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遠行
那天回家之後,林绛先幫着周婉拎着大包小包,去王佳倩下了血本租的工作室,其實也就是一個居民樓裏的三居室。
進去的時候,除了王佳倩,裏面還有三個人正辦公,屋裏滿滿當當都是堆積的貨,幾乎沒個騰腳的地兒。
林绛也第一次見到王佳倩傳說中的合夥人秦照,男生理平頭,長相中等,只是個子很高,目測有185。一見她們來了,很熱情,忙叫王佳倩去給她們倒水,臨下樓的時候,又叫王佳倩送客。
後來林绛對王佳倩直言不諱,說那男生看着還沒顧翔靠譜。
王佳倩一聽“顧翔”二字就炸毛,特別扭的抽了抽嘴角,義正言辭的反駁林绛糊塗了,顧翔就是個混球,怎麽能和秦照比。
林绛聳聳肩,沒說話。
各有渡口,各有歸舟。
愛情是如此,事業也是。
說實在的,林绛完全沒有資格替王佳倩操心。
她自己的歸舟都還未找到。
林绛大四寒假的時候,在家裏找了個省臺的實習,她當初以為自己運氣好,臺柱子張俊濤一眼相中她,帶她實習,只是後來發生一些事情,讓她沒滿三個月就辭職了。
畢業之後,她不是不想投身職場,去地方臺面試,拿着話筒,就是長不了嘴。
她這才知道自己有了障礙。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腦子一片空白,要說傷心,可她卻并沒有遺憾的感覺,可要說不遺憾,她為什麽竟還有些胸悶的憋屈感。
她想不透,正巧成明昊問她要不要去美國找他。
林绛便有了出去走走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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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歸期的那種。
徐名娟知道她的打算,什麽也沒問。
徐名娟原話是這麽說她的,“你外柔內剛,如果不是下定決心的事情,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林绛連說“知女莫若母”。
臨走那天,林绛好說歹說沒讓□□娟開車送。
徐名娟不放心她,便讓沈宴送她。
沈宴在車上問她:“這麽任性,說走就走?”
林绛聲音輕輕地:“沈宴,如果我說我是逃避現實,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沈宴目光驟然深邃。
林绛笑笑,眼底有化不開的情緒,“你也知道,那件事我只給你一個人說過。”
沈宴知道她在說什麽,眼眸暗了暗:“這事交給我。”
林绛笑:“你信不信舉頭三尺有神明。”
沈宴說:“我更信法律。”
林绛不語,沒什麽表情的勾了勾嘴角。
沈宴騰出一只手去扶她的肩膀:“你信我。”
林绛笑,努力逼回眼眶的熱淚,說:“好啊。”
轉臉去看風景,外面雨瀝瀝而下,她在車窗上描繪着雨地落下的痕跡。
就是這樣一個小雨天,林绛踏上去大洋彼岸的飛機。
在美國,有自由女神像,成明昊說沒什麽看頭,但她還是想親眼去看看。
飛機落地之後,機場有人舉着大紅色的牌子來接。
林绛笑着走過去,那人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成明昊在半年前就申請去了美國,攻讀導演。林绛和他沒斷過聯系,這四年來,他頭發換了許多種顏色,最終長久定格在黑色上,還特藝術的留長,紮了個小揪在後面。
“哥的小辮子帥不帥?”成明昊臭屁兮兮。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啦。”林绛學他的腔調。
然後兩個人笑着去酒店放行李。
成明昊那幾天領着林绛在美國的土地上閑逛,臨走那天除了“good bye”,兩個人都沒再說什麽別的話。
只是即将登機之前,他們互發消息。
成明昊問:“你相信夢想嗎?”
林绛回他:“信。”
他又說:“要平安喜樂。”
林绛回:“珍重。”
林绛在回完這句話之後,盯着手機默然許久。
沒人知道,她在退出和他的聊天界面之後,又盯着另一個叫‘想象’的QQ號出神,直到被催促登機。
她合上手機,随後飛往大洋彼岸。
那是2014年的夏天,中國很熱,美國也是,暑氣蒸發了眼淚,也蒸發了少年們身上的輕狂。
他們都長大了。
成明昊出國,何萊從武漢飛往更南的香港,沈宴和王佳倩一樣選擇回家鄉,大家都陸陸續續給彼此傳來消息。
唯獨那個人,林绛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這幾年,她也搜索過他,在貼吧豆瓣微博,還有新興的微信上都輸過他的網名,也輸過他的QQ號,但都沒有找到什麽。
QQ成了他們兩個人相識的唯一證明。但是除了過節的時候,她給他發上一句欲蓋彌彰的“群發”祝福外,二人再無交集。
不過安慰的是,她後來發送的祝福,他都會禮貌性的回應一句。
回複大多簡短,于她卻已經足夠。
林绛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又覺得不能想太多,總之把那些聊天記錄都截圖保存在空間的私密相冊裏。
手機屏幕在暗夜裏,發出微弱的光,盯着手機的人一動不動。
直到有人喊:“江為風,還沒睡啊?”
江為風回過神,下床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和煙到陽臺。
手機屏幕暗下去,江為風點上煙之後,又把它點亮,一張合影映入眼簾。
成明昊寫:時光不老,我們不散。
江為風默念一遍,目光沉沉。
這夜數羊到天明。
畢業之期已至,江為風手上還有一些工作室的工作沒結束,便一直留在成都。
七月底的時候,他才把手上的活忙完,去“四季歌”工作室面見老板,一聊就是三個小時。
等他再出工作室的時候已經月上梢頭,有車子在門口沖他按喇叭。
他擡眼一看,是張益嘉。
江為風走近叫了聲:“哥。”
張益嘉叫他上車,他猶豫了兩秒,擡腳上車。
“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來工作室那天,也是這種大熱天,現在想想,感覺這事像昨天發生的似的,其實滿打滿算都三年了。”張益嘉遞給江為風一根煙,自顧自說道。
江為風笑,沒有過多表示。
張益嘉轉臉,看着他笑:“怎麽着,續約了嗎?”
“沒。”江為風吐出煙圈,回答的風輕雲淡。
張益嘉一笑:“就知道你不會續約,怎麽着,找好下家了?還是單幹?”
“單幹。”江為風沒打算瞞着。
張益嘉斂了斂眸,再擡頭又是一笑,也不再繞圈子:“咱倆合夥吧?”
江為風聞言,便扭頭瞥向張益嘉,煙氣缭繞下他神色不明。
張益嘉把煙熄滅,直了直身子:“當初玩滑板,我就覺得和你投緣,咱倆又都是青城人,回青城一起做,你看行嗎?”
江為風不說話。
“當然了,你要是想去北上廣闖,就當我白說。要是回青城,我這邊手底下還有幾個兄弟,咱們可以一塊做,就是他們幾個技術比起你來差一點,所以我想拉你入夥,咱倆平起平坐。”張益嘉聽江為風不說話,忙解釋。
江為風也把煙熄滅:“可以是可以,但這事,得細說。”
張益嘉笑了:“那是當然了,咱倆認識這幾年,也不是邀功哈,哥們夠不夠義氣,做事靠不靠譜,你心裏知道。”
江為風笑。
張益嘉看江為風算是答應了,不禁喜上眉梢:“去喝幾杯?”
江為風搖頭:“不了。”
“怎麽着,家裏有媳婦管着啊?”張益嘉調侃。
“沒,就是不想去。”江為風舌頭頂了頂臉頰,笑得散漫。
“行吧,那就送你回學校。”張益嘉開始調車,卻不忘記調侃他,“不是,你怎麽回事啊,從認識你就是孤家寡人,彎的?”
江為風嗤笑:“哥們那是禁欲。”
張益嘉啧啧兩聲:“你說你性子也不生硬啊,怎麽還心裏住着個唐三藏呢。”
江為風收回笑,閉目假寐,不接話。
江為風不是沒有聽人說過,他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典型,舍長還針對他的這種情況補充了兩句,“對于你這種人,要麽是真的清心寡欲,要麽就是對女人沒興趣”。
連宿舍畢業前最後聚餐那天,幾個舍友都還在調侃他。
他和往常一樣,充耳不聞。
直到一場飯局散場,他們幾個回學校,他和往常一樣點了根煙來抽,走在最後的佟輝神秘兮兮湊過來:“風哥,你是不是心有所屬?”
江為風冷眼睨着他,不打算回答。
“其實吧,我知道是真的。”佟輝又說。
這次江為風眼神閃了閃,饒有興趣的看着佟輝,示意他把話講完。
佟輝挑眉,高深莫測的笑:“你還記得去年五一你朋友來找你麽?”
江為風愣了片刻,想起好像是有這麽一回,昊子放假,過來找他拍東西。
“晚上你倆在陽臺抽煙,我去曬衣服,聽到你們提到一個女生……。”
“那天就短短兩分鐘,可你說的話,比我任何時候聽到的都多。”
江為風有點怔。
直到煙星燙了手。
他定了定神,聲音沒有什麽波瀾,但卻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似的,回了個“嗯”字。
佟輝笑——“就知道是這樣”。
男生想挖掘了什麽大秘密,有些得意,卻沒有再繼續問太多。
江為風笑而不語,又點起一支煙,一股風過來,吹亮了煙星,吹皺了眉眼。
人生最怕“太遲了”,最幸運是“剛剛好”。
這世界人潮洶湧,誰能預料下一秒誰和誰會被人群沖散,誰和誰又會久別重逢呢。
他其實有很多問題,塵封心底四年,想親口問問她。
作者有話要說: 江為風,你是不是心有所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