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真相

林绛深呼吸,終于向自己至親至愛的人,講起過去那些像刺一樣紮着她的事情,那些讓她流浪兩年半,有家不敢回的事情。

全部的肮髒黯敗,全部的自我掙紮,幾千個日夜的僞裝,終于,一一刺破。

這些事情,令徐名娟和林偉面色慘白,久久難以回神,過了好一陣子,徐名娟失聲嚎叫,歇斯底裏的痛哭,她狠狠捶着自己的胸,皮肉相振時聲音宛如鑿山石。

徐名娟不管不顧的哭,又是捶自己胸口,又是打自己巴掌,以至于林绛和林偉抱住她都沒辦法讓她冷靜,她喉嚨像是被撕裂了一直在喊:“我的孩子!”

只有這四個字。

卻生生震碎了林绛的五髒六腑。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名娟才将大哭轉為抽泣,她哭的妝都花了,眼影暈在眼眶,又因為擦淚抹了滿臉,她就頂着這樣的臉,一瞬不瞬的盯緊林绛,喉嚨沙啞:“你爸你媽活了半輩子,認的是‘人在做,天在看’的理。你去維權,去争理,該去就去!如果不做,我反而看輕你。”

林偉眼眶也紅,可這時候,他反而更堅定:“這事咱絕對不能退不能讓!你放心去做,需要我和你媽的地方,我們絕不含糊,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林绛聞言淚水就濕了滿臉。

後來臨走,徐名娟和林偉下樓送二人。

車子快開的時候,徐名娟單獨叫住江為風。

路上林绛問:“她說了什麽?”

江為風腦子閃過一長段話——“小時候看她生病,現在看她受傷,以前覺得照顧好她就行,現在才明白個人痛苦終究還是要個人承擔,父母子女一場,也不能避免……”

江為風舔了舔唇,神色暗暗,最後還是只告訴林绛最後一句:“阿姨說,‘為風,保護好她’。”

林绛聽罷,忍不住仰頭控淚。

情緒太多了,沒法一下子全部宣洩,也來不及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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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江為風被徐名娟叫住的那刻,林绛接到沈宴的電話,他說:“林绛,驕驕想見你。”

還是熟悉的黑白灰極簡色調,暖黃的燈使沈宴的辦公室平添了幾分柔和之意。

但這并沒有讓氣氛變得更好一點。

張驕驕跷着二郎腿,雙手抱在胸前,挺着背仰着頭,馬尾高高紮在頭上,眼睑向下,目光輕蔑的掃在林绛身上。

然後她說:“你們都出去,我和她單獨談。”

人都走了,張驕驕看着林绛,露出乖張病态的笑:“來吧,把你們編的故事再給我說一遍。”

張驕驕笑意張狂,落在林绛眼裏,卻有些悲涼。

這是林绛第一次從頭到尾把事情回憶一遍:

“當初我在省臺實習,張俊濤,也就是你爸爸,很照顧我。結果有一次,我無意間撞見他和我同學,也就是你所知的程雲川在做那種事兒……我當時吓怕了,可就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程雲川看見我了。我記得特別清楚,她的那一眼,就像一道雷擊中了我一樣,我特別特別恐懼,那天回家,我什麽都沒說也沒吃飯就回屋了,當時我媽問我怎麽回事,我撒謊說我痛經。”

林绛哽咽了下,接着說:“後來,我一直盡力避開張俊濤和程雲川,但我那時候小嘛,不懂得迂回的,他們應該是感覺到我的異樣了,所以後來有一天,程雲川才會突然約我吃飯說想和我解釋那件事……我本來不想去的,但她一直死磕我,加上吃飯那地兒确實也是公衆場合,我就跟她去了……”

林绛講到這,已經顫抖的講不下去。

而張驕驕的臉也正一分分垮下來,可饒是如此,她還是咬牙說:“繼續。”

“我只想到吃飯的地兒沒問題,結果在路上程雲川遞給我一瓶水…我明明喝之前檢查過的沒有開封,但喝完之後就不省人事了……然後我就被她帶到一個公寓,你父親拿來做壞事的,公寓。”一段話,林绛緩緩說着,斷了兩次音,她狠狠深呼吸,仿佛被困在透明的塑料袋裏,氧氣氣被一點點抽走。

張驕驕看着她,目光裏內容複雜到她找不到詞形容。

“不過還好有沈宴。在出發之前,我多留了一個心眼,讓沈宴悄悄跟着我,後來他見我被帶到公寓就編了個理由,讓保安和他一起上去找我。還好他來的快……”林绛吸吸鼻子,扯了個笑:“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張驕驕嗤笑了一下,目光渙散的盯着林绛,還是嘴硬:“那你為什麽幾年前不站出來啊?”

林绛嘆氣:“你知道為什麽程雲川會幫他給我下藥嗎?你知道為什麽程雲川寧願忍受痛苦,也沒勇氣逃脫他嗎?因為他手上有她很多視頻和裸.照!當年我本來都打算站出來面對了,可程雲川她跪下來求我,說如果我透露一個字,他就會把那些全都發出去……”

張驕驕眼圈紅了。

“你知道程雲川以前是怎樣的人嗎?驕傲嚣張不亞于今日的你。你能想象她這樣的人跪下來求人嗎?”林绛站起來走近張驕驕,緊逼着她:“但是比起身體上的,心理上的折磨才是殺人誅心,她是受了多少罪,才這麽不管不顧把曾經最害怕示人的裸.照公布,想魚死網破。”

張驕驕面色慘白,有點像夜間出沒的亡魂。

然後,她再也聽不下去,繃着臉,奪門而出。

林绛看着她背影出神,又見沈宴進屋拿了車鑰匙追她出去,後來江為風進門抱住了她。

她講完了一個故事,仿佛耗盡了生命,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掉一滴眼淚。

江為風吻了吻他的頭發,說要帶她去吃雲邊馄饨鋪的馄饨。

林绛也不推辭,說正好餓了。

林绛相信能量守恒。

外公常說“人是鐵飯是鋼”,無論除了什麽事兒,都得先吃飯。吃飽了飯,就有了勁兒,有勁了就不怕想不出辦法。

林绛耳濡目染,深信此理,吃了一大碗馄饨。

江為風也深谙此理。

第二天,他還帶她去滑板。

江為風告訴林绛:“剛開始會摔,但滑起來之後,很爽。”

林绛抿抿唇沒說話,而是接過板子,放在地上踩上去,左腳用力蹬了兩下,随後飛馳而去。

她甚至在長板上做了幾個平花動作。

那是她自少女時代起,就熟悉過的步法,哪裏該用力,怎麽控制速度,她都一清二楚仿佛肌肉記憶。那時候,她摔過無數次,也站起來無數次,但只要一想起他在滑板上飛馳的樣子,她就似乎也擁有了自由。

滑了一圈,她穩穩剎在他面前,笑問:“怎麽樣?”

江為風心裏暗潮湧動,眼底眸光深深,說:“不愧是我的女孩。”

江為風直到三個小時後,坐在張益嘉的辦公室裏,都還在回味她的動作。

乍看像翩翩起舞,沒什麽速度和技巧,實則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

果然是他的女孩。

直到張益嘉敲了敲桌面,問:“你想好了?文件簽了就沒回頭路了。”

江為風回過神,點了根煙,煙星冒火的那刻,他沒有任何猶豫的握筆,在合同上簽上了他的名字。

張益嘉顯然被他淡淡的,甚至有點漠不關心的态度刺激到了,問:“真舍得?”

“都給你。”江為風淡淡,“結清就好。”

張益嘉笑:“當初我拉你一起創業,是真心看中你的才華,想和你合夥把夢想做大的。”

江為風抽煙到一半忽然不太想抽了,把剩下半根煙放在煙灰缸上,靜靜看尼古丁燃燒。

“不過,我這兩年也是看出來了,不是你不對,也不是我不行。錯就錯在,咱哥倆不是一路人。”張益嘉笑,“得了,江湖再見。”

江為風勾唇笑,起身轉頭離開,頭也不回的朝張益嘉擺了擺手。

門外,莉莉安和顧翔一人抱着一個紙箱子,等着他。

“哥,我就想跟你幹,工資我不怕的,和你能學到東西。”莉莉安笑。

顧翔說:“這事兒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因為哥們我已經答應她跟着咱一……嗷!”

話未說完,顧翔皺臉叫了一聲,疼的抱着小腿在原地直跳。

沖着江為風背景就是一句:“我操,你大爺的!沒見你愛踢足球啊?怎麽老踢人?!”

這晚,江為風和顧翔在綠島喝酒。

很久都沒聚了,這回是慶祝——失業快樂。

“你今兒怎麽有空出來了?”顧翔問,“不在家陪媳婦?”

江為風一開始喝的有點猛,這會兒暈暈的,皺眉說:“她去程雲川那了,程雲川她媽病了。”

顧翔皺眉:“這怎麽事趕事啊?程雲川本來情緒就不行,她媽怎麽還病了呢?”

“林绛說,她沒像程雲川經歷那麽多,但她媽已經撕心裂肺了,何況程雲川她媽呢?”江為風喝多了酒,話變得多了一點。

顧翔嘆氣:“聽王佳倩說,程雲川她媽是機關的,當初正升職政審期,程雲川當初隐忍,多半也有這個緣故吧?所以她媽想到這層,應該更難受。”

江為風不置可否,又仰頭灌了小半瓶的酒。

顧翔忽然就有點惱:“操他大爺的,看張俊濤人五人六的,人心怎麽能扭曲成這樣?”

“總有軟肋的。”江為風喃喃,聲音小到只夠自己聽到。

他整個人都倦極了,面色也極沉郁,可眼睛卻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着光,那是在林绛面前從不表露的恨意,而這濃烈的情緒,一半是對自己。

“林绛微博發出去也有一陣了,那人渣是不打算回應了?”顧翔問。

江為風:“……”

話未開口,就被一陣鈴聲打斷。

作者有話要說: 林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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