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绫

次日,天不大亮的時候,尚嘉言就醒來了。他越過睡在外側的楊季銘,先下了床。

尚嘉言站在房門外,看着晨間寂靜的院子微微發愣。

不多時,兩個小丫鬟打着呵欠從下人房裏出來,突然看到尚嘉言時,都震驚得立馬精神了。

“少夫人!”

“你們不必管我,自去忙就是。”

“是。”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觑,而後按照日常慣例,一個燒水,一個掃地。

不多時,其他下人也都陸陸續續的出來了。

顧媽媽忙走到尚嘉言身邊,關心道:“少夫人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是還在為昨日之事煩心?”

“景爍!”

楊季銘衣衫不整的急匆匆跑出來,看到尚嘉言完好無損的站在門口,這才倏的松了一口氣。

他拉着尚嘉言回屋,而後一把抱住了他,悶悶的說:“剛才真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見了。怪我睡得太沉,沒發現你已經起床。”

尚嘉言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特別在意方姨娘。”

“嗯?”楊季銘松開他,仔細看着他的神情。

尚嘉言用軟軟糯糯的聲音說:“季銘,你陪我去探望一下方姨娘,好不好?”

“好。”楊季銘很心疼,也很自責,自己竟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精神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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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嘉言急道:“那我們現在就去。”

“額……吃完早飯再去?”

“我心裏不踏實,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好,我們現在就去,你寬心些,別胡思亂想。”楊季銘擔心他思慮過重。

于是,二人一大早就來到了方姨娘居住的月隐院,也是府中較為偏僻的一個小院子。

站在月隐院前,楊季銘對尚嘉言說:“聽說月隐院的院名是在方姨娘搬過來後,父親起的名,題的字。”

“嗯。”尚嘉言有些心不在焉。

“三少爺,三少夫人?”

月隐院的下人看到他們,都震驚不已。

楊季銘陪着尚嘉言走進去,下人們想攔又不敢攔。

昨日的一個婆子從屋裏走了出來,笑着說:“喲,三少爺,三少夫人,二位怎麽來這裏了?地方小,沒個讓主子們坐的。”

尚嘉言沉聲問道:“方姨娘在哪裏?”

“方姨娘在屋裏呢。”

“帶我進去。”

那婆子語氣有些不善的說道:“三少夫人,方姨娘神志不清,萬一傷着您可就不好了。”

“別讓我再重複一遍。”

婆子愣了一下,拉長了臉,說道:“三少夫人,您來此見方姨娘,不知是為了何事?”

“少夫人做什麽,需要跟你交代?”楊季銘實在是忍不住了,即使尚嘉言事先說過,讓他安安靜靜的看着。

“三少爺,三少夫人,我等讓奉大夫人之命在此照顧方姨娘。您二位若想見方姨娘,還是先去向大夫人請示吧。”

就在這時,屋裏突然傳來瓷碗茶杯摔碎的聲響。楊季銘用力推開婆子沖了進去,尚嘉言也急忙跟了進來。

屋外的那個婆子道了一聲“壞了”,然後連忙差使了一個小厮去主院禀報,這才也進屋。

屋裏,另一個婆子用三尺白绫勒着方姨娘的脖子,方姨娘掙紮之下把桌上的茶碗盞碟扔到地上,發出聲響。

楊季銘搶下了婆子手裏的白绫,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兩腳,厲聲道:“殺害姨娘,罪不容赦。”

尚嘉言扶起跌落在地的方姨娘,發現她手心被地上的杯碗碎屑給紮破了,便先用自己随身攜帶的手帕為她包紮了一下。

方姨娘似乎害怕極了,瑟縮的躲在尚嘉言身後不敢看人。

尚嘉言溫聲安慰她:“別怕,別怕,沒事了。”

楊季銘怒視着婆子們,揚言要把她們交給父親處置。

婆子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畏懼之色,但還是硬撐着,似是認準了楊季銘會因為忌憚大夫人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尚嘉言瞧着兩個婆子的神色,走到楊季銘身邊,小聲的對他說:“她們在拖延時間。”

方姨娘依舊小心翼翼的跟在尚嘉言身後,似是把他當做了唯一能保護自己的人。

楊季銘對那兩個婆子說:“是我派人去請父親來,還是你們自己去見父親?”

婆子依舊硬撐着,更加明顯的拖延時間。

楊季銘對守在門口的福全說道:“福全,去請父親來月隐院。”

“是!”福全應了一聲,連忙跑開。

這時,兩名婆子才終于慌了。

不多時,大夫人便過來了。

兩名婆子迅速跪到大夫人跟前,哭訴道:“夫人為我們作主啊!我們沒有害方姨娘性命!”

大夫人眼神淩厲的看向楊季銘與尚嘉言,尤其是尚嘉言身後顫抖着的人,不悅道:“季銘,嘉言,這是怎麽回事?你們一大早的在這裏鬧什麽?”

尚嘉言悄悄的扯了一下楊季銘的衣裳,然後回道:“母親容禀,昨日我偶然遇到方姨娘,見她臉色蒼白,心中始終放心不下,今早便與季銘一起過來探望姨娘了。”

“既然看過了,那你們就回去吧。”

尚嘉言彎腰将地上的白绫撿了起來。方姨娘看到尚嘉言去拿白绫,吓得躲在床腳,渾身上下抖個不停。

尚嘉言擔心的看了眼方姨娘,然後對大夫人說道:“母親請看,我與季銘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個婆子用白绫勒着方姨娘的脖子。”

那婆子梗着脖子說:“這白绫是用來當桌布的。”

大夫人說道:“看來是場誤會。”

話說到這裏,楊季銘與尚嘉言不得不認為,大夫人想要方姨娘的性命。

尚嘉言在言語上盡量不和大夫人硬碰硬,但也不退讓的留在這裏。他擔心他們前腳一走,後腳傳來的就會是方姨娘的死訊。

幾番争執之下,楊正義終于急匆匆的趕過來了。

這一次,楊季銘避免再被惡人先告狀,搶先說道:“父親,這兩個婆子要殺方姨娘,我沒有冤枉她們!”

頓時,楊正義怒不可遏的看向兩個婆子,大夫人的臉色白了一瞬。

婆子跪地求饒:“侯爺,我們冤枉,這只是個誤會。”

楊正義看着昔日的摯愛之人害怕得躲在角落裏,心裏不禁泛起疼惜。也因此,他更痛恨想害她的人。

“來人!”楊正義中氣十足的喊。

幾個護院走了進來。

“把這兩個婆子拖下去,每人杖責一百棍。”

“是!”

護院拖着婆子離開,婆子急忙求饒。這一百棍下去,她們焉得有命在?

其中一個對着楊正義磕頭:“侯爺,念在我們照顧方姨娘多年的份上,饒了我們吧。”

另一個抱住了楊季銘的腿:“三少爺,求您跟侯爺說這只是個誤會。”

“三少爺,三少爺……”方姨娘不停呢喃着。她快步走到楊季銘跟前,兩手抓着他的肩膀,激動至極的說:“你是三少爺,是我的三少爺!”

方姨娘抱住楊季銘嗚嗚的哭着,越哭越大聲。

楊季銘手足無措的愣着,看看他媳婦兒,再看看他父親。

尚嘉言替方姨娘感到悲傷,同情的看着方姨娘,用眼神示意楊季銘先哄哄她。

楊正義別過臉,似乎不敢看方姨娘,臉上更多的是愧疚之意。

大夫人也把臉轉向了別處,眼底藏着一抹濃濃的怨恨。

兩個婆子被護院拖了下去。

楊季銘與尚嘉言告退,走的時候,方姨娘跟了出來,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們。

楊正義伸手去拉方姨娘,但被她躲開了。她瑟縮的躲在楊季銘與尚嘉言身後。

見狀,楊正義嘆了口氣,十分失落。

他對楊季銘與尚嘉言說:“你們先帶方姨娘回去,先照顧她一下。”

楊季銘與尚嘉言對看了一眼,而後應是。

他們走後,楊正義當着下人的面打了大夫人一巴掌,怒斥道:“我昨日才說請到一位名醫為方姨娘治瘋病,今早就給我來這麽一出,你真是好樣的!”

說罷,他怒氣沖沖的離開。

大夫人用手捂着被打的半邊臉,眼裏的恨意更盛。

周圍的下人全都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蒲荷院裏,小丫鬟把月隐院的事生動形象的敘述了一遍。

杜姨娘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然後用手絹輕輕擦了擦嘴,讓小丫鬟退下。

白萍禀道:“那個游方郎中已經拿着錢離開京城了。”

杜姨娘點頭,輕輕勾了勾嘴角,說道:“果然是出好戲。”

白萍笑道:“明日定國公府的壽宴,大夫人怕是去不了了。”

杜姨娘淺淺的笑着說:“我這兒子和兒媳婦還真是不省心,這下可把大夫人給狠狠的得罪了。”

她的眼裏全是對孩子的溺愛,以及可以保護他們的自信。

白萍為杜姨娘添了一杯茶,說道:“這是因為三少爺和三少夫人心善。況且,就算沒有今天的事,他們在大夫人那裏也讨不到好。”

“那兩孩子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這後院的陰私有多兇險。讓人多注意着點主院的情況,一有情況就及時向我禀報。”

“是。”

白萍應聲後,想了想,問道:“姨娘,方姨娘跟着三少爺他們去了沉香院,會不會有些不妥?”

“無妨。”杜姨娘不以為意的說,“或許,這是她和季銘兩口子的緣分。”

杜姨娘憶起往事,頗有些感慨。“當初她被侯爺捧在手心裏寵愛着,就算是大夫人也不得不避她鋒芒。結果兒子夭折,自己瘋了,也是可憐。”

說到這裏,她微微眯了眯眼,眼底透出一絲冷意。

“說起來,我應該感謝她,當年懷孕和生産的時候,府裏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與大夫人身上,倒是讓我順順利利的把季銘生了下來。”

白萍笑着說:“姨娘和三少爺都是有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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