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久不見
上大學之前,江河不止一次告訴江為風,要找好自己想走的路。
江為風不知道自己運氣好還是不好,在大一下學期的時候,他找到了那條路。
大一的上半個學期,江為風過得醉生夢死。
之前填高考志願,他随便填了個商務英語,大一開學沒幾天就覺得上夠了,老實規矩的上了沒倆星期課,随後就整天踩着塊滑板滿校園竄,要不就是和一幫新認識的朋友到處瘋玩。
導員看他缺課多,說過他不止一回,但第二天他該逃還是逃。
很多人眼裏,他是混球一個,可只有江為風自己心裏知道,他渾渾噩噩并非是真的不上道,而是因為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想要什麽,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迷茫的不行。
直到大一放寒假,成明昊要拍片子,拉着他出去幫忙,他便跟着胡亂鼓搗,順手玩了幾回相機,幫着拍分鏡也拍花絮。
當時也沒覺得怎麽着,就是上手挺快,拍的東西成明昊也滿意。
後來大一下學期開學,住對鋪的佟輝淘了個二手相機回來,一群人對着亂調,結果拍出來的照片暗到連五官都看不清。
佟輝正說被騙了,買了個爛的回來,江為風正好從外頭回來,走過去三兩下擺弄好了,還給他們幾個拍了好幾張照片。
就是這五分鐘不到的事兒,把佟輝給佩服壞了,又是說他拿相機帥,又是說他拍的好。江為風不知道這小子哪句話入他的耳了,就像雷劈似的,轟然被擊中。
他從此走上了攝影路。
大一的暑假,江為風沒回青城。
學期末的時候,和江為風一起玩板子的學長張益嘉介紹他去一家叫“四季歌”的工作室工作。這家工作室在成都很有名氣,幫一些明星拍過片,與一家全國知名的少女影像雜志有合作,老板既拍照又做封面模特,人氣很高。
江為風自然珍惜這個機會。
這一個暑假就這麽在拍片修片的輪回中度過,結果有一天他去給雜志拍封面的時候,不注意被當期的封面模特偷拍了下來,發到了微博上,偏偏還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了他的微博號,艾特了他之後,他的粉絲瞬間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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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因此,很多人來工作室,指名道姓就要他拍,他也多了不少工作的機會。
大二國慶放假之前,江為風的微博粉絲破十萬,佟輝一直關注着江為風的微博,便嚷嚷着叫他請客。
江為風也沒推辭。
那天宿舍聚會,佟輝喝的有點多,就問他:“風哥,你是不是那個?”
“哪個?”江為風邊點煙,邊瞥他。
“就…就那啥,boy love懂嗎?”佟輝鼓足了勇氣問出口。
此話一出,一片起哄聲。
江為風特漫不經心笑問:“我哪像啊?”
“說真的,風哥,你給哥們透個底,你是GAY嗎?不然這麽多美女找你拍片,你又是一血氣方剛的帥哥,就沒看上的?”馬志斌在旁邊插了一嘴。
江為風沉眸不語。
徐文博從一邊打圓場:“瞧你們,坐懷不亂的就是GAY了,人家風哥就不能是禁欲系?
“哎?這麽一說,風哥也可能是心有所屬?”舍長插話進來。
“狗屁!”佟輝聽完哈哈一笑,直拍桌子:“你見過他和女的有接觸嗎?情有獨鐘也得先出現個女主角啊。要我說…他就算是GAY,我也不信他能為誰守身如玉。”
旁邊幾個舍友又是一陣附和。
江為風始終不語,抽完了一根煙後,又點上一根,大家看着江為風神色不明的,也不說話,還以為他是有些惱了,都有心扯開話題。
結果當抽完第二根煙的時候,他哂笑——
“我就不能心有所屬?”
這話一出,全桌懵菜,幾秒之後大家跟商量好似的,全都炸開了,七嘴八舌繞着江為風的耳根子又是問這又是問那,他一概不語。
越是這樣大家越是心癢癢,最後逼得江為風沒辦法了,只好說:“你們就當哥們禁欲吧。”
全桌大呼掃興。
醉了一夜。
第二天就是國慶假。
江為風原本已經排了檔期,誰知突然接到江河打來的電話,于是改票回家。
他風塵仆仆下機,這邊江河早就來接,大半年沒見江河,他憔悴極了,頭發也白了大半,看起來一下子老了十歲不止。
江為風就問:“鄭姨沒事吧?”
江河一愣,看着他的眼睛又是嘆氣,說:“先去醫院。”
江為風到醫院的時候,鄭萍正躺在床上睡覺,鼻子上還插着氧氣罩,肉眼可見的虛弱,大概是聽見門響了,她醒了,一雙眼睛深不見底的空洞,滿臉寫着生如死灰。
她面無表情的愣了幾秒,才看到江為風來了,想起身,忙被江河和江為風勸下。
江為風喉結滾動了一下,忍住不去看床上的女人,淡淡喊了聲:“鄭姨。”
鄭萍費力勾出一抹笑:“來了。”
江為風實在不懂得怎樣去講關心的話,只問:“身體修養的怎麽樣了?”
“我沒事。”鄭萍淡淡的,看起來有些乏。
于是江河替她掖了掖被子,轉臉對江為風說:“行了,看也看了,你回去吧,趕車也挺累的。”
江為風點點頭。
鄭萍便說:“回去吧,這邊有你爸在呢。”
江為風站在床邊,舔了舔幹燥的唇:“知道了,你好好靜養,想吃什麽就讓我爸買。”
鄭萍笑,有一顆淚順着眼角滑落:“好,知道了。”
江為風眼光深深。
退出病房後,他深呼一口氣,對江河說:“我看她情緒不高,你小心看護。”
“她也是太傷心了,其實之前你鄭姨懷過一回,但考慮到你還小,就說等到你高考後再說……”江河話到此處,哽咽了,“就是沒想到,這都40了,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八個多月了,居然沒留住。”
江為風抿了抿唇,忙去拍江河的肩,扶他到病房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你們倆都別太傷心,孩子還會再有的。”
“不能夠了。”江河肩膀顫抖,講話也顫,“她的身體哪還經得起折騰,要說也怨我,知道她之前有心律不齊,我也沒注意,醫生說是孕周增加,血容量變化,心髒負擔加重,這才突發的心髒病。她那天可吓人了,還大出血,手術室進去了也沒動靜,都下病危通知書了。”
江河眼眶通紅:“老爸雖然是個男人,是一家之主,但簽字的時候眼淚都糊眼睛,滿腦子裏想的都是你媽之前在醫院走了的樣子…”
江河深呼吸:“不過現在說這些倒也沒必要了,她能活着就不錯了……”
江為風心一抽,沉默着。
這些話,江河許是憋在心底久了,終于能說出口,淚眼婆娑道:“這孩子,名字都取好了,叫江為嶼,你是長風,他是大地……”
江為風只覺得身體裏的力氣在一點點流失,但他還是緩緩拍着父親的肩膀,試圖給眼前男人力量。
江河靜默,江為風亦不語。
接着江河擦擦淚,說不早了,要進去照顧鄭萍,江為風才起身離開。
走出醫院的時候天正陰。
大風洶湧,烏雲翻滾,應該很快就會有一場雨。
他擡頭看天,停在路邊,把兜裏最後一根煙掏來抽。
稍晚一些,江為風回家放下行李和相機,轉身去綠島。
石頭和顧翔一幫人早就在等,見他來了,紛紛起身,激動又誇張的叫:“風哥。”惹得酒吧其他桌的人都往這瞧。
江為風知道這幫小子故意的,眼神都沒給一個,便說:“滾。”
他心底不舒坦,裝着鄭萍的事,這場酒喝的滿醉。
臨走的時候,他晃着步子跟在顧翔後面。
顧翔拐過走廊,繞過綠島西牆角的魚缸,走了幾步卻忽然在一桌停下,走在他後面的江為風沒注意,沒剎住腳,撞上他的背。
江為風煩躁的甩了甩頭,還沒來得及罵人,顧翔卻轉了個身,朝旁邊那桌的人一笑:“好久不見啊。”
江為風皺眉看過去——
目光一沉。
酒吧燈紅酒綠,人們推杯換盞,歌手音色靡靡,恰好唱到陳奕迅。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這句詞剛落,便有人近身,說了句“好久不見”。
林绛聞聲後下意識擡頭,呼吸一滞——
就這樣撞上他的眼睛,錯愕迷茫撞上幽深晦暗。
她想起那四個字——久別重逢,卻又覺得不大對味兒,哪裏就隔了那麽多時光呢,本就從來沒喊過開始。
她就這麽看着他,他變化并不大,還是愛穿黑色,她有點恍惚,他明明離她很近,可又像是很遠,就像煙裏霧裏飄出個人,一呼氣就消失不見了。
顧翔和王佳倩在一旁寒暄,林绛想擠出個笑容,也大大方方的說一句“好久不見”,可就是做不出任何表情,木讷的如同木偶。
這邊江為風目光深深,表情卻是淡淡,率先對她說了一句:“你好。”
禮貌又疏遠。
林绛打起精神,也笑笑說:“你好。”
這邊顧翔和王佳倩聊了沒幾句,起身向林绛點了點頭,又對着江為風說:“走吧。”
江為風沒有多餘的表示,轉臉就走,高瘦的背影消失在燈影裏。
林绛眼裏有霧氣,許是酒吧煙氣太大的緣故。
還是王佳倩的一聲呼喚将那抹霧吹散,女生問她:“林绛,你看我的臉紅不紅?”
林绛擡眼看過去,笑了:“紅,不過紅的好看,像打了腮紅。”
王佳倩捂着臉,“哎呀”一聲:“好丢人啊,沒想到能碰見他,我都傻了,也不知道都和他說了什麽。”
林绛低頭抿酒,笑而不語。
王佳倩還會臉紅,可是再見到他,她可以錯愕,卻不可以臉紅,想到這,林绛暗笑自己沒有長進。
其實不是沒想過忘記他。
但每次放假回青城,林绛逛街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東看西看,偶爾有抽着煙的高瘦少年路過,她也會多看幾眼。
從家裏去徐名娟餐廳乘公交車會路過光明廣場,每回都能見到一群人在那邊玩滑板,林绛幻想他也在其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徹底栽在他身上了。
冬來春去,已經大二了,時間這東西,最是人間留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風哥絕對禁欲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