,被臧飛龍所救,有的本就是臧飛龍自己的人馬。忠心雖有,卻難成大氣,一群鄉野村夫,不識字的占了大半,臧飛龍若想贏了昊天,手下人馬不足。”

林冬頭也不擡,道:“不是還有你嗎?”

陳南海一笑,“謀士再多也不嫌多,林先生原先不是門客嗎?出謀劃策應當再熟悉不過。”

這尚是陳南海第一次尊稱他為‘林先生’,這也間接表現了他想留下林冬的态度。

林冬心裏想的卻是別的:當年上京身無分文,被拒之門外無法科考,又回不了家,只有想辦法養活自己。否則上京考試卻餓死自己,這笑話傳出去真是毀他一世英明——雖然他也沒什麽英明好毀的。

做門客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尤其是久了之後更了解到一些事情的複雜,他對科考也再沒了興趣,對別人來說升官發財的金光大道,在他眼裏不過是一條毫無趣味可言的爛泥路。

他喜歡錢,那是因為錢能讓他過得更好。這種好并不是睡金山,住大房,後院養着各種美人,而是有錢才能讓他吃遍各種美食,別的不說,就說洛陽大大小小的酒樓小食坊,早就被他摸了個熟透。

所以做官也許能有很多錢,可有錢卻不見得能花在自己想要享受的地方。人家做官是想利滾利,錢滾錢,拿出去孝敬和收回的賬本居多。他若是做官,錢財恐怕得花在覓大廚,找美食的地方,可官場人脈不可謂不活絡,自己這般作為難以讨好他人,反倒給自己添麻煩。

想清楚利弊後,他就徹底斷了仕途之路。本以為給人家出出主意,平日間四處覓食也算不錯,可他偏生又是個能吃的,結果被趕來趕去,四處被嫌。

這年頭,要找個人賴着蹭飯也是不容易啊……

陳南海并不知他想的這些,若是知道,恐怕當下就會拍着胸脯保證臧飛龍一定養着他吃好喝好——反正他自己不是臧飛龍,這種保證随便給多少都行。

他見林冬一臉若有所思,誠懇道:“我也知道這事太麻煩,弄不好就是殺身之禍。可昊天是什麽樣的人你也清楚,就算臧飛龍能放下滅門之仇,昊天也不會放過他。我和他好歹兄弟一場,能為他做的也就這麽多了。”

說到這個,林冬好奇起來,“你和大……飛龍哥是如何認識的?”

“這是孽緣,不提也罷。”陳南海笑了笑,“總之我曾經答應過他三件事,在這三件事沒做完之前,我得留在他身邊。”

“哪三件事?”

“第一件便是助他報仇。”陳南海道:“後兩件,他還沒說。”

林冬眨了眨眼。好嘛,光是這第一件就已經難上加難,看來臧飛龍也是個會獅子大開口的人嘛。

眼見陳南海眼巴巴看着自己,林冬掙紮的心搖過來晃過去。

“也許……”他努力給自己尋找一個決定性的理由,“也許這事該問問大……飛龍哥的意思。”

不管他和陳南海怎麽說,臧飛龍才是決定他去留的主導者。

陳南海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不及林冬有反應,就一把撈起他施展輕功往臧飛龍院子飛去。

“大飛龍!”

嘭——

房門被踢開,臧飛龍黑着臉仰天吼:“說了不準再叫這個名字!”

陳南海穩穩落地,将林冬往他面前一推,“留下他當軍師吧。”

“軍師?”

“你若想贏昊天,他是不可缺少的助力。”陳南海分析得頭頭是道:“他曾在權貴家待過,論起目前朝廷局勢比你我更清楚,最重要的是,他念過書,能識字。”

臧飛龍眼角抽了抽,“本大王也識字。”

陳南海臉色不變,“但你會還不如不會。”

“……”

優點都被陳南海說盡了,臧飛龍摸了摸下巴,低頭看向剛到自己胸口的小子。

“他還是個孩子……”

陳南海有些驚訝。論起報仇,臧飛龍總是會失去判斷力,自己将這些好處和他一說,他應當立刻點頭答應才對,可他現在居然在猶豫?

一直像個貨物般被推來推去的林冬終于開口了,“你打算怎麽報仇?”

帶上一整個山寨的人沖進長安?那不是早死麽?還沒跑到皇宮門口就該被禁衛軍的亂箭射的七七八八了。

臧飛龍沉聲道:“找齊能一次性扳倒他的證據。”

林冬挑眉,還不算太失去理智嘛。

陳南海道:“事實上,我們現在缺一個牽線搭橋的人。臧将軍曾經的好友被昊天陷害分散在外地為官,離京城很遠,若我們開始布局,必須先與他們聯系上。”

臧飛龍道:“你能想到的,昊天也能想到。這麽多年他都在四處尋找我的下落,如今找到了,豈會輕易讓我離開這裏?”

也就是說如今池馬鎮裏充滿了昊天的眼線。

他們若有行動,定然被人先下手為強。

林冬道:“也許我們該給他制造一點麻煩。”

如此便可拖得時間商量大計,他林冬雖好吃懶做,但本性并不喜歡被人壓着打,與其坐着被監視,不如讓監視的人也不好受。

臧飛龍一挑眉,“比如說?”

林冬圓嘟嘟的臉展開來,眉眼彎彎,笑盈盈道:“以不變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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